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功胜回顾农行股改：当时国际舆论不友好，一度拟停止路演

3月12日晚，“CF40•孙冶方悦读会”第11期在北京举行。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兼国家外汇局局长潘功胜在悦读会“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历程”中分享了他的感想，潘功胜的个人职业生涯正是与中国国有银行股改上市进程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曾担任工商银行股份制改革办公室主任和农业银行副行长，深度参与了工商银行和农业银行的股改工作。回顾和反思这段历程，潘功胜总结了四点感想。

第一，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开启了中国银行业现代化的进程。潘功胜认为，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脆弱的银行体系长期困扰着中国经济，成为中国经济长远发展和金融稳定最大的潜在危险。部分媒体和国际机构甚至做出了“中国商业银行在技术上已经破产，银行业危机随时可能爆发”的判断。中国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催生了一个健康的银行体，改善了中国银行业的治理状况、资产质量和经营绩效，使中国银行业的竞争力显著提升，为国际社会和金融市场对中国银行体系信心的根本提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改革后的近期和中期，中国银行业发生系统性危机的风险显著降低。

第二，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方案的确定和时机的选择非常正确。潘功胜回顾指出，2003年，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决策付诸实施。事实证明，中央政府关于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时间窗口选择是十分正确的。如果放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很可能会遥遥无期。2010年，作为中国大型商业银行改革的收官之作，农业银行完成了股改上市。当时不仅面临金融危机之后错综复杂的经济形势和剧烈波动的资本市场，还面临外界对农业银行经营模式的不解和质疑。幸运的是，农业银行最终成功上市。在此之后，国内外资本市场对于大型商业银行上市的发行窗口已经基本关闭。

第三，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具体而言，潘功胜指出主要体现在财务重组、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和发行上市三个方面。

财务重组的困难主要在于清理资产负债表，解决历史存量的问题。不良资产怎么剥离、原有的资本金怎么处理、新的资本金从哪里来？国有商业银行原有的资本金是财政部独资，事实上已经资不抵债。最终，人民银行提出一个思路，设立汇金公司，运用国家外汇储备对这些银行进行注资。财务重组涉及到改革资源的动用，改革成本的分摊。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几家商业银行的总体方案虽然有些相似之处，但是也有很多具体差异。

潘功胜回忆道，在当时的条件下，引进合适的战略投资者非常困难，因为股改上市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境外机构对中国的商业银行普遍缺乏信心。而中方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主要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当时国内资本市场规模很小，国有商业银行完成财务重组后要上市，如果一些国际著名的金融集团可以作为战略投资者进入，可能产生一种经济学上的信号效应，对首次发行定价会产生提升作用。上市成功的概率也会提升。另一方面，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有助于学习先进的国际银行业管理经验，包括公司治理和风险管理经验等。引进战略投资者主要签署了两个协议，分别是战略投资协议和战略合作协议。

三是关于发行上市。从发行地、发行时间窗口、发行规模、发行方式、发行结构设计到最终发行定价等，再到与境内外机构投资者之间、投资银行与中介机构的沟通、交流、博弈，都面临很多艰难的选择。

潘功胜举例称，2010年6月底，就在农业银行上市路演期间，全球资本市场出现大幅振荡，美国股市连续两天分别下跌了4%和3%。投资者普遍信心不足，新股发行频频破发，几家已经上市的银行股价也出现大跌，给农行上市带来很大压力。同时，国际舆论环境也并不友好，农行一度准备停止路演。

潘功胜指出，如果当时上市失败，农业银行股改会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被作为一个教科书式的负面案例。但幸运的是，农行最终克服了诸多困难，成功上市，并且筹资221亿美元，成为当时全球最大的IPO。

最后，潘功胜总结指出，改革开放必须是一个持续的、动态的过程。社会经济环境、金融市场环境以及银行自身面临的主要问题都处在动态的变化之中，不同的时期面临的主要矛盾、问题和环境是不一样的。

现阶段，金融科技的快速进步，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国际金融市场高度共性，全球金融监管的强化，金融制裁工具的政治化，都在迅速改变着银行业经营的生态环境。所以，改革开放必须是一个持续的、动态的过程，惟有如此，中国银行业方能基业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