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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字都有生命!这部美到极致的书,近百年仍不过时

2024-01-21 22:4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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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月,川端康成刚写完《雪国》的第一章。窗外或许飘着小雪,窗内,川端的文字世界里大雪弥漫。无论你是否读过《雪国》,这个开头想必都不算陌生:

穿过县境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了。夜的底色开始泛白。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住了。

在发疯文学盛行的今天,阅读《雪国》有了另一层意味:它让我们平静下来,感受世界上的美与忧伤。即便距初次发表已有数十年,那些被白雪包裹住的静谧依然充满温情,引发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共鸣。

《雪国》电影,1957年

川端:

小虫子的美也值得疼惜

也许,川端自己就像一位脚踏雪地的漫游者,常人不愿行经的地方,他会捕捉到一个悲哀而忧伤的故事。即便是遇到静静死去的小虫子,他也会发出温柔的惊叹:“它们为什么出落得这么美呢?”如余华所说:“川端康成是无限柔软的象征,在他笔下,死里面能出现生。”

我们也许可以试着和川端对话:为何他着迷于书写那些细致幽微的物象?为何会对小虫子也抱有如此强烈持久的敬慕?

接到诺贝尔文学奖获奖决定通知,在镰仓住宅会见记者。

摄于1968年10月17日(读卖新闻社)

熟悉《雪国》的读者会联想到,那些岛村屋子里奔忙劳碌的小虫子,时刻遭受死亡的威胁,总是显得迷茫而又无助;同样,驹子想拼命攒钱喝酒陪客,却总也无法得到心灵的安慰;叶子把真心寄托给行男,却最终孤独地葬身火海;驹子和岛村像两堵空虚的墙碰撞向彼此,但同时又在害怕生命徒然却又必然的萎落。

川端笔下那空虚中的朦胧呼唤,雪中的火,徘徊于将死之地的虫子,不约而同地映射着情感浪潮中搭建自身的美,细微却又摄人心魄。美在此不是作为穷尽意义的回答,而是世界万物共同处境的表征,是川端对于脆弱与纤细的事物的内心回馈。川端书写的细微之处并不代表一种科学理性的具体观察,正相反,情感在近距离的凝视中愈加落入模糊的中空。

果真有一只蛾子一动不动地静静停在网上,像粘在上面一样,支着柏树皮颜色的小小的羽毛状触须。可是,翅膀却是透亮的浅绿色。……对面,县境连绵的群山正被夕阳映照着,已然着了秋色,所以这一小点淡绿反倒有了死亡的气息。

译者美空评价道:“这样的描述让人心惊。惊在哪?在格物致知。‘羽毛状触须’,不观察、不真正懂得的人绝写不出。”

细细高高的鼻子虽稍显单薄,可是下面嘬起的小小嘴唇,诚如由美丽的水蛭环绕而成,伸缩起来又光洁又平滑,不说话的时候也让人疑心是不是在动。

水蛭是川端使用的一个奇特的喻体,它本身的形体其貌不扬,却被用来形容驹子嘴唇的美丽,川端或许以此在隐喻人与自然物之间美感与生命力的流动。美就像雪国飘落的雪,平等地落到每一个存在之上。

川濑巴水《池上本门寺》,《雪国 古都 千只鹤》插图

物哀:

营造一个纯净的梦幻之地

1962年,川端写完中篇小说《古都》后,因病被送进医院,此时的他心情忧郁,寂寞惆怅。日本著名画家东山魁夷特意到病房送来了根据《古都》所画的《冬之花》,据川端回忆,每日赏玩这幅画,他的身体日渐康复起来,心情也愈加明朗。我们可以想见川端看到画时露出的欣喜的目光,自然与艺术实现了优美的融合,共同起到对心灵的疗愈作用。

对生命细节的全面体察是与川端自身的“物哀”意识紧密相关的。“物哀”这一概念最初来源于本居宣长,而在紫式部《源氏物语》中得到了重点体现,其中“物”是指世上万物及其情致,而川端的“物哀”,根据日本文学研究者叶渭渠的描述,包括了对他人、他物、自然的体贴同情之心,是以一种深沉广博的悲悯为主的情怀。

看芜村文几的川端康成,1967年,土门拳摄

川端正是以一颗怜悯之心体察周身的一切,世界很多坚硬甚至丑陋的现实在他文字中都软化了。他的作品始终具有强大的共情力,可能正在于他没有抛弃也没有抨击现实,而是轻轻描绘了现实中那些梦幻的伤痕。川端笔下的美不是孤立隔绝的,而始终通向一种共情,触及我们内心深处共有的“物哀”。

例如《古都》贯穿全文的腰带,《千只鹤》围绕的志野陶,作为生活中的物象,都因为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关联而成为有温度的情感实体,进而构建出一条人性纽带,人们以此来寄托那些无法直接言说的真心。

《雪国 古都 千只鹤》,美空译

《古都》里苗子说道:“这世上,如果没有‘人’这东西,也就不会有京都城什么的了,只是原生的树林和长满杂草的原野。人为什么会来这世上呢?真是可怕,人……”可是川端的书写提醒我们,正是因为人有自身独特的心灵体验,经受着世间的种种遗憾,才会越发感受到情感之珍贵。川端的作品读起来哀而不伤,反而给人以慰藉,或许正在于那些欲说未说、无比真诚的温情。

执笔《千只鹤》时期,摄于镰仓长谷住宅的书房。

1950年至1951年(日本近代文学馆)

川端康成在诺奖获奖词中说过:“有评论家说我的作品是虚无的,然而它并不等同于西方的虚无主义。两者的内涵有根本的不同。”

川端的“虚”始终是空无与存在相互吸引,以物哀的悲悯联通一个更广大的情感世界。换言之,万物是通气的,在川端的眼睛里,细微与广大,言说与沉默,生与死都实现了温和的关联,以至于达成了对自身的超越。对于当代读者而言,这种柔软的写作既引导我们进入了一个纯净梦幻的他处,也让我们更宽容地回归并理解现实中的世界。

“字一粒一粒都有生命”

作为译林出版社“川端康成精选集”《雪国 古都 千纸鹤》的译者,美空有过多年从事纺织专业的经验,同时也爱好研究植物、昆虫和鸟类。对于川端笔下出现的纺织术语和动植物意象,她总是有意识地回到历史语境中溯源考察,力图清晰细致地把川端所要传递的细节及其韵致翻译到位。她特别谈到了在译注上所下的功夫:

川端康成细腻微妙的情感捕捉与展开尤为见长,纤巧、回旋,又随处可见果敢大胆的笔触,让人物的瞬间感触和朦胧意识如灯下显影……最花精力的是译注,我以为,作品背景、字后的深度与外延才是作品的真实骨架。而一旦成为外语,它们往往就是译注。

通过对文本的挖掘,美空向我们揭示了川端使用意象的历史内蕴,而她对细节的关注正和川端本人的物哀态度相互映照。从文字的内涵到外延,作者和译者共同致力于对生命万物的尊重与照拂。此外,译林社《雪国 古都 千只鹤》一书还特别收入川端康成诺奖演讲词、三岛由纪夫评价川端长文,为你进一步拓宽川端的文本世界。

趁时节正冷,去一个有雪的地方吧!拿起川端的书,走一遍他在雪里轻轻踩过的路,雪国的美依旧可感,可见。

文字、排版:陆子航(实习)

原标题:《每个字都有生命!这部美到极致的书,近百年仍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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