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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聊斋》之《成仙》:以激烈之心叙写求仙故事

2024-03-30 07:3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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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一篇,前后讲了两大故事三个主题。两大故事:成生为朋友冤案“锐身自任”的故事;成生诱导朋友弃俗世而求仙道的故事。三个主题:歌颂朋友道义;揭露衙门腐败;对现实的否定对仙界的向往。前两个主题是后一个主题的正反基础,也就是说,现实是丑恶的,但现实中也有朋友至情,离弃丑恶的现实而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访道求仙就成为生命中最值得追求的事了。

成生是个很有光彩的形象。他真诚磊落,坚守朋友道义,不计个人的生死去救深陷囹圄的朋友。“锐身”二字下得极有力道,此二字让人想起《史记》中《魏其武安侯列传》中窦婴救灌夫的事。无疑,成生、窦婴都是力行道义的人,品质高贵。但在现实中,朋友落难而求自保、作切割,乃至落井下石的现象比比皆是,蒲松龄对此自然是深有感触,因而他在叙写成生救周生时,笔力腾挪而雄健,情感贯于笔端,引而不发,感人至深。成生又是一个眼光卓荦之人,他“自经讼系,世情尽灰”,意思是他经历了营救朋友的事之后,看透了世间的丑恶,从此坚定了弃绝尘世的心。这也是蒲松林对当时社会现实的深刻洞察:一个人要是沾上了官司,轻则脱层皮,重则骨心变形;倒不是官司本身费心费神,主要是在诉讼中亲历了人事的丑恶。狱讼之后,成生便“招周偕隐”,但遭到心灵蒙顽的周生嘲笑。但他“意甚决”,告别周生独身入崂山。

如果小说写到这里便作结局了,情节未免单调了些,人物也嫌单薄了些——成生不过是个讲义气而又洁身自好的高士罢了。但蒲松龄没有止于此。接下来的情节更曲奇,成生的形象也因此更丰满,而对主题的揭示也更有力。

入了崂山的成生义不独自得道,他要继续帮助朋友,让朋友也得道。他邀请周生到他求道的地方居住,但周生俗心固结,“浩然思归”;他便通过幻术让周生的容貌变成自己的,迫使周生思考“成生在此,我何往?”;继而又让周生在梦里目睹妻子的不忠以致杀妻,而周生回家后才发现妻子真的被强盗谋杀了。由此。他大彻大悟,将幼儿托付给弟弟,和成生一道走了。这些情节,委曲盘旋,一方面进一步加固了成生重视友情的性格,另一方面又更鲜明地揭露了那个社会如彼浊恶,真使人不欲生处其间。可以说,成生费尽心机和手段坚持使周生入道,是因为他勘透了红尘之污浊,也是因为他悟透友情之可贵。这两者是互为用力的。

因此,成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高蹈者,他并没有否定俗世人生,他所否定的是那个龌龊不堪的社会:他如此痛恨这样的社会,以致不仅自己要“出走”,还要帮助朋友一起“出走”,这种决绝,这份坚守,这般激越,和《诗经》中的《硕鼠》气质有明显的承续和光大之迹。

蒲松龄不同于陶渊明,归去来之后,便“乐琴书以消忧”;也不同于王维,退隐辋川,奉佛会禅。他勘透现实的丑恶,以情激之心叙写求仙故事,却始终不失改造现实的“入世”之心,这也是成生的“成仙”故事有别于秦皇汉武、阮肇刘晨的求仙故事之所在。明白了这点,才是真正读懂了蒲松龄的激烈。蒲松龄是个有“大仁”的人,不论他的遭遇是多么颠蹶,但他的理想从不磨灭,他的生命之根,目标努力向上,却不忘往下深入大地。

(封面图:于受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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