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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摄影家系列 | 拍摄时间的肌理:石内都

2019-10-24 09:2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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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陈也 蚂蚁摄影

蚂 | 蚁 | 摄 | 影 |

批评若不自由 赞美则毫无意义

从遗迹到遗物,从墙上的痕迹到身上的疤痕,她拍摄的并非可见的空间,而是看不见的时间。她是日本女摄影师石内都。

石内都

(1947- )

1947年3月,石内都出生于日本群马县桐生市。1953年,她随家人移居到横须贺,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及少女时代。横须贺是战后的美军基地,充满了强权与暴力,这给石内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也成了她从事摄影后的首个拍摄对象。

1970年,23岁的石内都从多摩美术大学设计科染织专业退学。那时的石内都很迷茫,她参加了很多学生运动,表达自己的诉求,结果无疾而终。她追寻自我,想理解自己,她一直怀揣着什么,却不知如何表达。石内都过得浑浑噩噩,直到遇见了摄影。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28岁的石内都受邀参加朋友的摄影展。影展结束后,朋友将自己的全部摄影器材都转让给了石内都,相机、暗房、显影液……对拍摄方法一无所知的石内都就这样自学起了摄影。

拿着相机的石内都回到了横须贺——这个她当年一心想逃离的地方。她的青春期与这座城市的过去交织在一起,这里的人们在屈辱和放纵的夹缝中挣扎着生存,她耳闻目睹了一桩桩罪恶。重新回到横须贺的石内都,用黑白影像将城市的伤痕记录了下来。

 

 

红灯区、酒吧、街景、行人、公寓……镜头与回忆一一交错,摄影使她找到了一个出口,将私人的事端向外界释放。她所拍摄的照片就在自己体内,就在她与成长的土地的血缘关系中,她只需将其取出,一一固定在照片中即可。胶片上的颗粒粗糙、凌厉,阴影无限向黑,光亮无限向白,横须贺在她的照片中显得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1977年,她举办了自己的首个摄影展——《绝唱·横须贺的故事》,并将母亲出嫁前的姓名“石内都”作为自己的名字。

 

 

随后又用父亲给的嫁妆钱,出版了写真集《横须贺的故事》。

1979年,石内都凭借写真集《APARTMENT》及摄影展《公寓》获得了第四届木村伊兵卫奖,成为了第一位获得此奖的女摄影师。

 

 

《APARTMENT》的拍摄源自石内都青春期的记忆,那时,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只有6个榻榻米大小的逼仄公寓中生活。她四处寻找这样狭小又破旧的公寓,拍摄内外景象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人们。进到公寓中,战争的痕迹残存,墙皮剥落,满目疮痍。虽然呈现在照片中的是外表腐朽的建筑,但石内都拍摄的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1981年,石内都出版了《ENDLESSNIGHT 2001 连夜的街》。这部作品与《绝唱·横须贺的故事》及《APARTMENT》是她初期的三部代表作品,它们记录了战后的日本及美军侵占带来的影响,通过街道的景象及建筑物的氛围来表现人们的生活。随后,她缩短了与拍摄对象的距离,将镜头转向了人体。

40岁那年,石内都蓦然想到,这40年的时间都到哪里去了呢。于是,从1988年1月到1989年1月的一年间,她拍摄了50位与她同岁的女性的身体,将镜头对准了她们的手和足,并将这些照片集结成册,出版了写真集《1·9·4·7》。她最终找到了答案——40年的时间,都积累在了手和足里。

她的第一位拍摄对象是荒木阳子——荒木经维的妻子。因为石内都对于拍摄对象的风格与肌理有着敏锐的感受力,再加上她大学的专业是染织,所以荒木经维给了她一个非常贴切的称号:写真织女。

 

 

 

身体是空气与时间的容器,手与足作为身体的末端,暴露在空气中,浸染在时间里,经年累月,留下变形的关节、硬化的表皮、剥脱的皮肤、深刻的纹路,拍摄它们就是在收集时间的碎片。

