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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圆桌︱历史教师的苦恼②:超功利的学生,蹭热点的媒体

澎湃新闻记者 钟源 整理
2020-12-07 15:14
来源:澎湃新闻
私家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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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无论从事任何职业,大概都有很多“槽”要吐。高校的历史系教师,他们的工作状态如何?又有哪些职业“槽点”不吐不快呢?“澎湃新闻·私家历史”邀请在高校历史系、人文学院等从事历史教学的四位老师,通过线上圆桌的形式,分享他们的见闻与思考。“吐槽”之外,或许能引起更多共鸣与讨论,为解决一些共有的问题提供一定“助推”作用。四位老师以甲乙丙丁代称。以下为本次圆桌会议下篇,主要讨论教学与媒体的问题。

令人伤感的学生

甲:我觉得学生在学校里虽然属于弱势群体,但在历史系不是老师压榨学生的问题,文科老师压榨学生或者不让学生毕业的相对较少,文科的项目也少,老师利用学生的相对也少。我一般很少用学生,顶多偶尔让他们代为核对一下资料。

历史系的很多本科生缺乏学习历史的热情,但搞学术以外的活动很积极,认真学历史的很少,觉得没前途,挣钱少,所以他们专业水准很差,大学本科毕业,甚至包括一些硕士博士毕业,文字都不通,写一个严格史学论文都不行。历史学的修养也比较差,这怎么行?

一些学生追风追得厉害,看到大人物来演讲,或者看到社会上欣赏谁就跟风,没有史学的判断力。特别空,谈一些理论、一些大问题,谈得倒是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做起来很差,基础的史料没读,还在那里做课题。

当然这些情况也不能完全怪学生,老师要负很大责任。在对学生的教学或者指导中,老师不愿意花功夫,学生写啥都说好,也不指导学生怎么做论文,怎么找资料,怎么改论文,这里老师要反躬自省了。

丁:老师要反躬自省是一方面,更要反思的是评价机制。个人感觉,1980年代或者1990年代之后,教学的比重在高校的老师的评价机制里面逐渐弱化,重科研,轻教学。这两年因为中央重视了,就开始重视教学。比方说各种教学资源和教学津贴,就变成项目导向,搞各种教育教学的项目,精品课程。不能说这些不重要,但还是有点形式化。

我觉得教学的问题和学生的问题,我们要真正思考一下,老师如何才能真正的实现自己的初心。老师的初心还是要好好做学问,学生需要传承。进入体制化之后,我们现在不能不讲体制,太偏向学校的指挥棒了,教育的本位慢慢丢失。

学生出现了很多问题,跟我们现在对科研、对教学的侧重方式不太一样。按道理,做好科研的目标是把学生教好,不做科研教不好学生。我个人一直在不断地学习,只有学好了,才能真的把学生教好,因为学生的需求是很多的,老师如果仅仅立足于这个专业学科的话,是很难上本科生的课的。

我们现在进行教学改革、教学设计,很大的难处就在于此,老师们不太愿意讲通识课,或者逾越出自己专门研究之外的课程,那样他就要重新去备课,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乙:刚才甲老师讲的情况,在一般大学要更糟。我个人最满意的是本科生,最要吐槽的是我们的硕士生。硕士生和本科生比较的话,简直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很多本科生考硕士,比较好的就考到复旦、北大去了,考到我们这种地方大学的,层次就低一点,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现在的硕士生培养变成普及教育,读硕士不是为着学习,不是来做学问,而是为了拿一个文凭再去就业。不光是历史专业,其他专业也差不多。学生对专业的热忱很难看到,他们是被动的学习,被动地应付,或者说他就是花点时间,修满学分,拿个学位、毕业证,去找个工作,就完事了。

这是我们的教育要反思的一点。研究生不再是以学问为目的,学习只是一个手段。不再像我们那个时代,把读研究生作为提升自己的人格和学问的一个手段。我们那时只要有机会学习,就非常主动,对专业非常热忱。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我特别对学生不满意的就是为什么这么不爱学习。这里学生有一部分原因,最主要还是社会的发展和国内教育的状况。作为一个老师,像刚才讲的,不忘初心,要引导我们的学生去热爱学习,热爱自己的专业。有一部分学生确实被引导过来了,也有很多学生根本不听,那就没办法了。

