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思想周报丨中年与流行双沉重；内塔尼亚胡终迎下台危机？

【国内】中年周杰伦与流行歌曲之重

周杰伦发新歌了，《说好不哭》听哭了许多人，缅怀青春成为朋友圈的主旋律。在7月份“周杰伦老年粉开始被迫营业”，发起与蔡徐坤粉丝的“微博超话排行榜第一名”争夺战后，“夕阳红粉丝团”又一次迎来他们的狂欢。

有人在怀旧，有人在嘲讽这种怀旧的媚俗，《说好不哭》的豆瓣评分掉到5.8，网友“L+”评论道：“当周杰伦也到了贩卖情怀而非才华的这天，我们是真的老了。”而QQ音乐上新歌的销量一路高歌猛进，3块钱一首卖出了两千多万元，乃至提振了腾讯音乐的股价。

尽管《说好不哭》引发现象级的网络热潮，然而即便宽容点说，它也只能算作是一首世俗平庸的好歌。“孟大明白”微信公号直言：“周杰伦的格局越来越小，歌曲半径越来越窄。”作为华语乐坛划时代的人物，以前的周杰伦不是只会写情歌。他虽然没有罗大佑等人去国怀乡、兼济天下的沉重，但依然有自己的人文关怀，他唱过反家暴、反狗仔，也唱过理想的挣扎，童年的回望，“周杰伦有前辈歌手缺少的天马行空的创作涉猎。”而这些年，他即便是写情歌，也不再动人，“既不是少年气，也不是暮气，是大人装小孩。”

横空出世的少年最终变成了自我重复的中年，唱着年轻时的模式化情歌。“北方公园NorthPark”微信公号评论道：“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自我重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我重复且呈现的作品还低于曾经的水准，如果这种可怕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这样的作品还被许多人以偶像idol惯用的方式传播。”那些在“超话榜”争夺战中对流量明星嗤之以鼻的“中老年粉丝”最终以一种吊诡的方式融入到流量逻辑。在周杰伦登顶的港台音乐“黄金年代”，虽然流行音乐也将市场价值放在第一位，但并未像今天一样，在底层逻辑上破坏音乐作品对现实性与艺术性的追求，

“北方公园NorthPark”认为，我们不会苛求一位创作者永远保持在时代的最前沿，永远当一个颠覆者和引领者，但如果一位创作者连直面当下的时代环境或者简单地直面自身境况的改变都做不到，无意也无力去完成某种必要的自我迭代和升级，那即便我们为曾经的美好记忆再刷上几层滤镜，都无法对这些新作品给出一个简单的称赞。

“每日人物”试图解释粉丝心中微妙的情绪：“周杰伦到了疑似江郎才尽的这天，我们到底为什么依然愿意为他买单？或许，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就是我们青春的背景乐，是整个80、90时代共同的音乐底色。就算他胖了，锐气磨平了，出的歌一首比一首土味，我们也依然爱他。”

周杰伦遭遇甜腻的中年退步，借《说好不哭》缅怀青春的80后、90后，也在借大规模的怀旧重拾群体感和时代感。面对流量明星时，“中老年粉丝”缅怀华语乐坛的辉煌，散发出与有荣焉的自傲，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通过不断复述过去，将个人附庸于滤镜中的“黄金年代”，从而纾解人到中年的无力感和意义匮乏感。

《说好不哭》MV讲述的忧伤爱情故事也冒犯了不少女性主义者。作家侯虹斌发微博称：“我最讨厌的一点是，卷走了女人的钱财跑了之后，还有脸回来，回来就回来吧，还抒情一把，赞美她的好，甚至还能把自己的冷漠无耻美化成多情，把女人的付出，当作是自己魅力的证明勋章。”

有网友认为，这个爱情故事的本质与“贤惠发妻送秀才赴京赶考”的封建故事模式别无二致。“映画台湾”微信公号的“火哥”直斥MV中那套“男性/主动/主体/事业/成功”和“女性/被动/客体/家庭/付出”的父权文化逻辑，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要么依靠男人，要么为了男人。周杰伦式的“直男癌”折射出整个时代在性别观念上的退化与恶趣味，这种根深蒂固的父权逻辑贯穿《娘道》，乃至《欢乐颂》《我的前半生》等诸多电视作品中，不仅如此，“连以艺术性和独立性著称的中国民谣也只剩下‘有酒有肉有姑娘’的那点儿出息了”。

李皖今年在《读书》杂志发表了“五年来中国流行音乐概览”系列乐评，第一篇题为《“时代歌手”不再拥有时代》，他如是开头：“我们的音乐生活中，已然发生、正在发生一些足称重大的转变，但绝大多数人浑然无觉，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流行音乐不再产生强烈的社会信息，音乐人很少有自觉的社会意识，只大量生产感性。流行音乐作为公众表情、社会晴雨表的功能，虽然客观上仍存在，却已极为微弱。当下最引人注目的感性力量，一方面低龄化，不影响社会主流人群；一方面代际化，速生速灭，不断更新迭代。”

周杰伦歌曲中包括爱情在内的丰富人文主题，退化为有些油腻的中年直男爱情想象，为李皖“今不如昔”式的凭吊和喟叹写下一个生动的脚注。尽管创作者一方已经放弃与时代文化语境的勾连，而耽于玩票和回馈粉丝性质的随性（更准确说是“随便”）创作，但不可否认，现象级的《说好不哭》依然是这个复杂时代文化症候的一个缩影，能够“被”读出很多东西。比如“苦流量久矣”的周杰伦粉丝与流量逻辑之间既对抗又融入的悖谬关系，比如“数据战争”中对外偏执而内部趋同的网络群体，比如对华语乐坛辉煌年代的回忆中召回的群体感和时代感，比如流行文化一面与主动的社会表达脱钩，另一面又愈发频繁地引发社会争论，比如有文化批评家甚至在《说好不哭》MV的日本元素中看出了“后殖民文化身份想象方式”。当然，这些喧嚣很可能是创作者和粉丝不愿承受的时代之重。

