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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令》为何如此让人上头?

2021-03-25 07:4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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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看理想编辑部 看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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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固定程式化的表演,愈加趋近的真实,让人生发出无限的遐想。因为自然的人类情感互动,往往都具备打动人心的效果,很难用一种名义完全限定或概括,会在审美上形成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效果。

这些,通通构成了一个引人遐思的大型真人秀现场,不同人都在其中找到不同的情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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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剧集《山河令》迎来了大结局。这部在开播之前并不被看好的剧集,却意外大热。有许多人将它视作一部“还不错的武侠剧集”,还有更多人沉迷于“磕糖”无法自拔。

从《镇魂》(2018)再到如今的《山河令》(2021),耽美作品改编的剧集越来越成为一种无法忽视的文化现象。

这次,我们不仅梳理了这部剧集大热的缘由,也试图去探究耽改现象背后的迷思:为何它让人如此上头?耽美到底是一种女性占据主动的消费行为,还是一种隐藏得更深的厌女思潮?

01.

命运捉弄下的两个人,

想一同对抗世界

《山河令》的热播程度几乎是始料未及的,它的题材当然是时下最为流行的耽美,但同时也吸引了许多过去并未对耽美感兴趣的追剧人。因为即便作为一部普通的武侠剧来看,《山河令》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老少咸宜。

一位50多岁的阿姨谈及她的追剧初衷,很简单:“讲义气、恩恩爱爱、没有阴谋诡计”。

《山河令》的人物设定颇有几分武侠色彩,两位男主角各自背负沉重的身世,周子舒(张哲瀚 饰)自愧因为一己之过,葬送了整个师门的性命,以自残(仅剩三年性命)的代价逃离权力的漩涡,浪迹江湖;温客行(龚俊 饰)则带着父母的血海深仇在邪派环境中长大,准备利用正邪两派的贪欲挑起复仇的风浪。

一方心灰意冷又信守诺言、另一方则见猎心喜又有心探查,在共同护卫一名少年的逃难之路上,渐走渐近……可以说是颇为典型的“末路狂花”公路片设定。

复仇者(温客行)自身背负着痛苦,用自己逐渐温暖和救赎了自我放弃者(周子舒),自我放弃者的内在善良,也逐渐温热起复仇者心中的冰冷。这种公路片式的戏剧设定,命运捉弄下的两个人仅靠彼此便可相互温暖,一同对抗世界。

《山河令》

而故事的背景设定中,各怀鬼胎的正派联盟、被江湖不容的鬼谷势力、权力组织、世外高人……融合了经典武侠、东方奇幻(九州)的各种元素和构想,一并构成故事整体的武侠基础。

除了故事本身,不得不提《山河令》原著小说《天涯客》的作者priest(她在网络上往往被尊称为“P大”)。

擅长耽美与言情题材的priest,作品的主题并不止停留在甜腻的“发糖”,常常涉及对于个人命运相关的探索与追问,包括自我突围与成长(《六爻》《杀破狼》《资本剑客》)、个体创伤(《默读》)、传承(《有匪》)等。

她的小说背景广泛而复杂,对命运的追问与描摹,使得笔下的角色自带厚度、互动真实。

《天涯客》属于priest的早期作品,并非名气最盛的那几部代表作。但小说已经具备命运、复仇、伤痛、治愈等诸多命题,再加上不错的人物设定与故事张力,构成了剧集改编的良好基础。

许是因为《天涯客》(《山河令》)并不像其他明星作品那样引发关注,投资规模和演员名气并不算高,这也意外地让这个剧组获得了相对较高的自由度和创作性,得以创作出一个看起来相对不错的武侠故事。

02.

生活这么难,总要来点甜

当然,仅仅是武侠设定与原著的加持,还不够解释《山河令》的现象级讨论。类比观察3年前的另一部现象级耽改作品《镇魂》(同样原作者也是priest),或许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首先,剧集中的角色塑造从面容外型到服化足够赏心悦目,整体剧作的布景装饰也能配合审美,是这些剧集成功的基础之一。

这样的美不仅仅是妆造和外形美,更是藉由演员的表演呈现出的角色整体性格与类型之美:如温客行(龚俊 饰)的“疯批美人”的张扬之美、沈巍(朱一龙 饰)的儒雅深情之美。我们既可以带着性意识的偏好进行审美,也可以跳出性意识的框定进行审美。