丙:我现在承担一门全校公共必修的近代史课程,各个专业的学生都能接触到。刚才几位老师讲的现象,我觉得很普遍。不过,我觉得也应该从学生的角度来看看这些问题。

第一,现在社会价值观念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越来越实用主义,盛行所谓“结果导向”,加上就业形势给学生造成沉重的生存压力,这样的整体氛围对学生影响非常大。学生变得非常实用,从入学第一天就开始想毕业以后怎么就业。对就业有用就学,没用就不学。虽然入学第一天、开学第一课老师都会教先学做人、再学求知,学生听起来也很有兴趣、很有热情。但是过半个学期,熟悉了校园环境,学生的想法就变了。老师再苦口婆心地讲读书、做人,学生的反应并不强烈。如果老师批评多了,学生反而觉得你这个老师怎么这么缺乏情商。

第二,现在教育体制不单挤压老师,对学生挤压得也非常厉害。不久前《三联生活周刊》发表的《绩点为王:中国顶尖高校年轻人的囚徒困境》就点明了这种状况。对学生来说,一切和绩点挂钩。学生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怎么刷高绩点。

能简单地说学生缺乏专业热情吗?本科学习阶段,高校已普遍实行转专业制度,不喜欢初选专业的学生可以转到更有兴趣的专业去。而且我接触的多数学生对专业课程学习更有热情、更有兴趣。那么能简单地说多数学生都很有专业热情吗?也不一定。因为专业课程占的学分多,绩点影响大,学生不努力学不行。

第三,经济的压力。文科学生学费相对便宜,一年也要6000-8000块,加上生活费等费用,学生读书的成本非常高。如果毕业后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所有这些投入都等于打了水漂。

在这些压力下,学生不得不变得非常实用主义。对刷绩点有什么好处啊?对以后找工作有什么用啊?有用就学、就做,没用就不学、不做。越是表现优秀的学生,这种倾向越强烈。比如近代史课上让学生做课堂展示,普通班学生表现得很好,反而精英班、大师班的学生表现得很糟糕,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对他们的专业学习没有用。

课下作业也是一样。有一次,我把一个大师班30个学生的近代史作业拿过来在网上搜,结果只有一两个学生的作业是自己写的,其他的都是从网上复制粘贴的。水平高点的去豆瓣、知乎粘贴,差点的直接就找篇博客文贴过来,一个字不改,打印出来就交了。但发现这些有什么用呢?从学生角度讲,他们也非常苦恼。如果他们在这些非专业课程上花了太多时间,就没有精力去应付专业课程了。

所以,对非专业课程,学生其实是欢迎“水课”的,因为“水课”有利于刷高绩点。我曾听学生总结过“三好”老师的标准,就是这个老师的课“好上、好听、好过”。“好上”就是上课不点名,作业少或没有作业;“好听”就是上课八卦,轻松快乐;“好过”就是考试容易而且成绩高。

甲:我觉得学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刚才讲的专业热情。我们今年保研,本科生有几个我面试过,我觉得很差。写论文讲得花里胡哨的,骗骗人都不行,写的东西一点都不遵守学术规范。就是因为缺乏热情,这不怪老师。

一些学生可能也有点心术不正,还有一些学生不知道感恩。我现在基本上对学生的政策“有来学,无往教”。有的时候上你的课,专门找到你,也只好帮改了,自己其实花费很多时间帮他们改论文。学生没有感恩意识,有时候,自己觉得心痛,有时候也觉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教育也不起作用,我们再用心也只能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人,对个别学生来讲,没有办法改变。看到这么多优秀的学生,上了四年本科或者读了三年硕士、博士以后依然那么差,真的羞愧教过他,我都不希望他说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或者上过我的课之类的。有的学生答辩的时候说,得到我的指导,有时候就当面纠正,我说你这个啥指导啊,你自己什么都弄好了来找我,让我给你背书而已。明天答辩,今天交个论文。

