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在文字中听到声音，嗅到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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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忽视由听觉和嗅觉构筑起的感官世界，在这一世界里，片刻的欣喜与痛苦、瞬间的开怀与忧伤，都融入不同的声音和气味，在记忆里不断延长。这篇推送是南京大学的同学们关于“声音和气味”的写作训练，他们用文字记录所听到、闻到的“多彩世界”。

文｜南京大学 “深度报道”

2021春季课程同学

排版｜戚新源

气味与味道

高三的味道

陈王彦

每次闻到纸张墨迹味道，总是不可避免地让我想起高三时的情景。学校打印室里打印出来的一摞摞试卷被分发到每一排的第一个人，前一个人拿走一张，再将其他的传给后面的。新印制的纸张总是有很浓的油墨味儿，几经传递，油墨味儿在空气中翻滚，不大的教室中便溢得满都是了。这气味曾陪伴着无数高三学子度过紧张而充实的一年，初闻只觉得是腥臭的油漆味，很是刺鼻；闻的次数多了以后，竟觉得这味道有些可爱起来，像是被砍的树木在太阳下散发的暖洋洋的松软气息；再后来是宁静温润的暖香味，仿佛每天都得闻闻才能安心。现在虽然偶尔还能从买的新书上闻到油墨的味道，但是高三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老式居民楼的味道

张弛

老式居民楼里，一进楼道，就是股浓厚的烟火味儿。无法确定这是哪家的油烟气。每家的气味不同。这气味彼此不兼容；就是说，像拧成一股的端午绳。

一楼的味道火热浓厚。花椒、大料、葱、姜、蒜、桂皮、八角，在热油锅里炸了，轰轰烈烈，大开大阖，鲜明强烈。

二楼传来葱油味，还有一股面粉的焦香，显见是在烤葱油饼。那气味让我想起家里的搁锅面，土豆在锅里煸得半干，水分蒸发，油香，淀粉香，还有锅香，先是环绕，后就揉在一起了，融合了。

三楼飘来一缕白酒的香气，悄悄地，夹在各式各样的油烟里。悠长的酒香，沉着而闲散地弥散着。

烤肉的味道

王兴澄

薄薄的肉片在炙子上受热、蜷缩，发出滋滋地响声，让人食欲大增。肉片中的油脂在烤制的过程中从肉中流出，在使得烤肉肥而不腻的同时也使得扑鼻的香气灌满了小屋。肉类本身发出的香气是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像是在勾引我咬一口；而加上孜然、辣椒粉等调味料之后，烤肉的香气则变成了辛辣的，像是一下子从初出茅庐的青年变成了饱经沧桑的老年。从化学上讲，烤肉的香气是因为氨基酸和脂肪在加热的过程中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了一系列硫化物；从物理上讲，烤肉的香气是因为温度提高导致的分子热运动加剧。但是对于我来说烤肉的香气就是因为肉遇到了火，正如人间遇上了烟火气。

鲜花市场（文艺青年风格）

邓伊雯

走入鲜花市场，植物特有的清新的气息飞速地拂去了车马的尘埃。潮湿的，如清早挂满露水的草地的气味充盈着每一个角落，好似完全与花香的馥郁融为一体，但又时不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在这里，气味是有形的，你分明可以看到它们从茎干和叶子之间挤出来，从含苞待放的花蕾中钻出来，盘旋着上升，蒸腾，最后融成五彩斑斓的云雾——清香、幽香、暗香、浓香……所有人都在深深地、贪婪地呼吸，仿佛一嗅，便得到了整个春天。

花木市场的气味（“鲁迅”风格）

董航

宿迁的花木市场位于偏僻的市郊，刚走过写着“花木批发”的木质告示牌，就闻到了一股花木清香和难闻味道的混合气味。那难闻的味道或许是给花木施肥的肥料，一辆又一辆的老式电动三轮车驶过，车上坐着皮肤黝黑的人，他们手扶着车上的花木，嘴里哼着晦涩难懂的小调，他们身上的汗液味道也掺杂进空气中。渐渐地空气中的味道晕开了，草木气味、肥料味道、汗液味和扬起的沙尘直奔着口鼻而来，还有一股汽油的刺鼻味道紧随其后，所有的味道似乎都在诉说着花木批发生意的辛苦。

