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万骑手之外，你不知道的外包员工

原创 郭照川 金融八卦女频道

如果遇到意外，住院的医药费要自己先垫上，保险公司拿钱没有那么快，他说。至于外包公司和快递公司，“说管你就管你，说不管你就不管你”。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金融八卦女特约作者：郭照川

最近，美团在与北京市人社局领导对话中“将近1000万外卖骑手都是外包”、“会增加企业的负担”、“没办法负责任”的表述，引起网络巨大反响。

“没办法负责任”的对话是这样的：

巡视组询问美团：“（前段时间，外卖小哥猝死）最后平台赔了60万元，这是在你们的商业险之外，还是迫于舆论压力？”

美团代表回答称：“应该是后者。他们在工作中产生的行为，我们也没有办法完全直接负责任，这可能会增加一些企业的负担。”

巡视组反问：“你们平台还觉得挺委屈？但是舆论是不同意你们这种说法的。”

去年底，饿了么骑手韩先生猝死在当天第34个订单的配送路上。随后，其家属被饿了么告知，韩先生是通过蜂鸟众包APP注册的众包骑手，与饿了么平台没有任何关系。饿了么平台出于人道主义，愿给家属提供2000元。

于是，这2000元的事，上了热搜。饿了么的赔偿变成60万元。

你猜，饿了么会不会说这60万也是被逼的？

听起来，外包已经成为互联网资本邪恶压榨员工的一种手段。但实际上，数量庞大的外包员工存在于各个行业。

不仅是外卖小哥、快递员，一直到互联网大厂、老牌国企都存在着大量的外包员工。

而每个行业的外包生态，也不尽相同。

他们所在的外包工作，到底环境如何？外包员工和用工公司，到底又是怎样一种关系？如果遇到工伤等意外，他们又是否觉得用工企业，应该对他们这些外包员工负责？

我们采访了身处不同行业的外包员工们：

“除了钱和归属感，最大的不同是晋升体系”

小A 服务公司：某互联网大厂 工作岗位：运营岗 性质：驻场外包

小A现在是BAT其中一家互联网巨头的运营。

他做的工作和正式员工一样，唯一区别就在于自己是外包编制。和他签合同的是外包公司，五险一金也是外包公司在交，都是按最低的标准走。

获得的人力收入，外包公司会抽掉一半，举个例子，外包公司发给他的工资如果是10K，那么这家互联网大厂，就要给外包公司大约20K的样子。

他提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是一群“不在体系内”的人：

工作内容是一样的，内网的一些权限却不会给到；

名字在钉钉上会显示为v_xxx，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外包；

在对方公司不要求考勤的情况下，外包公司还是会要求打卡；

不在公司编制内，所以公司里的晋升体系，和自己完全无关......

虽然不背相关的KPI，相对压力会小一点，但这种工资待遇的不平等，晋升体系的缺失，更加使得外包员工没有归属感。

他们内心知道如果干得好可以转正，但难度挺大，转正的标准都是看老板个人，老板的标准就是标准。

虽然坐办公室的白领岗位很少会有工伤，但长时间的劳累，也一样在消耗他们的身体。因为996工作制和工作压力，有的外包员工没时间吃饭，甚至在沟通工作中直接累倒。

他觉得，如果有涉及到意外或工伤，用工方是应该负责的。实在不行，外包公司也要负责。

“我们是靠专业来做事”

小B 服务公司：某国企大型通信运营商 工作岗位：企业文化宣传岗 性质：驻场外包

小B曾作为外包员工，服务于某家大型国企通信运营商，她的主要工作是对接移动的品牌公关部，负责对方的宣传片拍摄，日常其他宣传等等。

他们会长期派几个人入驻移动，再加上设计、导演等岗位的远程支持来完成工作。

她说，虽然甲方不会把你当“自己人”，但对方至少会把你当人看。

因为自己手里有专业，还有背后的公司关系，这种专业外包，基本不会有赤裸裸的压榨。

至于福利待遇好不好，那就全然要看遇到的对接人是否大方，还有对方公司是不是财大气粗。

遇到特别好的对接人，会主动请外包团队的人吃饭，各种节假日不漏。节假日也会有礼品，过年过节会让他们出去吃饭，然后对方去报销。

遇到不咸不淡的对接人，福利就没这么好了，就是做事，其他啥都没有。

外包员工虽然驻场，和正式员工在同一屋檐下，但他们感觉永远是外来者，没有归属感，哪怕在这里工作两三年，出去都不会说自己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如果想进对方公司，成为正式员工，一方面机会比较少，另一方面可能要熬很多年。