《镇魂》

而当两个美好角色之间产生互动和羁绊时,比如《镇魂》中的“斯文败类攻x痞气受”,《山河令》中的“疯批美人攻x嘴硬心软受”,更是会带来超出想象的化学反应。

以《山河令》为例,当他们还未确定“关系”之时,温客行对敌残忍、对友温柔,每一次的撩,与其说是厚脸皮,不如说是表面大胆无礼与露骨情话之下的自信、节制、忠恳。

为了烘托感情和氛围,剧集中使用了大量的古典诗词,眼角眉梢的情意难掩,周子舒无奈吐槽里,早期略带直男式羞意与后期插科打诨地反攻形成反差。而这些暧昧情愫之中,又隐藏着凄凉身世的不详之音,种种设定,都将情感推至最高潮。

《山河令》中主角之间的早期互动之所以获得广泛的称赞,也正因为主角背景与原定性格,带来了明确信服的行为动机,这样他们之间的互动才自然、真实、可信。

在剧集原本的设定之外,影视剧方和播出平台还放出了大量的花絮和物料,既有画面干净、互动氛围绝佳的,“一看就能脑补出500字小作文”的照片。也包括剧集拍摄背后,两个真人演员之间的互动细节。

尤其是《山河令》中,已经远超出固定的程式化表演,愈加趋近于真实,让人生发出无限的遐想。因为自然的人类情感互动,往往很难用一种名义完全限定或概括,会在审美上形成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效果。

这些通通构成了一个引人遐思的大型真人秀现场,浓缩成为一种全方位的、连观众自己都打趣说的甜度超标的“工业糖精”,每一个细节都能品尝出幻想的甜味。

《山河令》

特别需要指明的是,“嗑糖”行为不仅仅是一种被动的接收。影视中的故事段落终究有限,而其中的许多空间则由大家自发创作出的大量UGC内容所填充完成,从而通过这些延展的现象和故事情节,构成完整的CP之间的羁绊。

这样的互动出现在耽改剧中,就有利于对外包装成「兄弟情」、「战友情」。即使限于影视尺度无法直接言说的同性情感,却总在方方面面中展露出来:如修改口型之后的对话还原,或者是一些双关的对话、暧昧不明的动作,则是心照不宣、留给大家慢慢发掘的彩蛋。

在这套庞大的体系之中,不同人都可以从中找到不同的情感满足:唯粉爱的是某一类型的角色形象,它满足了受众对心目中理想人物的审美,有时甚至代入自我想象与角色进行互动;磕CP的观众,则往往沉浸在对特定一类情感互动的欣赏中。

这背后实际上隐现一种现实的反射,正因现实中人与人情感交流与连接的愈发匮乏,生活的压力与试错成本的不断提升,让真实的情感需求或被忽视、或被隐藏;于是,享受耽改剧中的CP甜糖,投射自身的幻想与情感,就成了一种对现实缺憾的弥补。

这样的情感代餐,哪怕只是“工业糖精”,也未尝不是对于苦涩现实的一剂有效的安慰剂。

03.

可惜的是,代糖终究只是代糖

但必须要指出的是,《山河令》中所塞的“糖”,已经多到了有些刻意的程度。可以看出,制作方有意效仿了过往众多UGC用户作品,在剧集中塞入了大量的角色互动桥段,频率之高,仿佛在看一个个精简浓缩的短视频桥段。而这也是今天几乎所有耽改剧的普遍特点。

诚然,信息爆炸时代,追求剧情的高潮迭起,就已在不停地把观众的口味越刺激越重,有统计显示,好莱坞爆米花电影平均一个单镜头的时长,在近二十年来大幅缩短。更不用说短视频等各类互联网媒介带来的影响。

这样的密集刺激本就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视频时长短时观众可以接受,一部两小时以内的爆米花电影观众也容易一笑而过,但一部几十集,连续一两个月每天观看的剧作,是更需要一个好故事的,而不是只用工业糖精般的甜蜜互动,来填补所有的人物与剧情空档。

曾有一位编剧向我们分享了她的经历,在《庆余年》成功之后,一次剧本创作时,资方指名要她在剧本中加入《庆余年》中被广为称赞的高光桥段与角色设定。

她照做之后,资方却嫌弃她的作品中“平淡的部分”太多,要求通通删除,只留下最核心的几个高潮段落——而这些,正是她所精心构思的,为人物性格变化所铺陈的翔实细节,与故事之间的逻辑变迁串联。

当故事与人物之间那些看似“平淡”的衔接完全去除后,反而让那些所谓高潮迭起的段落成为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在《山河令》大结局之后,一些豆瓣热评感叹说:“看完了感觉非常空虚,就不是想要的那个味儿,但又给你点甜头。”

