欧安组织年度外长会议在分歧中落幕，欧洲距离和平还有多远？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日，北马其顿，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在参加欧安组织外长会后举行记者会。  澎湃影像 图

12月1日，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下文简称欧安组织）成员国外长会议在北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落幕。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首次访问欧洲的北约国家，在斯科普里与欧安组织其他成员国外长进行对话，引发外界广泛关注。

在俄罗斯，拉夫罗夫此次赴北马其顿参会被视为对北约和西方封锁的“突围”。对于欧安组织中除俄罗斯外的其他56个成员国而言，欧安组织已成为俄罗斯与欧洲目前所剩不多的沟通平台之一。外界有分析认为，拉夫罗夫此次成功抵达斯科普里表明，欧洲正在改变其孤立俄罗斯的战略，希望与俄恢复一定程度上的对话。

欧安组织前身为1975年成立的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欧安会），1995年更名为欧安组织。自冷战期间成立后，欧安组织已走过近50年岁月，为解决欧洲安全问题提供磋商平台是其最为重要的使命。然而，俄外长此次赴北马其顿参会过程中的种种障碍、会议前夕多国外长拒绝参会的表态、会上各方难以掩盖的诸多分歧均表明，欧洲走出安全困境仍然道阻且长。

飞越4000公里的艰难“突围”

当地时间11月29日，拉夫罗夫抵达北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这也是他两年来首次到访欧洲国家。不过，对于拉夫罗夫及其带领的俄罗斯代表团而言，此次前往北马其顿参与欧安组织成员国外长会议的路途远非一帆风顺。

俄乌冲突爆发后不久，包括拉夫罗夫在内的多名俄官员便被列入欧盟及北约制裁名单，在入境相关国家时受到重重限制。尽管西方签证制裁对参与多边活动的俄方官员提供豁免，但俄方官员所乘坐的飞机仍需获得飞越相关国家领空的特别许可。

2022年，时任欧安组织轮值主席国的波兰直接拒绝拉夫罗夫入境，致使后者缺席当年的欧安组织年度外长会议。当时，俄罗斯谴责波兰的行为“史无前例”、具有挑衅性并动摇了欧安组织的根基，俄方代表团则由俄罗斯常驻欧安组织代表卢卡舍维奇（Alexander Lukashevich）代为率领。

而在今年，担任轮值主席国的北马其顿在11月初便向拉夫罗夫发出了参会邀请，一年前曾对俄关闭领空的希腊、保加利亚也宣布允许俄外长专机穿越其领空。对此，外界有分析认为，欧洲正在改变其孤立俄罗斯的战略，希望与俄恢复一定程度上的对话。

不过，尽管保加利亚为拉夫罗夫提供了过境许可，但却称之为“例外情况”，并以欧盟制裁为由拒绝为俄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提供相同的许可。

对此，扎哈罗娃本人在社交平台发文称：“‘俄罗斯恐惧症’患者的恶意及愚蠢行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历史上首次，一国官方的禁令针对的不是一架飞机，而是飞机上的一个人。”扎哈罗娃同时表示，俄罗斯可以对“数千名北约官员”实施类似的禁飞令，并指责保加利亚开创了“危险的先例”。

在这一“插曲”过后，俄方专机最终放弃过境保加利亚，经土耳其后绕道希腊，在5个多小时中完成了约4000公里的飞行，最终抵达北马其顿。

处在“深渊边缘”的欧安组织

与拉夫罗夫实现“突围”抵达北马其顿的路途一样艰难的，还有欧安组织寻求共识的道路。在11月30日至12月1日的欧安组织成员国外长会议上，该组织57个成员国内部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日益凸显的分歧在国际社会的注目之下暴露无遗。

会议前夕，俄外长受邀参会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遭到部分国家的抵制，乌克兰、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波兰五国外长均宣布拒绝出席会议。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仅在北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做短暂停留，随后便动身前往以色列，并未与拉夫罗夫碰面。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也缺席了外长会议，但称北马其顿邀请俄外长参会符合“保持多边主义活力的共同目标”。

对此，拉夫罗夫表示，那些借“逃离”欧安组织会议而孤立俄罗斯的举动，是一种“懦弱”的行为，表明美欧官员“害怕与俄对话”。

不过，并非所有西方国家都拒绝与俄进行对话。在此次行程中，拉夫罗夫与匈牙利、奥地利、塞尔维亚和马耳他外长举行了双边会谈。奥地利外长沙伦贝格会前曾表示，邀请俄罗斯外长是正确的选择，西方国家“不应害怕与俄罗斯人坐在谈判桌前”，更不应在外交政策上陷入“自说自话”的怪圈。

