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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秉炎:我的收藏每一件都不寻常

2019-01-26 11:3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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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曾秉炎,自号“枫树湾农夫”。长沙的收藏圈小有名气的收藏人。该农夫不侍弄泥土,他耕耘的,是广阔的古玩文物收藏天地。他翻陈年老账,讲述自己几十年来沉溺于古玩文物收藏的正事、闲事、趣事,就成了一本有趣而耐人寻味的书——《每一件都不寻常:我的收藏之旅》,已由上海三联书店在2019年1月出版。

曾秉炎

一守就是八年多

前些日子,在体育场看了一场万米距离的长跑比赛,冠军的获得者是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三十的小伙子。

记得他开始跑时,并不突出,明显是在跟“大流”。到了约五千米的时候,仍是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只是稍微加大了摆臂,总是保持在领跑者后面的三四名。跑到最后一圈时,只见他身体前倾,加强呼吸,调整步速,猛一冲刺,超过领跑者,第一个到达终点。

由此,让我联想到了我们的收藏。收藏,犹如万米长跑,是一个漫长的拼智慧、拼体力、拼实力的过程。有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该等待的时候,你要耐心等待;还有句俗话说,不能看着“银子变水”,该“暴发”的时候,你要适时出手,不然“宝物”就会花落他家,与你无缘。

我就有过“一等就是八年多”的经历。

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我经窜乡的一位古玩贩子介绍,结识了住在宁乡与湘潭交界的一个山村的王老倌。王老倌的祖上是个文化人,清代晚年跟随周达武的部队在云贵高原与太平军作战得胜后,说是被委任在当地当了个比知县大、比知府小的地方官,告老还乡时,带回了一点古物。这些东西,流传几代到了他父辈手上,由于出身不好,文革破四旧时藏在谷仓里用稻谷盖上才没被搜走。八十年代末,三弟兄分家,三一三十一分开。其他俩弟兄的东西先后卖出变钱了,唯独约六十岁的王老倌几样东西还在,因为他是个老伴去世,有女无子的五保户,用他的话说,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我第一次到他家里,说到收古董,王老倌直摇头,连声说: 没有,没有。带去的人告诉他,老曾不是七七八八的人,是县里的干部,爱好那东西,买东西实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么一说,王老倌认真打量了我一下,感觉到我还不是个坏人,想了想说: 看你们开着个桑塔拉来,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就给个木筒筒让你看看。他从里屋拿出个木筒,递给我说: 你看出什么价吧?我见这木筒虽不很大,素工,但还精巧,线条可爱。那时,我对木质还拿不准,只知道材质细腻油性好。心想出价稍高点,就会留着这条路。

“八百八怎么样?”我说。

“嗯,你还是个买货的。附近的古玩贩子毎次来都是一百五、一百八,想要又出不了价,给你算了,你的出价还靠点谱,”王老倌点头同意了。并避开同去者小声地跟我说: 还有两块好玉,我想卖的时候考虑你。

买了东西,又取得了卖主信任,我给了带路人一百元介绍费,都高兴。后把笔筒给行家看,是只黄花梨。

 之后,毎隔一年半载,我到了那边,总要去王老倌那里坐坐,知道他喜欢酒,有时也带上两瓶洋河大曲给他喝。熟了,他告诉我: 莫躁,总会让几件东西给你的。我说: 行,我不急。口里讲不急,心想这老头也怪,有什么宝贝,也拿出让我看看喽。

2002年初夏,我又来到了王老倌家,他这一次就跟我诉苦了: 一场两天两夜的大雨把杂屋浸湿倒塌了,猪栏被压,必须修复,你来得是时候,卖砣玉给你吧。随即从柜子里拿出用布包得好好的玉递给我。一看,还真是件好物: 洁白的和田玉雕琢三只小动物,栩栩如生,很有情趣,掂了掂,压手,怕有二三两重。