这也是“代糖”之所以会变为“工业糖精”的原因:剧情强行推进,缺乏可信度,与人物动机、行为脱节,为糖而糖,为刀而刀。糖精固然简单、直接而甜腻,却徒有甜味,不像含有众多杂质的食用糖,可以细细琢磨和回想,余味各自不同。

《山河令》

“高开疯走”、“剧情拉垮”,剧集播出过半时,成为了评价《山河令》的热门词汇。几部热门的耽改剧集,如《镇魂》和《山河令》,都在中期剧情走向上出现问题和口碑下滑。

但我们并不想止于对改编水平不足的单纯指责,更想指出,这实质凸显了目前电视剧市场的诸多困境与问题。

在当下暧昧的影视“尺度”之下,耽改剧往往需要舍弃原著中许多出彩的设定(如转世、性癖等),但更多时候,囿于平台、资方、编剧,甚至一些观众日渐保守、严苛道德的“三观”,合力使得改编作品无法,或是无力呈现一个层次更丰富、人物更立体的故事。

耽改往往成于角色、类型、表演,却又败在剧情,进而也影响角色的完整塑造。尤其当剧情进行到后半段,不得不对现有的故事矛盾和人物命运给出解答时,问题就暴露出来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出于传统思想中的“圆满”那一套,却让剧情变得悬浮和虚假。

比如《山河令》的开篇,是一个倾盖如故、一诺千金,颇有着几分快意江湖潇洒气息的故事,但到中期往后,却想让主角们获得改邪归正、重振门派、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

而原著《天涯客》乃至整个武侠文化的精髓,本是一种洒脱和自由:为一种偏好、一个目的、一段执念,便“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设定在剧集中却有意无意地被扭曲了。

更有意思的是,剧集最后不能大大方方写出BL(boy’s love)的结局,就安排一个主角转为更加母性变成“男妈妈”,另一个主角则扮演“爸爸”一样的角色,还重新成为“男妈妈”的师弟,被救少年拜“男妈妈”为师父,事实上扮演着两人儿子的角色,还继承了各家绝学。

这样看似不会出错的安排,被称之为“生殖未来主义”(reproductive futurism),没有血亲,但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既然背后内核已无力通过故事来呈现,那么角色中那些或疯或痴的魅力便渐渐丧失,山河遇知音的故事就讲不通了,就只能剩下空洞的竹马之情、师门之念、没有缘由的情感。

没有对个人和时代痛苦的深层反应,不想讨论如何逃离或反抗,作品便会毫无新意地一次次陷入既有套路的窠臼,那么作品中的“爹味”、“娘道”也将难以避免,人物难免扁平最终失去光彩。

细想来,这些年能真正拥有自由生命内核的故事少之又少。在失去厚度的保守故事里,往往只有千篇一律的“情不知所起”或少年成长,只剩下浮在表面上的恩爱套路。

无论是不是爱情,都少了自由灵魂的热烈碰撞。那么千万种各不相同的,或火花闪耀或相知相许,都将在传统父权制社会的审视之下与自我规训中消失殆尽。

比起这些,影视尺度下难以获得真正的BL结局,反而是最表面的限制。没有了最能打动人心的两个活人的靠近过程,我们就不得不一次次嗑着徒有其表的糖精,并叹息一声:“有糖吃就不错了”。

04.

耽美:女性书写的困局

在《山河令》热播之后,网络上流传起了一张表,有50多部耽改剧集提上日程,或是已经拍摄完成、亟待播出,这一现象也被网友戏称为“耽改101”。

不可忽视的,是这类剧集崛起的一个大背景:女性消费与女性声量的崛起。尤其在过去几年整体女性独立意识崛起的大环境下,在《山河令》热播之时,也不停出现反思和讨论:耽美到底是一种女性占据主动的消费,还是一种隐藏得更深的厌女?

这两种看法或许都带有一定的片面性。伴随着女性在社会、工作和经济生产中所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她们除了可支配更多的财富投入消费外,也传递出更多的女性声量,从方方面面挑战既有的两性不平等格局。

传统文化作品中的“男性凝视”越来越受到质疑。我们发现,过去的BG(boy & girl)故事中,女性角色常会被矮化,沦为男性的附庸、被呵护的对象。

如今,这样的作品已越来越不受到待见——同期一部“大叔配萝莉”电视剧《锦心似玉》遇冷,而另一部热度很高的剧集《司藤》,则被许多观众视为“大女主剧”,主角司藤可以选择和掌控自己的服饰穿着、事业、爱情和人生。

