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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特雷弗《生活的囚徒》推出:做木雕写文案,写好短篇需要这般人生

2023-12-15 11:5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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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特雷弗

1928

2016

近期,爱尔兰当代文学巨匠威廉·特雷弗的短篇集《生活的囚徒》引进推出中文版。威廉·特雷弗曾被《纽约客》杂志称为“当代英语世界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自1958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行为标准》以来,威廉·特雷弗已创作了近二十部中长篇小说、数百部短篇小说,还著有多部戏剧剧本、童书及散文集。他先后三次获得英国惠特布雷德图书奖,五次入围布克奖。2002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授予他骑士爵位。2008年,他获得爱尔兰图书奖终身成就奖。

[爱尔兰] 威廉·特雷弗 著|亚可 译

群岛图书|上海译文出版社

短篇集《生活的囚徒》探索了爱尔兰城市与乡间的普通人被掩盖在有节制的日常下的情感极限,表现在每个人都自愿或不自知地陷入命运和欲望结成的网,退一步意味着失去,进一步又伴随着代价。因此这12个故事似有一个延续的主题贯穿始末——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囚徒。

今天夜读,带来关于关于威廉·特雷弗文学人生的一些趣事以及新作选读。

#01

做木雕的人

特雷弗原名威廉·特雷弗·考克斯(William Trevor Cox),出生于爱尔兰科克郡一个中产家庭。1946年,他进入都柏林的圣三一大学学习医学,但只上了一天课就转到了历史系。毕业后,他以特雷弗·考克斯(而他写作的笔名则是威廉·特雷弗,放弃了考克斯这个姓氏)的名义做木雕,也通过教学来补贴收入。

搬到英国之后,他于1952年成为一所预备学校的美术教师。在英国,特雷弗受委托为几座教堂雕刻浮雕,包括位于北安普敦郡的诸圣教堂。在那里,他的作品包括下面展示的四位福音书作者的木雕板,他以《凯尔斯书》中的插图为基础创作了这些人物形象。

他在1960年停止木雕工作。在此之前两年,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行为准则》(A Standard of Behaviour),但未获得成功,日后该书成为他自己拒绝承认的作品。又过了一年,1959 年,他申请了诺特利广告公司的一份文案工作,在伦敦。

#02

进入广告业

诺特利广告公司的主管是可怕的马钱特·史密斯(Marchant Smith),他对人总是高高在上,但却是“贫穷文人的真正朋友”(语出作家、特雷弗在广告公司的同事Peter Porter)。20 世纪 60 年代,诺特利广告公司聘用了一批出色的作家。

Peter Porter回忆说:“正如我们都能做到的那样,他在‘老板的时间’(boss’s time)里创作了一些文学作品。”有一次,公司的一位高层偶然发现特雷弗和一位秘书在下班后用公司的复印机复印小说稿,他的反应很和蔼:“很高兴看到你们俩工作到这么晚。”

1964 年,特雷弗的《老男孩》(The Old Boys)引起了评论界的注意,伊夫林·沃称这部小说 “写得非常好,令人毛骨悚然,风趣幽默,充满灵感”,小说获得了霍桑顿奖。作为一名作家,特雷弗开始了他的创作之路,而诺特利公司则失去了一位最没有前途的广告文案。

#03

在《纽约客》发表短篇最多的作家?

总能看到这样的评论:特雷弗是在《纽约客》上发表短篇小说最多的作家。这是错的。

根据《纽约客》自己的总结,到特雷弗在2016年去世为止,他在《纽约客》上发表了近48篇(nearly four dozen)小说。在他过世后,2017年和2018年又各有一篇他的小说刊登在《纽约客》上,或许我们可以总结说,特雷弗在《纽约客》上发表了近50篇小说。

而如果你打开约翰·契弗在《纽约客》的清单,则能数上三位数。显然,特雷弗不是最多的。

#04

李翊云,用小说和特雷弗的对话

华裔作家李翊云经常说,特雷弗是在写作上对她影响最大的作家,是她的良师益友:“他的作品仿佛为我打开了一片天地,我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我读特雷弗的作品学会了写作。”

《终场故事集》——特雷弗最后一部短篇集、他的身后作出版时,数位作家被邀请谈谈最喜欢的一部特雷弗作品,李翊云说:“对我来说,要在威廉·特雷弗的故事里选出一个最喜欢的是不可能的。就像我们无法在森林中挑出一棵最喜欢的树一样,所有这些树,带着它们隐秘的欢乐和痛苦,以同情的眼光审视着我们短暂的存在。不过,我可以列举出二三十个我经常重读的故事。”