【国际】以色列半年内两次大选，内塔尼亚胡终迎下台危机？

9月17日，以色列半年以来的第二次大选落下帷幕，而出口民调显示，总理内塔尼亚胡所在的利库德集团未能赢下过半议席，将无法独立组建政府，能否继续执政仍然留有疑问；与此同时，以色列国防军前参谋总长甘茨（Benny Gantz）所在的蓝白联盟（Kahol Lavan）则与执政的利库德集团势均力敌，甚至拿下了比利库德集团更多的席次，但同样未能过半；此外，强硬的右翼政治人物利伯曼（Avigdor Lieberman）所领导的以色列家园党（Yisrael Beiteinu）或将成为组建联合政府的关键少数，而代表阿拉伯族群阿拉伯联盟政党则传出倾向于同甘茨联手，让甘茨出任联合政府总理，一旦成行也意味着内塔尼亚胡的长期执政纪录将就此结束。

现年69岁的内塔尼亚胡两次出任以色列总理，第一次是在1996年至1999年期间，在那次下野十年后，内塔尼亚胡从2009年开始执掌以色列大权，一直到今年，其政治立场被认为是强硬右翼，任上在族群、领土等议题上也惹出不少争议。，此前，内塔尼亚胡和他所在的利库德集团在4月份的议会大选中虽然赢下最多议席，但却未能组成联合政府，因此不得不在9月重启大选。此番选举折戟，意味着利库德集团和蓝白联盟两方都需要争取组建联合政府，而按照过去的传统，获得最多议席的政党将拥有优先组建政府的机会，这也让内塔尼亚胡继续掌权的前景再度蒙上阴影。

为了继续保有权力，内塔尼亚胡在这两次选举中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被认为对自己的选民有所欺瞒，同时践踏选举法规，还不断妖魔化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公民，军事冲突不断，新的犹太定居点则被认为是非法规划的结果，他还扬言要吞并约旦河西岸的大片土地，让本已复杂微妙的中东局势愈发紧张。此外他也游走于大国之间，在美俄两国面前长袖善舞，以致美国前国务卿蒂勒森近期公开指责内塔尼亚胡“戏耍了”特朗普和美国政府，要求美国政府在面对这位他所认为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时，要保持“怀疑主义”的态度与他打交道。

内塔尼亚胡目前继续掌权的可能性唯有组建联合政府这一条路，但此前那次选举中，他和利伯曼的极右翼政党之间的谈判并不愉快，双方未能达成共识，而随着另外一个政党以色列工党的退出，内塔尼亚胡不得不在五月份宣布解散议会，从而有了刚刚结束的这场选举。据多家媒体报道，内塔尼亚胡也已经向蓝白联盟的领导人甘茨发出邀请，希望能够组建联合政府，但很快便有多家消息称甘茨拒绝了内塔尼亚胡的邀约——而即便甘茨倾向于与内塔尼亚胡合作，后者也将面临权力的大幅缩水，毕竟他所在的利库德集团不再是议会第一大党几成定局，一旦选择和甘茨联手，势必将让渡更多利益；而包括《华盛顿观察家报》（Washington Examiner）等媒体在内的预测还包括，利库德集团内部会有动作，让内塔尼亚胡引咎下台，以换取更有力的总理人选来张罗组建联合政府。

目前来看，与内塔尼亚胡同样出身军队的本尼·甘茨将有很大机会出任下一任以色列总理，他所在的蓝白联盟是为了此次选举而组建的政党集团，包含了甘茨所在的以色列韧性党，以及以色列未来党等多个政党，该党在政治光谱上处中间路线，大多遵循自由主义路线，并且在族群议题上较之右翼势力更趋温和，提倡与巴勒斯坦人谈判，并希望修改此前引发过巨大争议的“民族国家法案”；阿拉伯政党联盟之所以倾向于支持甘茨组建联合政府并出任总理，原因也是蓝白联盟对待巴勒斯坦人的态度趋向温和。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并不意味着甘茨就是一个替代内塔尼亚胡的最佳选项，在半岛电视台的一则评论里，熟谙以色列政局的Marwan Bishara就指出，甘茨的军事背景意味着他同样也是一位手段强硬的政客，尽管不像内塔尼亚胡那么“无耻”，但他的上台不一定能够给社会矛盾尖锐的以色列带来太多缓和的机会。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还归纳了以色列近来的政局趋势，首先是左翼势力式微，右翼政党将继续操持议会，宗教势力正在走向极端化，而无论是世俗派政党还是宗教势力，彼此之间的隔阂都在持续加深。

一旦各方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组建联合政府，那么以色列就将在接下来再度进行第三次大选，总统里夫林（Reuven Rivlin）已经表态将全力避免这一局面的出现。而对内塔尼亚胡来说，继续奔走组建联合政府未果，哪怕走向第三次大选也未必见得对自己有利，因为第二次选举的投票率高于四月份的大选，而自己所在的利库德集团却不进反退，并且他如今还面临着包括腐败等多项指控，一再拖下去，如《以色列时报》（The Times of Israel）所说，内塔尼亚胡或许就该准备找最好的律师来帮他打官司了；而这也意味着，一旦下台，内塔尼亚胡有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这也基本宣告这位年近70的右翼强人政治生涯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