与她同样生于1947年的女性,来自不同的地方。石内都拍摄这些女性,就如同在拍摄自身。身体反映出经历的时间,手和足的痕迹呈现出不同的表情,石内都凝视着它们,拍下了四十年的岁月。

石内都很少拍摄年轻人,她认为年轻是空空如也的,比起年轻人光洁的肌肤,老年人满是沧桑的皮肤更吸引她,于是她拍摄了《1906·to the skin》。这本写真集拍摄的是出生于1906年的舞踏大师大野一雄。

 

 

石内都原想拍摄舞踏家身上的伤疤,谁知大野一雄身上竟没有伤痕,于是她就请大野以裸体的姿态进行拍摄。照片上呈现出的是布满斑点与皱纹的皮囊,虽然毫无世俗意义上的美感,但遍布其上的是时光的吻痕。

随后,石内都将镜头转向了自己的母亲。由于关系不合,石内都与母亲鲜有交谈,父亲的去世使石内都想要了解母亲,就开始拍摄她。正当母女两人开始相互了解之时,母亲却因病去世了。

母亲的死使石内都无法释怀。因为价值观不相同,她一直抗拒自己的母亲。但母亲去世后,她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倾诉的对象,心中浸满了悲伤。这种悲伤极为强烈,比想象中的更加强烈。要如何抚慰内心的伤痛呢?只能通过母亲的遗物。

从2000年母亲去世开始,石内都持续不断地拍摄她的遗物,随后于2005年出版了写真集《mother’s》,这本写真集包含了母亲生前的照片以及死后遗物的照片。

 

 

 

遗物是逝者的第二层皮肤。通过拍摄母亲穿过的内衣、用到一半的口红、残留着头发的梳子等,与它们交谈,石内都逐渐走近并理解了母亲。

《mother’s》不仅展现出了“女儿”眼中的“母亲”,更是超越了“女儿”的个人视角,从一个更高的角度展现了战后日本女性共同的记忆。因此,这组作品被选为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的代表之一,展示在众人面前。

2007年,石内都受托前往广岛,拍摄资料馆中因核爆而去世的死者的遗物,并于2008年出版了写真集《广岛》。

 

 

 

石内都总能将遗物拍摄得如此美丽动人,它们饱含主人生前的气息,在光照下通透而静谧,仿佛自身会呼吸一般,诉说着拥有它的人度过怎样的人生。石内都说,她拍摄遗物,并不代表她拍摄过去,与她相照面的,是当下的这一刻,是亡者的延续。作为观者,我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奇妙的时空感,宛如观看一场倒放的延时摄影,水分回到干枯腐败的花瓣里,合成一朵水灵生动的花骨朵。

在男性支配的日本摄影界中,石内都提供了细腻的女性视角,并从政治的层面与个人的层面探寻了记忆,作品具有革新性,因此,她于2014年被授予哈苏国际摄影奖。石内都是第一位获得此奖的亚洲女摄影师,也是继滨谷浩和杉本博司之后第三位获得此奖的日本摄影师。

之后,石内都又受邀拍摄墨西哥传奇女画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的遗物,并于2016年出版写真集《弗里达 爱与痛》。

 

 

 

 

 

遗物是亡者生前之物,比起人,物品能够留存得更加长久。在石内都的照片中,这些遗物仿佛在倾诉一般。这或许和石内都的拍摄方式有关。她用手持的 35mm 镜头,并使用胶片,只在自然光下进行拍摄。在拍摄这些遗物之前,她会向它们致敬问好。石内都说,遗物本身没有生命,但是当你看着这些遗物,想象弗里达·卡罗使用它们的姿态时,遗物们也会变得美好起来。

如今,石内都已年逾古稀,她依旧在拍摄着,记录着时间的肌理。

END

原标题:《日本摄影家系列-02 拍摄时间的肌理-石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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