总体上看,学生面对老师或者在学校的各种情况时,还是处在弱势地位,只不过这种弱势地位让人遗憾。有时候这种弱势是他们或是故意、或是自己不努力的后果。某种情况下老师有时候可能更弱势。比如说上课评估,要求严,他们就给你打分低。打分低,教务处就会来问:今年打分低是怎么回事啊?老师要作一个解释,学校一般也不会扣你钱,但你也是比较丢人的。虽然不太在乎,但是小孩子这样做,让人比较伤感。

丁:爱之深,责之切。甲兄对学生还是投入很多情感的。我们还是往教学上谈一谈,教书的过程中怎么教他们?我们史学,如果只教史实的话,学生只知道相对简单的知识,偏重理论吧,有的人会流于理论的,这两者的关系怎么平衡?我一直很纠结。

甲:因材施教,学生需要啥就补啥,当前的本科生最缺的不是理论或者方法,最缺的是基本的基础知识,基本的史料,基本的写作能力。史学研究的基本功夫,教本科生,都是从这些方面着手。基础知识比较扎实,写作能力比较好,这种学生才该提醒他去学习一下理论。

丁:为什么我有这个困惑呢?我遇到的是比较好的学生,他们学术视野相比同龄人更为开阔,理论上动辄就福柯,有些老师又提倡反思与批判。

前段时间面试一个学生,他想学中国史。结果某一老师说,中国史有什么好学的?当然得学有学术积淀或者说理论化的史学理论,把这个学生给引导过去了。我没有直接与其他老师们争论,内心却感觉到教师的局限有时会误导学生。

甲: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他愿意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觉得理论好就去做理论。但我觉得历史学是一个实证的学问,理论这些东西对于一般的初学者来讲,入门就去弄,可能会走上“邪路”,这我们都是有经验、有体会的,从一个基本的角度来提醒他们就行了,他不改也没办法了。

别的老师这样讲,当然有别的老师用意,或者他就是搞理论的,或者说他想争夺学生的,这是误人子弟,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能改变的很有限,对学生,只能是把自己的提醒做到,自我安慰可以就可以了。不能要求别人去做什么,可教的才能教。

乙:就理论和基础史料的问题,我也发现学生倾向于学理论。我上课很强调史料,强调基本功的训练,每次课堂上会弄一段文言文的材料,让他们去阅读,学生就觉得上我的课很累。别的老师上课爱讲理论,介绍西方的新理论、新方法,讲得头头是道,学生听起来很享受。最后写学年论文、毕业论文,选择我们这个方向的学生要少一些;理论性探讨大问题的,要多一点。同样一篇文章,我可能做出一个很低的评价,但是哲学出身的人,就会对这个评价非常高。这种情况,每年本科论文答辩和研究生论文答辩中都有。

学生就觉得我们这种老师太古板、太落后,或者觉得我们要求太高。学生自己的判断对他们个人的发展是最起作用的,老师的担忧可以减少一点,不是我在误人子弟,是学生自己在误自己,他做了一个不恰当的判断,相信另外一个老师的引导,而不相信我是在从长远上为他的学术成长作规划和指导。我们做到这一点,把我们的原则、立场展示出来,学生没有跟着我们走,那我们也就问心无愧。

我们院里海归、洋学历很多,在选导师的时候,他们占了优势。我们这些“土包子”可能只有一个学生选,甚至没有一个学生选。海归门下就非常热闹,有好几个学生都指明要选某个老师。碰到这种情况,我们也只好呵呵了,随他吧。

甲:我一直比较悲观,有意与学生保持一定距离。我提醒或者劝告、暗示就可以了,别的能做的太少了,做了也根本没什么效果。

乙:我也是这个原则,我不主动要学生跟着我。有些学生不是奔着老师的严格要求、对学术的追求来的,有的是慕名,看导师的官位,有的学生是看哪个老师要求低一点,比较容易混过去,容易拿到学分或者是拿到学位。

