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译者钟志清谈奥兹：他的作品，展示了广袤世界

12月28日，当代以色列文坛最杰出、最有国际影响的作家阿摩司·奥兹（Amos Oz）因癌症去世，终年79岁。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研究员钟志清最早是从学法文的朋友那得到消息。 “奥兹去世了。”刚看到消息时，正给学生改文章的钟志清脑子一片空白。不久她又收到以色列朋友的邮件，证实了这一消息。

钟志清是奥兹最重要的译者和推介者。在2016年中国人民大学举办的“21大学生国际文学盛典”上，获得“国际文学年度人物”的奥兹发表演讲时还特别提到：“我很荣幸拥有一位优秀的译者，钟志清博士。”

12月29日，澎湃新闻记者联系钟志清。她表示，自己和奥兹的接触从“作家与译者”到“老师与学生”，到最后就像亲人一样。“我们谈文学与翻译，也谈家人与家庭，甚至包括房子装修这些生活琐事。”

1995年秋季，钟志清以中国社会科学院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奥兹生活着的以色列，在特拉维夫大学学习希伯来语言与文学。她选择了现代希伯来文学这门课，成了“奥兹迷”。1996年冬天，奥兹应邀到特拉维夫大学讲学。钟志清经系里安排，在奥兹讲座后跟他到会客室交谈。

“我当时懵懵懂懂，拿着录音机要录下奥兹的话，奥兹摆摆手说，这次是个人交流，等将来专门做访谈时，我再允许你录音。”在钟志清的回忆里，那次奥兹不仅为她讲述了自幼受父母影响对遥远中国大陆的无限神往，而且谦和地帮她纠正希伯来文的某些读法，并让她用中文读出一些人名和句子。

“他是一个很为别人着想的人。和人接触的时候，他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在那次见面之后，钟志清成了奥兹的忠实读者与翻译。她喜欢中国古典诗词，而奥兹作品中优美的语言让她觉得和中国的抒情传统非常契合。2001年初，钟志清到奥兹执教的以色列本-古里安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第一学年时办公室就在奥兹的对面。在翻译《黑匣子》时，奥兹还多次抽出上午授课前的一小时，为她解决翻译中的难点。

在钟志清看来，真正在思想上走近奥兹，是在翻译奥兹的自传体长篇小说《爱与黑暗的故事》时：“这部近600页的作品的主要背景置于耶路撒冷，以娓娓动人的笔调展示出百余年间的犹太家族历史与民族叙事，内容丰富，思想深邃，蕴含着一个犹太知识分子对历史、家园、民族、家庭、受难者命运等诸多问题的深沉思考。”

钟志清说，奥兹的作品从日常琐事写起，但展示了非常广袤的文学世界，广袤的以色列社会，广袤的人的世界。

“在一次采访中，奥兹说，‘家庭’是他小说永恒不变的主题。在他看来家庭是社会的缩影，家庭与民族，与国家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或许这也源于他对他母亲刻骨铭心的怀念。”钟志清告诉澎湃新闻，“他讲故事，想探讨家庭的真谛。比如他很多作品前言中都提及家庭真谛的问题——为什么两个好人组成的家庭是不幸的？”

从1998年奥兹的长篇小说第一次被译介到中国，中国许多读者因为《我的米海尔》《了解女人》《黑匣子》《爱与黑暗的故事》了解奥兹。奥兹去世的新闻出来后，不少网友发表了“没等到诺奖，真可惜了”这样的评论。

钟志清说：“诺奖这个话题，包括我和奥兹本人也谈过。我觉得诺奖其实本身有很强的政治色彩，有很多优秀的作家没有获得诺奖，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是伟大的作家。诺奖每年只评一位，但是优秀的作家不只有一位。这或许是奥兹的遗憾，读者的遗憾，也是诺奖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