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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重症|河北援汉护士:战疫五十多天,我们互相支撑坚持住了

澎湃新闻记者 戴越
2020-03-27 08:4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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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在武汉市第七医院重症病房的那段日子,申康康说他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一是新冠病毒的猛烈程度,“我在ICU工作十几年了,处理过各种病人,但这次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恶化速度是最让我惊讶的,常让医护人员措手不及。”

另一件事是一线重症医护人员的辛苦与付出,“大家都在拼命,互相鼓励互相支撑坚持过了这段时期,同生死共患难”。

申康康是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重症医学科副护士长,1月26日,他随河北省第一批援汉医疗队启程前往武汉参加“战疫”。

在武汉,申康康担任重症护理组组长,率领一支48人的护理队伍进驻武汉市第七医院ICU,负责该院新冠肺炎危重症病人的护理工作。所在病区病患清零后,3月20日,他从武汉回到了石家庄,结束了五十余天的医疗援助任务。

申康康在武汉工作照片 本文图均为 受访者 供图

高风险的护理

“ICU里的护士和普通病房里的护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新冠肺炎ICU做护士更辛苦忙碌。”申康康如是告诉澎湃新闻。

一天24小时,必须保证每时每刻都有护理人员守在病人床边。“武汉七院ICU一共能接收15名病人,我们一共48名护士,6小时一班,一天四班轮转。”申康康介绍,护士是与患者接触最密切的人,尤其是重症病区,患者的日常几乎全部依赖护士,包括饮食、大小便等基础护理,疫情暴发后,武汉七院清洁人员和护工全部离岗,因此垃圾处理、病区消毒等工作也落在了护士身上。

“每天都好几箱垃圾,还要给病人收拾床、收拾头发、擦地等等。” 申康康说。

除了这些基础工作,更重要的是医疗护理,很多治疗的实施都需要护士来操作完成,护士需要将医生开具的药物给患者使用,要随时监控各种监护设备的情况,要为患者进行补液等专业操作。

很多工作往往伴随着被感染病毒的风险,“吸痰、插管、做咽拭子这些,都是与患者密切接触的”,有时医护人员进行对病人抢救等近距离操作时,病人会有大量飞沫。申康康介绍,在ICU中每一项任务都是挑战,比如为患者调整俯卧位通气时,看似简单的动作至少需要5至6名人员协作,需要保护人工气道和其他管路以及病人的容易受压部位,将病人移到床的一侧,再合力让患者趴在床上,给病人做肺复张,调整呼吸机参数,观察氧合情况,调整最佳呼气末正压……

“我感激重症护理组每一位的付出,他们真的很辛苦。”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当一名护士完成6小时值班后,都近乎精疲力竭,全身衣服湿透,手被泡白,“出来后护士手都不敢使劲,指甲被泡软了,一用力怕指甲会劈”。起初,为保障病房层流达标,病房内需要一直开窗通风,夜里寒风凛冽,一身汗的医护人员们被冻得打寒颤。

申康康回忆,抗疫初期医疗资源紧缺,队伍中有一名身高一米九的男护士,因身材魁梧导致没有合身的防护服,但因人员问题他又必须上岗,那名护士就用胶带把防护服密封不住的地方封住。另外,为了最大限度节省防护装备,医护人员6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去厕所。“我们不知道穿了多少包纸尿裤”,申康康曾开玩笑说,“挺好的,像回到了童年,还可以体会一下纸尿裤的感觉”。

“每一位重症护士都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值得敬佩。”申康康向澎湃新闻介绍,其团队接管的武汉七院重症病人清零后,休整期内几名护士踢毽子放松,申康康发现一名护士总是用手接毽子,腿脚行动不便。询问之下才得知,那名护士在前往武汉前一个月,才做过腿部手术,术后时常感疼痛。“天天上班、俯卧位、心肺复苏、蹲下起来各种操作,他都从来没说过这些,也没抱怨过疼痛。”除此之外,有的护士推掉了原定的婚期,有的护士错过了家中长辈老人的葬礼……“大家都在拼命,互相鼓励互相支撑坚持过了这段时期,我们叫‘同生死共患难’。”

