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里“清澈而神秘”的贝加尔湖，今年有点不同

为了这一刻，她驱车行驶了足足2,000英里：她的白色雷克萨斯SUV在刺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低音轰鸣，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布满白色纹理的深蓝色冰面上画着圈；她倚靠在车的天窗上，把智能手机的自拍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古尔娜拉·米哈伊洛娃（Gulnara Mikhailova）说：“这是我准备在Instagram和TikTok上发布的内容。”她和四个朋友开了两天两夜车，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城市雅库茨克（Yakutsk）来到了贝加尔湖。

在房地产行业工作的米哈伊洛娃冒着零度的寒冷气候，穿上泳衣，爬上车顶，斜靠着摆好姿势拍起了照片。

这是2021年新冠疫情期间，世界最深湖泊冰面上的冬天。

导游们说，今年贝加尔湖迎来了“俄罗斯游客旺季”。每年这个时候涌向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的通常都是外国人，其中许多人来自邻近的中国。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滑冰、骑车、徒步、跑步、开车、玩体感自平衡车、滑雪。与此同时，俄罗斯人往往会选择去土耳其或泰国避寒。

但是在疫情影响下，俄罗斯的边境至今仍未开放。令当地人惊讶的是，眼下无缘热带海滩的俄罗斯游客成群结队涌向了布满冰柱的贝加尔湖畔。

扎拜卡尔斯基国家公园（Zabaykalsky National Park），泡在硫磺温泉中的游客。

上图：冰窟内部。

下图：冬天涌向贝加尔湖的通常都是外国游客，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滑冰、骑车、徒步、跑步、开车、玩体感自平衡车、滑雪。而今年，贝加尔湖的游客变成了俄罗斯人。

贝加尔湖的奥尔洪岛很受欢迎，岛上的历史博物馆馆长尤利娅·穆辛斯卡娅（Yulia Mushinskaya）表示：“这一季和以往其他旅游季不同，没人想到会有这么庞大的人流、这么旺盛的旅游热潮。”

她说，接待服务游客的人“都大吃一惊”。

贝加尔湖及其周边地图。

贝加尔湖呈月牙形，绵延400英里，水深1英里。你只要在湖面上静待片刻，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就会冲击你的感官。这里冰面厚达三英尺，非常坚固，即使重型卡车也可以安全通行。但当你站在冰面上，你会感觉自己脆弱、渺小、转瞬即逝。

每隔几秒，周围的寂静就会被冰面下的噼啪声、低吟声、拍打声和电子乐弦音似的古怪声音打破。低下头，玻璃般清澈透明的冰面闪闪发光，就像浅色的窗帘。

左图：俯瞰贝加尔湖环抱中的Svyatoi Nos半岛。

右图：湖中奥尔洪岛上的马。

贝加尔湖绵延400英里、水深1英里，冰面出了名的清澈。

然而在这里，寂静是很难得的。

疫情期间西方国家政府一直不鼓励民众出门旅行，但俄罗斯情况却有所不同。在克里姆林宫看来，疫情期间的边境封锁正是吸引俄罗斯人爱上国内旅行的好机会——过去三十年间，俄罗斯人一直热衷于探索曾经铁幕之外的世界。

去年八月，俄罗斯政府资助了一个项目，为俄罗斯人提供270美元的国内旅行报销额度，可用于机票和酒店住宿等。从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俄罗斯在疫情期间更看重经济而非公共安全。俄罗斯去年是全球新冠疫情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之一。

“过去我们的民众很大程度上习惯出国旅行，”十二月时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总统说，“发展国内旅游业同样重要。”

近几个月，黑海海滩和高加索滑雪胜地游客数量激增。今年冬天，2月23日祖国保卫者日（俄罗斯男性的节日）和3月8日国际妇女节前后的“性别假日”旅游季期间，贝加尔湖成为了俄罗斯人理想的度假胜地。

这是旅游业在Instagram时代的一次升华。

上图：冰封湖面上的马拉松。

下图：古尔娜拉·米哈伊洛娃开了两天两夜车，来到了贝加尔湖。

覆盖着积雪的游客信息亭。

有些游客带来了自己的智能手机三角架，在冰壁前反复上下跳跃，力图拍出最完美的悬空照片；有些游客操纵着无人机；还有些游客放起了彩色烟雾弹。

最近一次日落时分，贝加尔湖畔一处位于悬崖上的天然洞窟中，一排游客趴在冰冻的湖面上，拍摄悬崖上垂下的、闪着玫瑰色光芒的冰柱。

“闪开！”另一群人抵达此地时，一些游客大喊道，“都哪儿凉快上哪儿去！你们挡住阳光了！”