但她也说，如果工作里遇上意外或者工伤，基本不会觉得对方公司应该负责，毕竟对方需要专业的人做特定项目，也是属于分工合作、高效管理的范畴。

“能以外包身份进来，只不过是没有编制”

小C 服务公司：某国有房地产公司 工作岗位：财务岗 性质：驻场外包

小C的工作是在一家国企地产集团，服务于财务部，这家大型国企财务系统复杂，需要大量财务专业人员，但是编制却一直很紧张。

面试时对方直接告诉他，公司现在没有编制，所以想来的话，只能以外包的身份先进来。

他的工作内容理论上和正式员工一样，但其实干的多是较初级的财务会计工作，而正式员工多是管理会计性质。

当然，公司财务很多系统权限他们是没有的，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基础性、重复性的工作：

日复一日的记账是最多的，另外就是出外勤去银行、税务、分公司；

还有订凭证、整理资料等更初级的活，都是外包在干。

虽然也算是有了大公司的工作经验，但因为分派给他们的都是初级工作，也很难有大的提升。同理还有这家公司行政岗位的外包，也是因为没有编制。

行政的外包，和对方正式的行政干的活也都是一样的，但从劳动关系上讲，他们并不属于这家“说出去很有面子”的公司。

和他一样的外包员工很多，也都挺年轻，94年、95年、96年的都有，很多人都是抱着积累经验的心理来的，毕竟先靠近，才会有机会加入。

对于意外和工伤，他们很多人还没严肃考虑过这些问题，因为觉得不太可能发生。

如果真有这种危险，他说，当然是希望他服务的这家国企能够负责，毕竟他们有钱，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没人能保证。

“你再投诉人快递员，人不干了”

小D 服务公司：x通快递 工作岗位：某小区快递员 性质：专项外包

小D是某快递的第三方外包，他因为被分到了一个没有电梯的小区，所以非常不高兴。

他们这种外包的快递员人手一直不够，据他说，因为人手不够，哪怕是外包公司的经理都出来亲自送件。

一方面快递员流动性非常大，主要原因是赚不到钱，还容易受气。

另一方面成本太高，600块钱一个月租电瓶，电瓶一天差不多用两块，加上中午吃饭，成本确实不低。

再加上客户投诉的大额罚款，比如说投诉菜鸟一次罚2000。

至于劳动合同什么的，都很不完善，许多人都是来应聘，来了就分一个小区，扫件开始干，还什么手续都没办呢。

他的一个朋友，一个月光被扣就扣了三千多块钱，拿到手还不到2000元，下一个月就不干了。

所以很多时候，还没等保险手续下来，人就已经不干了。

至于五险一金，都从来没上过，除了一个月300块钱最低档的意外险，什么都没有。

至于安全和防范风险问题，他也觉得很担心。他们开的三轮车，本身是有视野盲区的，有潜在危险。

如果遇到意外，住院的医药费要自己先垫上，保险公司拿钱没有那么快，他说。至于外包公司和快递公司，“说管你就管你，说不管你就不管你”。

他一边说一边扫快递，语气里都是无奈和压力。

/ 写在最后 /

虽然说各行业都存在着大批的外包员工，但很明显，各行业的外包生态不同，外包员工的处境差异也很大。

在略有技术性的岗位，或是大型公司，外包职员的抱憾之处在于“没有归属感”。这种在职场上漂泊的经历，让他们感到焦虑，也更渴望变成正式员工，享受安定。

而像美团骑手、快递小哥这样在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外包人员，他们更关注的是确保基本的收入水平和人身安全保障。

考虑到外卖配送、快递等行业本身的风险，平台如果只是为了减轻负担，把责任推给第三方外包公司，那舆论风向自然很难与平台共情。

毕竟美团拥有的是1000万的注册骑手，这么庞大的一批人，穿着印有美团标志的黄色套装，每天穿行于大街小巷。

或许美团平台与骑手的关系，可以从法律层面上剥离。但从企业的管理责任、社会责任、世所公认的道德人情上讲，外卖平台与外包骑手又怎么能分得开？

如果想要减少注册骑手、快递小哥的人员流动，想要外卖、快递行业这样劳动密集型行业能长期健康发展，平台方就要去维护他们的利益，保障他们的安全。这其实是平台作为大型企业，始终难以推脱的责任。

—end—

原标题：《1000万骑手之外，你不知道的外包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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