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卖两套房买船在长江收垃圾，一做就是14年

孙红艳和老公最初做长江垃圾清运时，是迫于生计。没想到，最后钱没赚多少，长江倒是真的干净了许多。

孙红艳一家几代生长在长江边上，夕阳、余晖、大雁南归、大浪淘沙是她日常所见。老公是船员，最擅长开船，注定了一辈子要在江上讨生活。

孙红艳下岗那年，儿子还在上学，上面还有老人要养。为了生计，两口子准备靠水吃水，2007年狠狠心将孙红艳老家的房子卖了，换了条清洁船，在长江之上当垃圾清运工，通过把垃圾送去处理赚钱。

右侧小船为荆长净1

孙红艳性格泼辣，做事不甘于人后，她给船起名“荆长净1号”，意思是荆州长江干净第一手。

可惜，她被现实打击得有几分狼狈。

首先是晕船，她连吐三个月才适应了江上的波涛。其次，江上的垃圾简直脏的不忍心看。虫子仿佛变异了，长得有她小指头那么长，还长有尾巴。

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跟人打交道让孙红艳最为无奈。他们除了要打捞江上的垃圾，还要分出很大的精力跑到各个船只上清理他们的生活垃圾、油污水等。

清运船在江上航行

孙红艳刚开始跑到船上清理垃圾时，告诫船家不要往江水里丢垃圾，这样会污染环境，自己可以过来清理，只需要付几十块就行了。

这话在船家心里是顶天的笑话，他们世世代代在江上捕鱼，有垃圾都直接往水里丢。没有人跟他们讲过这样会污染环境，各个都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有人反问“我污染谁了？我怎么污染长江了？”

她说得多了，有船家不耐烦，甚至反过来威胁她：“你再这样，我就跳江去了！”

孙红艳夫妇正在收垃圾

孙红艳有点无语，知道和这些人讲不明白，也讨厌互相争论扯皮，她性格干脆，直接告诉他们：“我来帮你们清理垃圾，你们愿意付钱就付，不愿意拉倒。可别再往长江里扔垃圾！”

清理船上的垃圾是个脏活累活，船家们以船为家，十多天带在船上都是常事，各种垃圾都有。她和老公需要靠双手把垃圾从船家的船上，搬到自己船上。每次来来回回要几十趟。

长江上航行

有次一个船家明明都将垃圾装到垃圾袋里了，可是看到孙红艳来了，直接当着她的面把垃圾都倒在江面上，让他们过来清理。嘴上还嚷嚷着“你们不是要清理垃圾吗，赶紧过来呀。”

不过，时间久了大多数船家或许是不好意思，也或许是被两口子感动了，就开始主动向他们交钱。

但是距离孙红艳想靠着垃圾清运发财致富的梦想还差的有点远。

在孙红艳小的时候，各个人家都在江边洗衣服、游泳。那时候经常看到江豚，可爱地冲着人微笑。

但是，渐渐地江面上开始漂浮着各种塑料瓶、动物尸体、油污等，而江豚再也看不见。

孙红艳也是干了这一行才知道，长江竟然能打捞出这么多垃圾。

孙红艳正在打捞垃圾

他们最开始的一个月打捞了一千公斤的垃圾，最多时能打捞上来三千多公斤，孙红艳看得触目惊心，心想如果垃圾都堆到长江下面，恐怕早就是一座山了。

垃圾打捞的越多，孙红艳就越觉得这份工作很重要，下定决心要干就要干好。

不止一个人当面笑她傻。这行又苦、又累、又脏，工作属性和岸上的清洁工差不多。她卖了房子，又借了些钱才买到这条船，从2007年干到现在，欠的钱都还没还完。

清运船上的宣传标语

但是干这一行，靠自己双手吃饭赚钱，她觉得浑身踏实。她很有恒心，每天必须把江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心里才舒服。她生长在长江边上，骨子里爱着这条江水。

在江面上这么多年，她和船家已经处成了朋友。你帮我带个菜，我帮你看会娃。前文当着他们面丢垃圾的那位船家，每次看到他们过来，就会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来吃饭。

孙红艳在和过往人员攀谈

现在每条船的主人，已经拥有了环保意识。以前孙红艳要主动上门找垃圾，现在船主人会绕远道过来，把垃圾送到孙红艳船上。有个人对孙红艳说：“交给你我才放心，相信你能把垃圾送到终点站。”

正在吊装回收的垃圾

十三年的时间，这片江水从污浊，渐渐变得清澈。甚至，前两年孙红艳在打捞垃圾时，竟然看到了两只江豚在水面下对着自己微笑。这意味着，这片的生态已经变得越来越好。

这些变化孙红艳看在眼里，分外感动，她和老公下定决心，这辈子清运垃圾要干到干不动为止。

但是生活的窘迫一直困扰着她。前几年，荆州开始重视长江治理，奖励了孙红艳80万。孙红艳和老公想换条新船，但是债还没还完，钱也赚得不多，不得已把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带着母亲在外面租房子。

孙红艳和母亲在出租屋

他们觉得愧对母亲，但是老母亲心疼子女，每次都跟他们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别管我。”

买第一条船时，儿子才17岁，当时他强烈反对父母卖房买船。刚开始他寒暑假会跑去帮忙，渐渐地周末也泡在船上，陪着父母一起清理垃圾。

夫妻二人在交流

现在儿子30岁了，还没成家，卖第二套房子买船时，他不再反对。甚至跑去考了一个船员证，准备和父母一样，将清运长江当做自己的事业。

这一家三口，每天都干劲十足，一方面希望能早点把欠别人的钱还上。另一方面，希望人类能够不再往长江里丢垃圾，现在长江上的各种船只，最爱丢垃圾的人是旅行船上的游客。长江的改变，需要整个社会的努力。

总策划丨石大东

文案丨张怡 

设计 | 王媛媛

运营丨李广博 李婧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