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笨拙的父爱

每逢长假都能看到些“爱的后备箱”之类的暖新闻，返程的“孩子们”车里被父母塞满了各种家乡菜，看了心里暖洋洋的：有家真好。

不过，触动我写这篇文章的不是后备箱，而是车前盖：一名父亲用钢丝球帮儿子洗车——把漆刮坏了，但这个举动和儿子的反应，让人看到了一种值得珍藏的爱循环。

湖南永州的程先生去帮人家接亲，车上贴了喜字，懒得去洗就跟朋友喝茶去了。父亲想帮他把车洗干净，拿毛巾和洗衣粉都擦不净，用钢丝球把车子擦了一遍，导致车前盖的漆掉得跟雪花似的。如果去4S店喷漆，要花一两万。他觉得这有点“像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父亲打不得你骂不得你的感觉”。因此决定不把损失告诉他，省得他自责，也不会去维修，“多好的父爱啊，而且这车也不会准备卖了。”

多好的父子情啊！一个给关心，一个懂珍惜，这是爱的闭环。我很赞赏这个“孩子”的处理方式，比起父子感情的增进，车子掉点漆又算得了什么呢。小程可谓知轻重也。在我看来，这车由于这层“因爱导致的损伤”，反而大为增值，它成为父子感情的一个标志物，一个珍藏品，承载着一个美好的家风故事。

如果小程做常规的反应，板起脸来，把父亲训斥一顿，告诉说损失至少一万元，这名父亲一定会非常懊悔：“我怎么就老糊涂到这个地步呀，想帮他省50块洗车钱结果损失一万”。一万块钱也许不难挣回，但这自责会是很重的包袱，压在心头，对情绪对身体都不好。

生活中太多本末倒置的家庭关系，如果有人摔破了一只碗，家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问“手割到没有”，而是责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更别说那种“找bug”、说话带钩子式的家庭关系，总是搞得神经紧张，美好生活平地起惊雷。相处是一门艺术，第一反应往往是最差的，要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认知框架和表达方式。好的关系需要一种带着美好预设的难得糊涂，就像小程所做的那样，化腐朽为神奇。

父母慢慢老了，难免有跟不上时代的地方，比如对于莫名其妙的广告短信也会琢磨个半天，手机也总是用不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打好防线不被诈骗，就都只是浮云。年纪越来越大，脑子转不快了，身体走不快了，但是对家人的感情又加深了——这是有心理学研究依据的，面对半小时的闲余时间，老年人选择把时间留给家人的比例远远高于年轻人。

中国人并不擅长表达，笨拙的父爱，实是一种常态。朱自清在《背影》里写到的父亲也是笨拙的，为了给儿子买几个橘子带在车上吃，“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自己现在也忝为父亲，在照顾孩子方面笨手笨脚，由于工作繁忙，陪伴的时间很少。我的父爱表达是尽量避免他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尤其是我离开的时候，总是悄悄的，以免由此而来的伤心哭闹。而在我心里，最希望他能够拥抱生活的变化，学会适应各种环境，做一个乐观豁达的人。

父子关系是很特别的，愿天下人都有更好的父子关系。

设计  王璐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