她通过写小说来和特雷弗的小说对话,《金童玉女》(李翊云)可以视作对《三人行》(特雷弗)的回响,《温情》(李翊云)则与《在亚历山德拉的夜晚》(特雷弗)呼应。当她把《温情》发给特雷弗看,特雷弗说:“故事就应该这样写,这是一篇完美无瑕的作品。”

“他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李翊云说。

#05

影视改编

早在 60 年代,特雷弗就通过出售小说的电影版权来增加收入。达里尔·F·扎努克(Darryl F Zanuck,《虎!虎!虎!》的导演)曾计划拍摄《爱情部》(The Love Department ),作为丽塔·海华斯重返荧幕的出场,但由于她患上阿兹海默,拍摄计划被迫终止。1999 年,阿托姆·埃戈扬(Atom Egoyan)执导了《费利西亚的旅程》(Felicia's Journey)的电影版,终于让特雷弗的作品搬上了银幕。

除了《费利西亚的旅程》,他作品的影视改编还有这些:《命运的傻瓜》(Fools of Fortune)、《翁布里亚之家》(My House in Umbria,群岛待出版)、《浪漫舞厅》(The Ballroom of Romance)、《阿特拉塔》(Attracta)等。

特雷弗喜欢说,小说家首先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也许是这一点使得他的小说很适合被搬上荧幕。

选 读

和奥利弗的一杯咖啡

1

那是德博拉,奥利弗心想,我的女儿来看我了。但他依然坐在人行道上的咖啡桌前,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微笑。毕竟他的眼角里闪过的只是一个瘦小女孩的身影——黄裙子、金发、墨镜。那完全可以是另一个女人。

但奥利弗努力说服自己:你对这种事是有预感的。自己的亲骨肉,你应当能感觉到。再说了,如果德博拉不是专程来看他,她来佩鲁贾做什么?女孩孤身一人。她急匆匆地走进咖啡馆旁的酒店,似乎有公务在身,不太像游客。

奥利弗是个四十七岁的英俊男人,头发有些花白,五官端正,面相和善。今天早晨来佩鲁贾,他的穿着一如往常:乳白色亚麻正装,绿条纹白衬衫,配上英国公学风格的领带。他的棕色皮鞋擦得锃亮,与正装搭配的乳白色袜子紧紧地裹住脚踝。

“小姐!”

他唤来刚给邻桌的客人结完账的女侍者,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这个女孩会在十一点交班,接班的侍者只会收他一杯卡布奇诺的钱。这很公平,奥利弗为自己辩解,他是咖啡馆的常客,远比普通游客的消费要高。

“好的,先生,请稍等。”

在那个走进酒店的女孩身上,他看到了安杰莉卡的影子——身材同样苗条,也长着金发,脸庞娇小,步伐小但走路快。如果女孩停下来并由于某种原因摘下墨镜,他会立刻认出她母亲那双深陷的黑眼睛,那会是一个温情与伤感交织的瞬间。若非她的长相酷似安杰莉卡,他也不会如此笃定。女儿长大以后,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她。

最好不要贸然相认,他想,让德博拉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倘若按照他的想法,他会去酒店前台联系她,在大堂等她,然后两人共进午餐;他会带她逛逛这座小城,她参观画廊的时候他会坐在街边咖啡馆;之后他们还能去酒吧喝上一杯——但那不是德博拉的想法,这么做对她不公平。况且一天下来花销不菲。尽管德博拉住的是高档酒店,她手里也不见得有闲钱。她的母亲并不是个大方的人。奥利弗今天来佩鲁贾是去意大利信贷银行确认安杰莉卡按月汇来的钱已经到账。他在银行兑现了一张支票,那是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您的咖啡,先生。”女侍者把卡布奇诺放到他面前,并更换了烟灰缸。

他微笑着道谢,轻轻吹了吹卡布奇诺上的奶沫,抿了一小口。然后他点了一支烟。你可以在这儿坐上一整天,他想,看着这些红头发的佩鲁贾人走过。三三两两的小伙子、语言学校里的外国学生,还有从停车场走来的满头大汗的游客。像他这样优哉游哉,思考一下人生,还真是惬意。