沙伦贝格强调，欧安组织在未来仍然必不可少。“在参与外交活动时，我不可能只与瑞士和列支敦士登举行会谈。欧洲应该学会一件事——如果我们想解决问题，就必须以务实和清醒的眼光看待世界。”

对于这场在分歧中拉开序幕的会议而言，欧安组织正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一判断恐怕是成员国唯一的共识。但就危机究竟由谁引发这一问题，各方依然说法不一。

拉夫罗夫在2022年2月以来首次面向欧安组织成员国发表的讲话中指出，欧安组织正在沦为北约和欧盟的附属机构，该组织正处于“深渊边缘”。他还提到，自己希望知道欧安组织是否“能够适应全球发展的客观现实”，并再次成为在所有成员国平等的原则下讨论地区安全问题的平台。

德国外长贝尔伯克则表示，俄罗斯在欧安组织的工作道路上“设置了巨大障碍”，俄政府正通过与乌克兰的战争“摧毁那些依靠和平共处与合作的组织”。波罗的海三国外长在会议前的联合声明中也表示，俄罗斯“妨碍”欧安组织运作，并阻止爱沙尼亚在2024年接任欧安组织轮值主席国。

此前有消息称，爱沙尼亚本应接任欧安组织年度轮值主席国，但鉴于其鲜明的反俄立场，俄罗斯过去几个月来一直对此表示反对。12月1日，欧安组织各成员国最终决定由马耳他出任2024年轮值主席国，同时延长了四名高级官员的职位任期，从而避免欧安组织陷入瘫痪。而这几乎也是此次欧安组织成员国外长会议所取得的唯一成果。

和平还有多远？

尽管俄外长赴会困难重重、欧安组织内部分歧众多，但外界分析认为，此次欧安组织会议仍然表明，欧洲已开始调整此前彻底孤立、排斥俄罗斯的战略，转而希望与俄罗斯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沟通与交流，尤其是在俄乌冲突相关问题上。而在西方援乌乏力、乌反攻不力的背景下，西方呼吁俄乌和谈的声音可能越来越强。

就在此次欧安组织外长会议闭幕当天，曾揭露“北溪”管道爆炸黑幕的美国调查记者赫什撰文称，由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和乌克兰武装力量总司令扎卢日内牵头的俄乌和谈似乎已启动。

据《参考消息》援引俄罗斯《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报道，赫什称可能的和平方案包括乌方可以加入北约，但北约不得在乌境内部署部队和进攻性武器，而交换条件是俄罗斯保留克里米亚以及在特别军事行动期间占领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等地的部分领土。美国白宫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据称均对此方案予以坚决反对。

不过，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朗日前在里根国防论坛上的发言似乎表明，美军方在俄乌冲突上的态度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布朗说，任何一场军事冲突都不能仅凭借军事手段解决，最终还是要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未来无法预测，也不能断言结局将是怎样，不过美方或许可以推动外交解决俄乌冲突。

尽管近期有越来越多呼吁俄乌和谈的消息传出，但俄乌双方在前线的战斗依然激烈，正在乌克兰东部及南部展开拉锯战。与此同时，俄乌冲突升级、引发俄欧乃至俄与北约间冲突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11月27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2024年联邦预算法案，其中军费开支大幅增加68%，这也意味着俄军费将占其全部开支的近三分之一。俄方还表示，鉴于北约军队向俄罗斯边境附近集结并部署更多防空和打击武器，加之北约战术核力量的实力不断增强，俄武装力量编制人数将增加约17万人。

另据欧盟防务机构11月底提供的数据，受俄乌冲突影响，欧盟28个成员国中的20个国家2022年增加了军费开支，令欧盟军费开支创下2400亿欧元的新高，较2021年增长6%。其中有6个国家的军费增幅超过10%。尽管如此，博雷利仍警告称，欧洲在防务及军费上的支出仍与全球其他国家“存在差距”。

此外，由于边境非法移民增多，芬兰自11月30日起关闭了与俄罗斯的所有边境口岸，爱沙尼亚随后也宣布或将效仿芬兰，这些恐将对俄欧之间的经济、人文交流带来更大障碍。舆论担忧，一道新的“铁幕”或许已在欧洲大陆落下。

外界分析普遍认为，在俄乌冲突持续、美国立场深刻影响欧洲安全格局的情况下，欧洲若想建立全新的安全架构、实现其所期待的持久安全，势必将面临诸多困难。不过，前北约高级官员谢伊（Jamie Shea）表示：“总有一天，乌克兰战争将结束，俄罗斯和西方需要缓和紧张局势，就新的军控协议进行谈判，并重新整合欧洲安全架构。届时，欧安组织将重新成为搭建桥梁的平台。”

只是那一天何时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