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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丽江·散文】他的名字，叫雷允飞机制造厂

2020-08-02 12:2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清晨，这些灰色的石板在泥土下，墙壁的一隅依然显露着它坚硬的材质，与平常的水泥地板有着显见的区别。踩在上面，或是敲击，它的坚硬厚实会让你感到与周围建筑的格格不入。

中午，强烈的日光照射在亚热带丛林中几座残损的烟囱上，它们以约一里的距离，笔直地耸立在茂密的植物丛中，长满青苔的砖石和灌木缠饶在一起，不细看，已经难以辨认了。

下午，夕阳透过密密麻麻的橡胶树，将一截断墙于树木间凸显出剪影的轮廓。这截断墙，孤零零地坐落在密林里的半山腰，默默凝望着远方。

这些，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在滔滔的南畹河边，在现在的瑞丽农场雷允办事处的场部和一队，诉说着一段沧桑的往事和过往。这位老人，他的名字，叫雷允飞机制造厂。

这七个字，或许对于很多人是陌生的，但在抗战期间的中国，它的地位和贡献，却是不容忽视的。

1937年，由于国内战事的突变，使得位于杭州笕桥的国民政府中央飞机制造厂，不得不迁往荒莽原始丛林中的雷允。雷允位于德宏瑞丽与缅甸交界的南畹河畔，中央飞机制造厂从1939年的建成到1940年的10月，共修理组装了150多架飞机，包括蒋介石乘坐的水陆两用飞机。1942年初，日军入侵缅甸，陈纳德领导的中国空军美国航空志愿队“飞虎队”入驻雷允飞机制造厂，以雷允为基地抗击日军，并在雷允上空击落日军战机数架。

其时的中国，内忧外患，伤痕累累，工业基础为零。中央飞机场从遥远的江南到边陲少数民族地区，建立起一座具有当时世界先进水平，厂区、医院、俱乐部等生产生活设施配套完好的飞机制造厂。

那会儿，雷允的上空是繁忙的，飞机在空中嗡嗡飞翔，起起落落。这些霍克战斗机、莱因教练机、海岸巡逻机等铁鸟伴着掌声纷纷从雷允起飞，飞往阻击恶魔的战场，他们在中国这片苦难土地的上空翱翔、冲刺、抨击，履行着救护国家和人民的职责；雷允的地面也是忙碌的，2500余名中美工作人员昼夜组装着飞机部件，他们把对法西斯的仇恨都安装检修在这一架架的铁鹰上。大家掺杂着各国方言交流，时而面红耳赤争执，时而指手画脚调侃；邻近的傣族、景颇族老乡们送来了时令鲜果，美国厨师们烹制了鲜美的面包；南畹河里士兵们在翻腾避暑，凤尾竹下各地人员来往穿梭。

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联盟必胜的信念如这满山的植物一样葱茏，从未凋零。

1942年4月底，战局急转直下，包括中国远征军在内的盟军在缅甸对日作战失利，中央飞机制造厂无奈再度迁移。为不使宝贵的航空资源为敌所获，不得不将遗留的设备和建筑全都付之一炬。工作人员在撤退途中惨遭“五四”轰炸，在保山惠通桥遭到了致命袭击。1945年，中国新38师112团、重炮营和驻印军战车营从日军手中收复了雷允，此时的中央飞机制造厂已经满目苍痍，处处残垣断壁。

建国后，屯兵的瑞丽农场在雷允飞机制造厂的遗址上建立了现在的雷允办事处。农场的工人们在飞机场的跑道上就地建房，在烟囱和断墙旁栽种橡胶树。几十年过去了，农场的工人们老去了一拨又一拨，橡胶树也种了一发又一发。

作为雷允办事处工人的孩子，小时候常常和小伙伴们在这些石板上跳跃，在那些烟囱下的灌木丛中捉迷藏，在那些断墙边捡橡胶籽。但每一次的触摸，每一次的凝视，这些残损的砖块和石板总让我莫名地心生畏惧，仿若这每砖每块都有着灵魂。这些魂灵会在黑夜里涌出来，与周围的花草树木嗡嗡歌唱，笑语喧哗，重复着他们的故事。

后来，知晓了这段历史，无限敬畏。为自己生长于这座曾占地19万多平方米，当时中国最大的飞机制造厂遗址上而无比自豪，更为英烈们英勇的贡献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