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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新冠疫情带走的托钵僧,曾站在银座街头诵经十年

2021-02-04 19:5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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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十年,在号称“亚洲最昂贵的商业区”,东京中央区银座四丁目十字路口,人们已经习惯了那个无论晨昏都站在街角的托钵僧。

高楼大厦林立,行走在其中的俊男靓女也都打扮时髦,满足人们对都市梦的想象。

他不是乞讨者,不向任何人乞求施舍;他不是传教者,不会向行路人主动搭话。

在形形色色穿梭的男女中间,他穿着干净的僧袍,带着斗笠,低声颂经祈福。祈祷世界和平宁静,祝愿人们远离苦痛。

十年来,他就像是银座的一座活的路标。

2021年1月18日,这个托钵僧因为感染新冠病毒去世。而他未竟的心愿,是在2021年3月11日“311”大地震10周年时,再去海边为逝去的同胞祈福。

被新冠病毒打倒的托钵增

来源 | 新浪微博@库索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查看原文

曾经路过银座的一些人可能会对这个托钵僧有印象。过去十年,他一直站在银座四丁目的街口,身影笔直,静静念诵“祈愿世界和平,人们的健康和平”之类的经文。

他是一个有点儿神奇的人。

他出生于50年代,是个东京的cityboy,憧憬成为音乐人,70年代去了当时日本人人想去的纽约。真的梳着脏辫组了乐队,同时为了生活,做过家具职人的工作,也做过二手衣物倒卖。就这样在美国生活了20年。

人到中年,他回了日本,帮助冒险家的朋友做一些零散活儿,例如南极大本营的营和达喀尔拉力赛之类,总之要紧是好玩。本人也很有冒险家特质,热爱自然,兴趣是冲浪、登山和钓鱼,参与很多环境保护活动。

40岁过半,经在打工的二手衣物店认识的僧侣介绍,去了高野山修行,然后就出家了,取名望月崇英。

至于出家的原因,崇英本人没说过,他去世后有朋友回忆说,“知道他出家吓了一跳,他想做能够解救人于痛苦的、有活着的价值的工作。”

2010年8月,僧侣崇英开始托钵修行,地点是自己从前就很熟悉的银座正中心。“姑且先站1000天吧!”他想。但是僧侣生活也是需要经济支撑的,于是早上在一家烧鸟店打工制作外卖便当,中午过后才开始站在街头诵经。春夏秋冬就穿着同一套衣服,酷暑时节足袋会被汗浸湿,冬天太冷了就多贴几枚暖宝宝。

站在银座四丁目十字路口的半年后,东日本发生了3·11大地震,他当时去了受灾地,亲眼目睹了大量的遗体没有经过吊唁就被草草埋葬的情形,开着车四处巡游,捧着白色菊花为死去的人镇魂祈愿。

2012年大地震的一周年之际,《东京新闻》在头版贴了一首伊集院静的诗,还有一张望月崇英的照片。 他穿着僧袍站在沙滩上,面朝激烈的太平洋,看上去非常冷,却非常不可动摇。光是看着那个背影,你就能明白那句“内心在哭泣”。这个世界上固然有作秀的人,也同样有真诚走路的人,看他们的背影你就能知道。

这个背影,被许多日本人所熟悉,尽管那时大部分还不知道他是谁。

领着崇英出家的那位住持后来回忆,那些遗体的景象让资历尚浅的崇英被悲伤和恐惧所笼罩,哭着打来电话说:“实在承受不了了。”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了,为这些在震灾死去的死者慰灵,要托钵祈愿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他起初每周去一次东北,后来每个月去一次,直到死前。平日在街角诵经,诵经之外,人们前来倾诉烦恼,也是经常的事情。他还去朋友的非盈利组织做志愿者活动。

僧侣崇英最后出现在银座街口是2020年12月26日。

2020年4月,东京发布第一次紧急事态宣言,崇英短暂动摇过,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站在街头。

2021年的一天,66岁的崇英终因感染了新冠病毒住进了医院,过了18天,他在傍晚去世了。再过两个月,日本将迎来3·11大地震10周年,按照崇英的计划,他应该在出现在东北,为死去了10年的人们祈愿。

今天的新闻下面,很多人都在说在银座和他相遇的片断,也有人在东北遇见他,在南三陆和宫古市见他静立着面对瓦砾或者是遗体搜查的标记,深深鞠躬祈愿的身姿,“看起来是真的内心在哭泣”。

“僧侣有僧侣的工作。一个人赌上了自己的人生,为众生诵经,是最好的僧侣。”一个评论这么说。但是他始终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死去的时候也没有家人,是日本人这些年常说的一个词:孤独死。

他孤独吗?

后来在另一个悼念他的人的博客里,我看到一位母亲的信,那位母亲说:

女儿今年10岁,每周都去银座见望月崇英师傅。第一次相遇还是在她2岁的时候,去年终于交换了联络方式。我还想着这是怎样的缘分,就听闻望月师傅在斗病中,不久后又传来去世的消息。女儿过于伤心,哭崩了,发疯了一样地喊着:绝对不要!关于这位师傅,我因为一无所知而十分后悔,今天看到你的博客,要是早知道这些,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好了。今天带着女儿去银座悼念了,她在那里也一直默默哭着,我对她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你投入了多少、用真心去生活了吗。

有很多悼念他的人在银座街角留下了花和信,有一片被塑封起来的叶子,旁边写着:

一直站在这个地方的,非常温柔美丽的人。

我感到一点点寂寞,因为在我一长串的“想采访的人”名单上,写着这个名字:望月崇英。

我从前就很想问他:银座的人都有些怎样的烦恼?如今也问不了了。人活一世,真是非常无常迅速的,他人生命的无常,也是我们各自来不及抓住的迅速。此刻倒不愿意得出一个特别心灵鸡汤的结论,说什么要抓紧当下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之类的。只是今晚真的在想: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的生命长度,很随机,但各自有活法,用不被标尺衡量的那一种去活,用只有自己才能活的那一种去活,大概就是自由的意义了。另外,要为地球留下点儿什么才好呀。

两周前有一个人死了,真挚地祈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就少了一个。这个地球重量,就悄悄地,比一粒灰尘更轻地,轻了一点儿。那么我今天愿意为地球祈愿一会儿,希望地球今天能睡个好觉。

原标题:《那个被新冠疫情带走的托钵僧,曾站在银座街头诵经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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