有些老师可能为了各种各样的考虑,会去拉学生。不拉学生的,门可罗雀,一年都招不到一个学生。

我当硕导快20年了,门下学生到现在只10人,有些老师一年就有好几个。我觉得还是让学生自己做选择,真正选了我的学生,那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培养他。我指导的学生虽然少,但是学生毕业以后,在专业方面或者是在其他方面都很不错。

丁:师生之间还是要坦诚,这个其实蛮重要的。我个人体会,大一大二跟高年级的差别还是蛮大的。大一大二通过社会实践,他们跟哪个老师很熟,认为老师比较认真负责,就会选择哪个老师。如果没有接触到比较好的引导,他的选择就会偏向功利化。功利思想在大学里升级,跟这是有关系。大一进来的学生都蛮有热情的,一旦参加了过多的社会活动,热情会降低。

我觉得像甲、乙这样的老师,如果更多的去关注大一大二的学生,引导他们,效果会更好。

丙:从我接触的学生来说,一年级时老师对学生的引导作用还是很大的。问题是这个老师能够跟学生多久?到了二年级、三年级怎么办?

我们评价一个学校办学水平的高低,必须看这个学校的校风、教风和学风。但“三风”的养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必须要有一批人。从一年级一直到毕业,持续的接力引导,学生才能获得很好的塑造。如果只是某几个老师在一两门课里提倡一下,对学生的影响就要小很多。再加上现在社会影响远远超过课堂教学影响,课堂上讲诗和远方,出了教室门就是另外的世界。

对学生培养,现在是高等教育普及化的时代,即便是研究生阶段,恐怕也不能只追求精英化培养。不如“放水养鱼”,让学生自然成长,允许学生做多方面的选择。现在社会是多元化的,不可能要求所有学生都去做学术研究。即便做学术研究,也不一定一辈子都要做学术研究。

乙:我跟几位老师是有点相似的,我信奉“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觉得目前很多学生自主选择、自我判断能力很强,我上大三的课,很多学生在大三的基本选择已经出来了,大三跟着我走,我就相信这个学生是经过这个思考,经过选择的,他愿意跟我这个课程走,说明他对我这个方向还是有兴趣的。到了大三,可能对学生的影响的面是小一点,但影响的精准度会高一点。

蹭热度的媒体

甲:媒体要跟热点,没有热点要造出一些,这都可以理解。关键是你们有时候挑的人或者选的话题有问题。人不一定合适,话题比较脱离实际的学术研究。媒体有时挑的话题比较时髦,对我们来讲无所谓,对学生来讲,他就去追风,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去追风,就很麻烦。结果是谁力量强,谁上媒体多,谁的官大,学生就跟着谁走。

历史学研究者,太喜欢上媒体,或者太喜欢用媒体宣传自己,真的不是好事情。历史虽然跟大众密切,但它不是大众的学问。表面上在是媒体上引导大众,慢慢地变成了跟着大众走,刻意迎合大众的需要,这样可能会降格以求,甚至是要生造一些东西,导致自身的职业的崇高性、批判性、学术性降低。丧失历史学学科严肃性以及历史学研究者应该有的批判性。

老实讲,我觉得你们“私家历史”做得比较好,尽管这样,我觉得也不能光表扬你们,也应该有批评,可能你们不一定接受。我们对期刊的讨论也是这样,期刊也喜欢组织一些圆桌,制造一些议题。这是一个消费社会,或者是一个大众文化崛起的时代,你靠精英在那里孤芳自赏是不够的。媒体是连接学院与大众的桥梁,起到沟通、宣引导作用,这很重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反躬自省,我们要让大众了解什么是好的历史学,什么样的学者才是好的历史学家,还有历史学家本身的工作以及历史研究的意义在哪里。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学术公众化和通俗化的时代,保持学院的严肃性、独立性和批判性,大众媒体应该有更多可以做的事。不妨组织一些史学家、其他专业的知识分子来检讨自身、检讨自身与媒体关系。媒体可以加入自我的反省,反省我们自己的责任或者我们自己存在的一些问题。