“这都是因为社交网络，”洞穴中一位名叫埃尔韦拉·多尔吉耶娃（Elvira Dorzhiyeva）的导游说，“这些都是最热门的景点，（大家的态度）往往是：‘我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我想要我在网上看到的东西。’”

带有清澈冰面的照片是最火的，所以有些导游会带上扫雪的刷子。

尼基塔·本察洛夫（Nikita Bencharov）苏联时代参加国际乒乓球锦标赛时学会了英语，他在奥尔洪岛经营着一家庞大的酒店。据他估计，正常情况下，70%以上的冬季游客都是外国人。

而今年，他的客人几乎都是俄罗斯人。这就带来了一些问题。以往喜欢出国旅行的俄罗斯游客住惯了便宜舒适的酒店，但这样的酒店在俄罗斯本国偏远地区十分少见。这个季节在奥尔洪岛的酒店，一间普通双人间一晚的房费就高达200美元。此外，有些咖啡馆只有没暖气的蹲坑式露天厕所。

“外国游客多少都有点心理准备，他们还会觉得，感谢上帝，这里至少有张正常的床睡，不用睡在熊皮上，”本察洛夫说，“他们比俄罗斯人更清楚他们来的是什么地方，以及为什么来这里。”

上图：日落时分，游客在冰窟里准备拍照。

下图：住在湖边的布里亚特人的圣柱。

贝加尔湖畔，一位民间音乐家正在音乐节上表演。

许多面向外国游客的经营者纷纷做出调整，奥尔洪岛上曾经卖中餐的饭店现在做起了罗宋汤。

奥尔洪岛北端，橙色的悬崖耸立在迷宫似的蓝白色冰层上，一队队旅游大巴送来几百名游客。人们四处滑行、攀爬，然后喝下直接在冰上用火烧热的鱼汤。

一对来自莫斯科、三十几岁的工程师夫妇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西伯利亚旅游。其中一人说，他为这里的景色动容，但也为这片地区的贫困感到震惊，为这里的人以及他们别无他选的生活方式感到难过。

大约50英里外，湖对面的一个钓鱼营地里，三名男子睡在冰面上一座金属棚屋里，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咸鱼、潮湿的被褥和地板上塑料瓶里私酿松子酒的味道。其中两名消防员说，他们每月的收入大约是300美元，秋天会休几周假去森林里采摘松子增加收入。

“我们挣着最低的工资，不停地抱怨——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其中一名39岁的消防员安德烈（Andrei）说，“我们还会听电视里普京的讲话……”

他紧张地笑了笑，声音逐渐变轻。他拒绝透露自己的姓氏，担心自己的政府工作因此遭到报复。

贝加尔湖陌生的环境让人们得以忘却苦难和危机，但这只是暂时的，甚至还有点自欺欺人。在这里，新冠疫情好像并不存在，挤满游客的旅游大巴和饭店里不见一个口罩。他们不屑一顾的态度印证了本月一项独立名义调查的结果：该调查发现，只有不到一半俄罗斯人担心感染新冠，只有30%俄罗斯人有意接种本国新冠疫苗。

公园护林员埃琳娜·泽伦吉娜（Elena Zelenkina）谈到新冠疫情在全球各地引起的恐慌时说：“真是发神经。”她在较为安静的东侧湖畔温泉旁一家礼品店里卖茶和自制的甜甜圈。

上图：日落时分很适合拍照。

下图：在贝加尔湖的冰面上钻孔钓鱼。

贝加尔湖上的大片冰块。

一群音乐爱好者甚至在贝加尔湖附近的伊尔库茨克市举办了他们一年一度的室内冬季音乐节。阿尔乔姆·纳扎罗夫（Artyom Nazarov）是其中一名观众，他来自白俄罗斯。目前只有少数国家的公民可以轻松进入俄罗斯，白俄罗斯就是其中之一。

和俄罗斯一样，白俄罗斯遭受了反政府抗议活动的破坏。但是和普京一样，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G·卢卡申科（Aleksandr G. Lukashenko）坚持了下来，并动用了压倒性的武力镇压动乱。纳扎罗夫说，他一直支持抗议者，但由于抗议无法很快取得胜利，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得胜利，他便放弃了。

纳扎罗夫在奥尔洪岛附近散步、滑冰，度过了愉快的一周。他期待去俄罗斯堪察加半岛或冰岛（如果边境开放的话），进行更多户外旅游。

“我们都有我们想要实现的梦想和目标，”纳扎罗夫说，“生活总要继续。”

原标题：《歌里“清澈而神秘”的贝加尔湖，今年有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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