最终奥利弗付了咖啡钱,起身离开。或许他应该买点肉,说不定女儿会在晚餐时间去他家。肉对他来讲是一种奢侈品,他心血来潮时才会买一包熟火鸡肉片,然后吃上好几个月。在普廖里路上有一家他经常路过的肉铺,早晨摊位前挤满了妇人,争先恐后地向摊主喊话。奥利弗受不了那种喧闹,也没耐心排队。贝托纳村里也有一家肉铺,他坐十二点零五分的那班公交车回去,肉铺应该还没关门。最好到那时再说,这么热的天,肉很快会变质。

他从市中心出发,抄一条下陡坡的近路,来到他常去的公交站。在这一站上车能省一点路费,虽然他不常来佩鲁贾,但毕竟积少成多。德博拉竟然来佩鲁贾了,太惊喜了!奥利弗站在阳光下微笑。最美好的事总是不期而至。

2

在德博拉的记忆里,父亲只出现过一次。那是一个星期天的午后,他来到公寓门口,当时她站在两层楼之间的一小段楼梯上方。虽然不知他是谁,但她觉察到异样的气氛,因而盯着他看,听着他说话。男人微笑着站在门前,他说她母亲的气色很不错。他希望她不要介意。母亲很生气。那一年德博拉五岁。

“你知道我介意。”她听见母亲回答。

“我只是路过。不打个招呼太不礼貌了。我们不至于永远不说话吧,安杰莉卡。”

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又说了几句话,德博拉一个字也没听清。

“好吧,我走了,”他说,“不打扰了。”

之后德博拉问起时,母亲告诉她那个男人的身份。母亲是个坦诚的人,从不对她说谎。如果两个人不合适,她说,就没有必要做样子给别人看。

两人在门口说话时,他点了一根烟。他轻声打断她的母亲,问能不能进屋说话。母亲没有同意。

“我的出生也是个错误,对吗?”多年后在与母亲的一次争吵中,德博拉毫不留情地大喊。每当母亲提起自己的婚姻,总会淡淡地说:那是当年两个人犯下的错误,最好把它忘了。

3

奥利弗栖身于贝托纳村外山上的一栋不起眼的石头房子里。它曾被用作冬季的羊圈——羊群挤在楼下,羊倌待在二楼唯一的房间里,两层之间由一段近似木梯的笨重台阶相连。房子是多年前安杰莉卡买下的。她对它做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从村里接来电线,楼下装了厨房和带淋浴的洗手间。但从装修的痕迹能看出,她对这项工程渐渐失去了兴趣。离婚的时候,她把这栋破房子给了他。她自己只来过一次,离婚手续启动后她便停止了改造。当奥利弗只身搬来时,瓦楞状铁皮屋顶还在漏雨,洗手间和淋浴喷头都不出水,厨房里没有台盆也没有炉子,粪坑也没挖。那时他背着衣物和四幅乌木框挂画从英格兰赶来。“好吧,至少有个住的地方。”他环顾楼下散发着水泥味道的四壁,自言自语道。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双算不上灵巧的手,叹了口气。

如今这个小窝里多少添了几件家具。楼下摆了两张折叠式花园椅,一张浅黄褐色塑料桌,还有一个松木书架。水泥地面上铺着褪色的地毯,只有个别地方袒露出来。四幅厚框的萨福克郡风景画为粗粝的石墙增添了些许精致。角落里还置了一台电视。

粪坑直到现在还没挖,不过除此之外,奥利弗的运气还不错。有一次他在去意大利信贷银行的路上遇到一个不懂意大利语的英国同胞,奥利弗帮他解决了一个意大利语的问题。为了表示感激,那人坚持要请他喝杯咖啡。奥利弗预感那人或许会对自己有用,便建议他开车带自己回贝托纳村。最终奥利弗为那人提供了一个夏天的住宿(在水泥地上铺了一个睡袋),而那人帮他修好了铁皮屋顶,接好了洗手间和淋浴喷头的水管,安装了厨房台盆,还把一个捡来的老式煤气炉改造成了液化气炉。他说自己正处在事业的低谷,很乐意手头有点事情做。每当奥利弗谈起自己的婚姻,那人就会找个机会接过话头,回忆起自己曾干得风生水起最后却不幸破产的事业。奥利弗很反感他的插话,干脆不听他说话。

文章编辑:傅小平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出版资料

原标题:《威廉·特雷弗《生活的囚徒》推出:做木雕写文案,写好短篇需要这般人生|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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