申康康在武汉工作照片

迅速恶化的重症病人

这支拼命的团队,面对的“对手”也同样强大。申康康坦言,他从事ICU重症护理工作十多年了,处理过各种病人,但这次新冠肺炎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尤其是重症患者的病情恶化速度,“常让医护人员措手不及”。

申康康介绍,在他看来,这次新冠肺炎轻症患者和重症患者是“两个极端”。一些轻症患者,通过吸氧服药等方式,几周时间内核酸检测就可转阴。但一旦病人呈重症,那么有的很快就会发展成危重症,“甚至在非常快的时间内发展成多器官衰竭”。

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经常是某个病人前一天“能说话能吃能喝,带上高流量吸氧还能正常维持”,但短时间内病人就有可能恶化至生命垂危的危重病人,“多器官功能衰竭,肾功能不行、心脏功能不行、循环衰竭、血压维持不住……”

“我记得我们病房有一位30多岁的患者,来的时候还能和我们说话打招呼,几天后人就没了”,申康康坦言,这是对医护人员打击最大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们规范地运用了所有可以使用的医疗手段,却挽回不了一条年轻的生命。每每这个时候,申康康作为护理组组长就要安抚队员情绪,“心理关怀很重要,对医护人员和病人都是如此”。

申康康记得,曾经有一名50多岁的大叔从普通病房转入ICU,“转进来时大叔状态还可以,还能说话,只是一说话就喘得厉害”。此后每天申康康进到病房时都会跟大叔打个招呼:“大叔今天不错啊,今天好!”可往往得到的总是大叔消极的反馈,“好什么好,过几天就没了。”

申康康说,他可以理解病人的想法,病人每天看着身旁的病友病情恶化、被抢救、甚至离世,心理负担自然很大。“后来我们就鼓励大叔,拿着指标报告跟他讲,你看你这个指标又上来了,慢慢都在变好……”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大叔听到这些话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最后病情也得以好转。

3月13-14日两天,申康康所在团队接管的武汉七院ICU最后7名患者被陆续转院,实现清零。最后一天,申康康和所有护士们都再次进到了ICU病房,把几千平米的区域完整打扫了一遍,宽敞明亮、一尘不染,看不出这里过去几十天中进行了怎样残酷的战争。

重症护理组部分成员合影

“回家真好”

武汉七院清零6天后,申康康3月20日回到了河北石家庄。

“回家真好”,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目前他正在隔离点进行隔离,在武汉时的压力终于释放,现在要回归原本的生活。

在武汉时,作为重症护理组组长,申康康不仅要作为护士每日进病房做临床工作,还要完成大量管理工作,排班、写规范、定制度、纠正防护工作,每晚还要开会分析疫情、总结经验不足。

申康康形容自己是一个“热血”的人,每天不管忙到多晚,第二天也能爬起来继续战斗,“只是愧对了家里人”。申康康的父母都已年过六旬,两个孩子还年幼,疫情期间,同为护士的爱人一直上班、值班。只能让申康康的父母从老家赶回帮助照顾孩子。

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在武汉时,每晚家人都会给他打来视频电话,父母、爱人和孩子挤作一团,都想看看他,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工作状态,“我就跟他们开玩笑说,你们就看着我工作也挺好”,专心于手头工作的申康康总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家人的问候。

申康康说,他很感激家人对他工作的支持。在疫情暴发之初还未接到支援命令时,他就对爱人说自己可能要去武汉支援,“我爱人知道我的性格,如果需要人去我肯定会去”,申康康告诉澎湃新闻,“当时我爱人听到这话,白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到时候别逞能’”。

如今回到老家,申康康也逐渐要回归自己的生活,对在武汉的日子却也还念念不忘,尤其是对那群一起战斗过的同事们,“每天早上,我们护理组的队员们都会相互视频,聊一聊今天早上又吃了什么,今天打算干什么,怀念此前一起工作的时光”。

申康康笑言,等着他干的事很多。在郑州大学读在职研究生的他还有开题报告没有完成。5月2日还有一场英语考试等着他,“去年考了58分没过,今年年初去武汉也没复习。”申康康在隔离点报了个英语网课每日补习……

“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申康康说。

    责任编辑:崔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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