爷爷的中药铺子

黄麒霖

爷爷家是一栋三层自建房，在小县城的环城路。年轻时是医生，退休了也闲不住，爷爷就在临街门面开了一间中药铺子。

我儿时的记忆，弥漫着一股中药味道，藏在木头抽屉的背后。抠住凹凸不平的铜质把环，拉开吱嘎响的抽屉，里面是更细分的小格，有枸杞、檀香、藿香和金银花，有些附着干枯的絮丝，有些混杂着细小颗粒，更多是厚实的药材清香，不是袭来的，而是浸入这木头药柜，残留在捣药的冲钵上，还在爷爷抓药的指尖。好像你一靠近药店，气味就贴着你了。

大多时候，药店是安静的，奶奶坐上一旁的沙发上，爷爷在整理自己的医术秘籍。锅里在熬着药，咕噜咕噜的气流顶起锅盖，这是给奶奶准备的，她身体一直不好。“黄医生，帮我看一下...”患者的乡音突然出现，不期而遇地打破这恰如其分的平静。常有患者从下面的乡镇赶过来，拖家带口，环抱着五六岁大的小孩，一边安抚着快哭的小孩，一边向爷爷说明情况。爷爷热情地忙活起来，从病情到家长里短，望闻问切。遇到有孩子消化不良，奶奶就用桐油擦拭按摩小孩的肚子，便有奇效。

虽是萍水相逢，却又像相识已久。把脉开药，抓药捣药，包药折叠报纸的簌簌声、叮嘱声、孩子的哭声与大人的安抚声交融在了一起。偶有路过的邻居搭话问好，爷爷抬头回应，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好多年过去了，中药铺子不在了，爷爷奶奶也相继离开了。回忆儿时，总有一股药材的清香包裹着我，连同模糊的寒暄声、木椅的吱声和乡音一起，留了下来。

湖南米粉的味道

田祝

在湖南，大街小巷里散落着很多家米粉店，湖南人一天的开始必须是来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粉。这些粉店，每家味道各不相同。有的店以麻辣牛肉浇头干拌粉著名，一靠近那家店，花椒、辣椒、牛肉及多味调料混合在一起散发的浓郁香味便能把人吸引过去；有的店以炖得十分软糯的腊猪脚浇头著名，筋道的米粉和入口即化的猪脚配合在一起，再放上香辣可口的辣椒碎、酸辣开胃的酸豆角等小菜，还可以配上一个煎炸过后酥脆的春卷或煎饺，这样一碗米粉可谓是早餐的标配；还有的店以风味独特的鱿鱼肉沫浇头著名，鱿鱼切成丁，猪肉剁成沫，和青椒爆炒在一起，与米粉拌在一起，仿佛每一根米粉都被拌料包裹，一口便能将多种美味一并吞下。

胡杨烧烤

李刚 苏子涵

还没进入新疆胡杨烧烤店内，就已经闻到了属于新疆的味道。肉香、孜然、辣椒和烧糊的盐，不断地刺激着你的味蕾，令人感受到一种来自西北边陲的豪放与热情。烤肉上的油滴在炭火上，“滋”的一声，口水仿佛跟着一起流了下来。

这些食物出自两个新疆小伙之手。他们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南京，最终在南大对面的和园落脚，夜复一夜地释放着食材最原始的生命力。

荠菜花的味道

张菡之

初春的荠菜花，鲜嫩、水灵，带着泥土和春天的清香，在金黄色的阳光里，沐着微风。剜进篮子里，像一种享受。被奶奶剁成馅，做成白白胖胖的包子，开锅闻香，让人垂涎欲滴。那味道透出自然的野性，还有爱的醇厚，永远深嵌在骨髓里，一到初春就丝丝缕缕萌发出来，随风摇曳。

声音

家的声音

常雨薇

如果用一种声音形容家的话，那一定是晚上妈妈做饭的声音。老式抽油烟机轰轰作响，中间夹杂着油爆在锅里刺啦刺啦的声音。锅铲和瓷盘碰撞，声音清脆，带水的蔬菜被下到锅里，“哗——”一声，锅里冒出很多水汽。而锅铲与铁锅相遇又是另一种声音，闷闷的，有点刺耳。而这场盛大又华丽的音乐总是以一句话结束，那就是：“吃饭——”，语气充满胜利后的得意。

