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无论人工智能多发达，人的全面发展还得靠每个人自己

“人工智能不可能取代教育和学习的过程，无论人工智能多么发达，人的全面发展还得靠每个人自己。”12月12日，在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第七届年会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周国平谈及人工智能与人的全面发展时说，“我觉得这真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应用和享受人的这些精神能力。”

在此次以“营造教育新生态”为主题的年会上，周国平以《教育新生态中的变与不变》为题，分享了他对“互联网和自我教育”和“人工智能与人的全面发展”的看法。

当谈及向人脑植入芯片话题时，周国平表示，把自己的大脑变成一个信息储存器、文本储存器，完全放弃阅读本身的各种快乐、各种享受，这是懒人的理想，结果是变成一个蠢人。

一切教育本质上都是自我教育，享受互联网的好处有两个前提

关于互联网和自我教育，周国平指出，互联网凸显了自我教育的能力及其重要性，也因此显现出现行教育在培育自我能力方面的很大不足。

“我讲的自我教育能力，是指在自己的兴趣引导下自主学习的能力。”周国平解释。

在他看来，一切教育本质上都是自我教育，一切学习本质上都是自我学习。他认为，有没有自我教育能力是评判一个人是否优秀的标志。有自我教育能力的人，走出校门可以有作为；没有自我教育的能力，就会平庸，这从来是规律，在互联网时代表现得尤其鲜明。

“互联网最大的好处是信息资源的发达和共享，每个人都可以方便地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但周国平强调，要享受这个好处的前提是，有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和方向，知道自己要什么；具备相当的鉴别能力，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周国平认为，“如果没有达到这两个前提，基本情况就是，兴趣像潮水一样涌来，而人只是被动地接受信息，成为海量信息的通道。这些信息和你的心灵、生活毫无关系，所以它不是促进了、反而是败坏了心智的成长。”

因此，他认为，互联网的作用有两个：对于有自我教育能力的人来说，互联网将扩展和提升其学习能力；而没有自我教育能力的人，往往会受到信息流的强制作用，自我教育能力反而更加难以培养了。

谈及在线教育，周国平指出，今年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凸显了互联网的优点和不足。优点很明显，互联网使停课不停学成为现实；如果没有互联网，学校教育将彻底停摆。

有人乐观地认为，网课可以取代或大部分取代实体教育。周国平不赞同这一观点，他认为疫情期间暴露了网课的两点不足：第一，网课没有实体教育的现场感和亲密性，而在线下课堂上学生和老师之间有现场互动和情绪交流。第二，年龄比较小的学生，比如初中生，自制力比较差，听网课往往不能专心，很多学校只好在开学后把上过的网课重新再上一遍。所以，至少在基础教育阶段，课堂仍然是教学的主要场所。

因此，周国平认为，我们应该考虑的不是网课能不能取代实体教学，而是要改变我们的实体教学，让它成为新生态中的良性基础。

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的作为有限度：无法取代教育和学习的过程

谈及人工智能与人的全面发展时，周国平表示，“我相信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有所作为，但一定有它的限度，这个限度就是它不可能取代教育和学习的过程。这里面的关键问题是：到底什么是教育、教育的目标是什么？”

他认为，不管教育怎样变化，它的本质始终是人的精神能力的生长。所以它的目标始终应该是人的全面发展。

能不能依靠人工智能让自己全面发展呢？周国平认为，要回答这个问题，需先问一个问题：“人工智能能不能真正具备人的各种精神能力？”

对此，周国平试着进行了回答。他指出，现在关于人工智能谈论比较多的是，人工智能能不能达到甚至超过人类的智能。在他看来，人的精神能力不限于智能，人的精神能力还包括有情感，有知觉和想象力；而人工智能的基础是算法，是把信息数字化，用大数据找出其中的规律，知觉、想象力等无法数字的，所以人工智能永远欠缺人类智能的核心因素。

“所以我的结论是，人工智能不可能取代教育和学习的过程，无论人工智能多么发达，人的全面发展还得靠每个人自己。”周国平说。

今年8月，美国知名企业家埃隆·马斯克的公司在三只小猪头顶打洞植入了可存储下载记忆芯片，这家公司的愿景是将来把芯片植入人脑，把人的大脑和计算机连接起来，实现双向的信息传递。

“有的人为此欢欣鼓舞，认为到了那个时候学习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比如就不需要阅读了，直接把文本信息传递到大脑芯片上就可以了。”谈及此轰动技术界的新闻，周国平表示，“但且不说这种愿景是否能实现，就是能够实现，我相信大多数人也会拒绝采用。把自己的大脑变成一个信息的储存器、文本储存器，完全放弃阅读本身的各种快乐、各种享受，这是懒人的理想，结果是变成一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