女性既在审美上厌倦了现实中仍有不少遗存的大男子主义式的“阳刚之气”,就会期望书写和消费不同的男性形象。以priest为代表的不少耽美作品中,男性形象从外到内都是更加中性的“雌雄同体”。

对这类温和形象的消费由来已久,由女性自身书写的作品中,这类形象自会更多。而且,女性会更加期待相对势均力敌、平等互动的关系,这也在priest等作者的书写中得到呈现。

这些“纸片人”角色,或多或少是游离在真实父权社会之上的,满足了女性暂时逃离当下父权社会窒息空间的各种渴望,获得一种更为舒适的代入感。在这类对耽美作品欣赏甚至二次创作的过程中,我们在摒弃男性凝视施于自身性别的同时,也逐渐不再用这种二元强弱的眼光去凝视他者。

但我们却又不得不承认,耽美创作与消费,仍旧被父权制生产关系社会中普遍弥漫着的厌女情绪所困。

一方面,在文化作品中投射自身时,我们会发现,能提供书写的女性角色关系蓝本少得可怜。女性角色之间的互动关系,远少于男性角色之间的可能:比如皇帝与大臣、国王与骑士,旧有的女性题材,往往无法满足女性创作者与读者参与社会联结的情感渴望。

我们还非常缺乏这类典型的女性之间的角色互动

图:《婚姻故事》

东亚社会长期处在父权二元结构中,以男女关系比拟各种上下关系,譬如典型的以夫妻喻君臣。借用女性形象(香草美人)书写男性角色(忠诚良将)的过程中,真实的女性书写不复存在。这种空缺,反过来让女性主体在创作与消费中,在寻找自身身份的情感寄托时,转向去书写已经被写得太久的、披着美人皮的男性角色。

另一方面,基于对男性社会关系的描写,耽美作品也时常会“站在父权制的一方,协助对这种体制的再生产”(语出上野千鹤子的《厌女》,原文讨论的是以女性为书写对象的厌女作品)。能描写对这套生产机制彻底逃离与质询的,带有批判性质的文学作品特别少。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priest这样的作品,在耽改剧市场上最容易被圈外的传统主流审美所接纳,恰恰因为“双强”角色避免了父权社会中的男性规训——不接受弱小的男性角色存在,而“双强”设定也更容易被包装成各类兄弟情。

女性审美话语权的崛起,并不能迅速改变在抵抗男性凝视把女性“他者化”的同时,也一样有可能将自己的审美对象“他者化”——也就是说,在抵抗男性物化的同时,女性向的耽美作品,也经常不把其中的审美对象真正视为自己的同类。

这种“他者化”的结果是,在现实与完美想象之间,女性向的耽美作品建构出了一个暧昧的空间地带,作品中的男性情谊既是父权社会种种现实的投射,又是女性自身期待的亲密关系的投射。

就像以女性之身成为男性角色,逃离女性身份束缚的“大女主剧”的核心往往是厌女,只是给女性提供了一份消费的“代餐”一样。

耽美作品可以书写各类介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男性角色关系,在男色消费中,可以建立女性的作为欲望主体的价值,在反向输送表达自身期待怎样的审美与关系中,发挥一定的改造传统“男性气质”的价值。但耽美创作也仍然是女性自身书写的代餐,因为在耽美创作中,女性的主体性仍然是普遍缺席的。

而这些代餐照进现实时,我们更多看到的恰恰是女性逃离厌女大环境的父权社会的困难。因为,当所有的话语仍然包裹在男性关系链接,包裹在这套二元结果中时,女性的真实身份仍然是失落在历史之外的。

甚至连这些代餐本身,都未必能被父权社会完整地接纳。这类书写本身和现实的距离,导致包括耽改剧在内的大量女性向剧作,在迎合女性观众又调和其它观众审美中,处于一种尴尬境地,以至于很难讲好一个完整的故事。

甚至更根本的困难还在于,创作者自身都只有一些关于女性地位、女性审美的概念,普遍缺乏女性审美要走向何方,女性出路究竟为何的思考。

最后,引用一段戴锦华对于priest小说《默读》结尾的评论:“爱情故事的完满收束,关起了什么?或释放了什么?究竟是镇压了‘怪物’,或封印了后革命时代的幽灵?或者,爱情是权力的钢铁城堡上的一道裂痕,幽灵间或由此逸出?”

耽改作品所面临的困局,同样在我们面前摆出一个需要长久追问的命题:女性书写作为父权制社会的“幽灵”,将要如何逃逸?

撰文:兰花豆、苏小七

原标题:《《山河令》为何如此让人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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