宿舍半夜的声音

郭昭彤

又一次在室友的鼾声中难以入眠，困倦的大脑在室友如雷噪声的叨扰下完全无法放空休息，尝试勉强打起精神倾听夜晚的声音。半夜宿舍的声音是有不同层次的，除了室友规律的鼾声以外，远处时不时传来猫叫，大概是发情求偶的声音，听来有些像婴儿凄厉的哭闹，有些刺耳和骇人。隔壁的宿舍一阵阵地传来欢声笑语，似是为了游戏胜利而欢呼；大风从阳台的窗刮来。而近处除了长期存续的“雷声”外，还有翻身时床晃动的嘎吱声。我的思绪也由远飘近，我开始思考明日的待办事项、开始思考为什么打鼾的人不会被自己的鼾声吵醒……最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打开了床头的电脑，将无法入眠的痛苦经历记录了下来。

广场舞

张天时

广场舞的音乐始终是广场的主角。这一刻是“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下一秒就是“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庞大的音乐盖过了交流声、谈笑声，似乎有那么一份庞大的欢乐的就在那里，俗套却简单，直率且坦荡。音响开得很大，但达到一定程度就只是声音与伴奏了。喧嚣隔着一层距离，人群的吵嚷声也只是融不进去。

我的心是平静的，只因我不属于广场里欢呼玩耍的任何一方，那一刻我甚至感到了寂静。

夜晚的操场

陈思君

“接球接球接球”“快点快点”“这边这边”“好球！”……

晚上九点的篮球场上，在明亮的白炽灯的照射下，几个院系的篮球队和其他三三两两的人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篮球接触地面的咚咚声此起彼伏。一个场地上正在进行男女对打，女生队成功破防，把球投进了男生队的篮筐，引发了一阵激烈的喝彩和鼓掌。

夜晚的风吹来，音乐声随着篮球场上的声音一起钻进你的耳朵——“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唱的是陈奕迅和王菲的《因为爱情》。隔着看台，操场的草地上数十人围坐在一起，倾听Bravo吉他协会举办的演唱。伴奏声、歌手的歌声、观众的跟唱声、手打节拍的声音、设备偶尔的滋滋声、吉他的弹奏声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轻扬的口琴声在这个直径不到十米的圈中汇集融合，随着风飘向远方。

你突然发现虽然生活中有那么多让人烦恼的琐事，但是你仍然有办法暂时遗忘和消解掉这些烦恼，无论是通过音乐还是运动又或是其他的途径。

晚上八点的家

洪蔚绫

“晚间好，欢迎收看八度空间华语新闻 ！”

电视机传出新闻主播的声音，正在播放的是马来西亚收视第一的中文电视频道。中年男人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操着一口不太利索的马来语，扯着嗓门对电话那头的人谈话。客厅混杂着新闻主播沉稳的声音与中年男人高亢的声音。他的儿子在房间打电脑游戏，换弹夹、指挥队友、开火发射....... 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滑动，然后发出重重敲下的声音，与客厅的嘈杂形成了两个世界。

如果电子产品都消失了，这个夜晚会不会沉静下来？

麦当劳

张鑫

前台大声喊号：“35448！35448！”“谁的甜筒？！”齁腻的热油味从后厨散发，炸鸡、炸薯条、炸水果派最外层淀粉酥了，碳酸饮料上浮着的小气泡一个个破裂开来。

如果把中国社会浓缩到一个空间去观察，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绝对值得去。我曾经在高铁站附近的麦当劳，遇到在这里过夜的旅客和流浪者；而社区对面的麦当劳，容纳了放学后的小朋友、约会的情侣、讨论工作的社畜，和那个备考学习的中年人……

手术室

邓伊雯

平躺在手术台上，目光所及之处是单调的灰和白。进行着术前准备工作的医护人员大多是缄默的，鞋套消融了脚步声，只能听见蓝色口罩下平稳呼吸，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机械节奏。各种仪器发出的单调音节构成的重奏昭示着生命的存在和延续。新风系统机械地吞吐着，像是嘶哑的呼吸。高高低低的音阶由手术器械奏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井然有序的乏味，让人无端觉得紧张。

原标题：《写作｜在文字中听到声音，嗅到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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