丁:100多年前,梁启超他们那个年代,也是在用“新媒体”。我觉得我们的媒体不仅仅是提供一个被消费或者引导消费的功能,还要提供大家反思当今现实、建设学理相关问题的一个平台,这种功能是学术期刊所不能具备的。学术期刊更多的是一种学术共同体,它的受众是有限的,也没法全面扩大,现在很多的期刊也做了公众号,但还是有限。而一些占据大家目光的媒体平台,只要策划几个既搭上现实又引领时代的好命题,就可能升级为一场比较新的或者更加广泛的反思和思考。

我们刚才讨论了那么多问题,很多问题最后可能无解,原因是每个人都有局限,而一旦成为一种公众所关注的问题,大家都如实地把自己的困境讲出来,才能构建一种对话的平台和对话的空间。这可能是媒体更核心的作用。

乙:我个人对“私家历史”的印象非常好。目前,历史学怎样真正走进社会,有两个关系要处理好:一个是严肃史学和趣味史学,另一个是专业史学和大众史学。

“私家历史”跟很多媒体有所不同,不是一味地讲趣味史学、大众史学,“私家历史”有时候讨论比较专业的问题,探讨学术味道比较浓厚的问题。希望“私家历史”利用目前比较广泛的影响,有意识地往严肃史学、专业史学方面努力。

我知道你们有难处,点击量、阅读量是重要的指标,但一步一步地宣传一些专业史学的东西,对整个社会是有帮助的。

丙:我赞成前面关于“私家历史”的讨论。把学术界的观点传播给大众,让大众了解、接受,将这些观点从学院内部的小范围专业知识变成大众常识,在这方面,大众媒体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学术界。不过大众媒体毕竟是面向大众,要符合大众的口味。而学界口碑与大众口味有差别的。

现在媒体选择的内容多数已经有一定的社会流行性,即所谓“热度”。当一种观点流行起来以后,很可能会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学界研究的精华反而被忽视,成为冷门。同时,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来凑热闹,那些学界真正做研究的人反而成为小众。而恰恰正是这些冷门、小众才能够代表学术研究的真正成果、真精神。所以,如何在学界口碑与大众口味之间寻找平衡,把学术界研究的真成果、真精神向大众普及,这可能是大众媒体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乙:媒体是跟在时尚后面跑还是引领时尚,差别还是很大的。民国时期很多报刊的副刊,今天已经成了非常专业的学术材料。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就非常理想了。

媒体在选题的时候,把严肃史学与大众喜欢的话题结合在一起,比如一期里面有几位热门的学者,再有一两位困守书斋的的学者,把整个面就扩大了,就能慢慢转向半专业甚至专业的境界。

丙:民国时很多报刊的副刊,都是由一批志同道合者通过举办同仁刊物的方式,不断鼓吹、不断推动,逐渐获得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今天的大众媒体可以参考这种方法。

另外,大众媒体传播学术时,还是应以学术性、思想性为根本,如同王元化先生提倡的“有思想的学术,有学术的思想”。一味讲趣味历史,像《百家讲坛》一样,可能一时比较热闹,但终究不能长久。

丁:我觉得当下真的有必要来一场新的史学大讨论。之前百余年,我们讨论了很多学术跟史学的方向,没有做到从容不迫,有很多限制条件没法心态平和。今天,我们可以做到从容不迫地,我们可以在现有的话语空间,策划一些问题,综合出某些新的学术方向与提问方式。在学术层面,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创造一种有体有用的学问体系和教育方式。今天虽然有很多限制,但我觉得还是有契机跟土壤。

现在的学者太过于师心自用了,总是在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认为自己的视角是最好的。史学界乃至整个学术界没有形成知识之间互相沟通、对话的局面。我觉得媒体可以作为平台将这些学者勾连起来,大家都做到虚怀若谷,兼容并蓄。只有充分讨论之后,才能创造上下沟通,在过去、今天和未来之间建立联系。

今天我们的学术生产方式貌似繁荣,实则走到了死胡同,如果不反思研究学问和史学教育的既有机制,我们的学问要么就成为市场化的附庸,要么就彻底被时代抛弃,“内外皆空”,难以跟时代建立有机的关联性。这需要更广泛的讨论,这不是哪个思想家或哪个人才能解决的问题。

(马淑钦对本文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韩少华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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