我问怎么卖?他说还是你出价。我掏出钱包点数,共四千,对他说: 留下两张加油费,全给你怎么样?
“可以,修了杂屋还有点剩,”王老倌爽快同意了。

随后的日子里,我或打电话给他,或到了那个方向拐他家里看看,王老倌还是一不给东西让你看,二不说什么时候出让,总是一句“莫急喽”打发你。

直到2005年的中秋节后,我打电话联系他时,他才松了口: 星期天你来看看东西吧,要买就多带几块钱来。

“带多少?”我问。

“没得两万不得卖”,他交了底。恰好,前两天朋友在我这拿走了一副湖南名家钟增亚的仕女图,给了我二万二。星期天,我背着钱到了王老倌家,他告诉我患了肾结石,湘潭市人民医院检查后建议做手术,无奈,只能把玉卖了。他把玉递给我,接过一看,很是吃惊。这是一块椭圆形的满工玉壁,竖径约四寸半,横径有三寸多,两面均用浅浮雕琢双龙双凤,精细灵动,边缘两处有沁,玉质一流,且油感十足。我感到,这玉有明显的汉时风格,至少也是唐以前的东西,这种规格的玉,没有诸侯一级官员或皇族公主类的人物是不敢佩戴的。

“这是我最后一件东西,让你了。”王老倌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赶紧从包里拿出二万二递给他。他数完钱,退我二百说: 留点加油费吧。我笑了,觉得这老头真纯朴,很义气、够朋友。(插图4、5、6)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八年多了,相当于一个抗日战争那么久,这是一场磨性格的“守候”,也是一次有成效的“守候”。
井里面挖出个泥坨坨

收藏,离不开好的信息,“粉丝”多了,信息量就大,货源就广。在这个圈子里,你一定要随时注意交际、熟悉和结识方方面面的朋友。

2000年夏,我从县城调到长沙,就认识了桔子洲上一位叫老谭的下岗职工。此人憨厚、勤奋又热心,一天到晚为寻找古玩而四处转悠。夏季,湘江水干时,就到河里捞石头;平时,总是提个纤维袋到建筑工地拾碎片。那年,人民路建设全线拉开,从下河街一直挖到德政园。老谭瞄准了定王台那一块,天天在那里找商机,因为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古时明代长沙有名的定王府就在那里。

一天,工地上挖出了好多古井,按要求必须清到底。老谭提出只要瓷片,可义务帮民工清淤。工地的施工老板也认识老谭,见他这人实在,同意让他清淤。老谭撸起袖子扎扎实实干了一天,满满有收获,整整挑回两纤维袋东西。

有了收获,老谭没忘记我,打电话告诉我说: 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接到老谭的电话,下班就赶去了。一见面,老谭就说: 我知道你只要完整的东西,这个泥巴坨坨好像蛮完整,里面可能是件瓷器,我也不洗了,五百元,你拿去碰运气吧。

行!管它呢,我要了。搞收藏,有时也要赌一赌,我二话没说出了钱。

回家后,慢慢清洗,小心翼翼地抠泥巴。只见露出了边,感到没坏,随后又露出身,确实是件完整器。越洗心里越有底,老的没问题。越刷图纹越清晰,秞里红,暗刻花,极好的一个瓜淩洗。

后送专家鉴定,专家拿在手里久久端详,告诉我这件宝贝不简单,釉里红创烧于元代,真正成熟于明初洪武年间。釉里红是瓷器中的贵族,明太祖朱元璋姓朱,朱就是红色,红色是正统的颜色,喜庆又庄严,明太祖对釉里红瓷器非常喜爱,下令御窑厂烧制釉里红,一件好的釉里红,釉料配方,工艺条件的要求十分苛刻,由于烧制成本巨大,釉里红只能作为宫廷用瓷,民间是禁止烧制的。专家感叹地说: 你这个泥坨坨,其价值远远超过了金坨坨。(插图1、2、3)

本文选自《每一件都不寻常:我的收藏之旅》第二、四章,曾秉炎 著 上海三联书店 2019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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