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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版《良友文学丛书》,原版主编赵家璧之女有话要说

赵修慧
2014-11-12 16:14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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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东方早报》上看到《舒乙谈老舍与上海的朋友们》的报道文章后,我家兄妹都大吃一惊。报道是记者整理的不免有出入,我们也不必记在心上但舒乙与新版《良友文学丛书》的事,是我亲历的。现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2012年10 月,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总编辑李晓琤与编辑张娟平,找到我和修义说“你父亲在三十年代主编的《良友文学丛书》出版已来,以其显赫的作家阵容、精彩的内容和华丽的装帧,受到读者的欢迎,至今仍为出版界追求、收藏家乐道。但由于战乱和运动,目前此书已是一本难求了。我社有意依据原版原样的原则,重印发行。希望你们同意并协助。”

        《良友文学丛书》是父亲赵家璧大学毕业,就任良友图书印刷公司文艺部主任后编辑的第一部丛书,先后共出版了四十八种。丛书的第一种是他在郑伯奇的陪同下,请鲁迅先生赐的稿,接着巴金、丁玲、老舍、施蜇存、郑振铎、茅盾、丰子恺、周作人、徐志摩、沈从文、郁达夫等耳熟能详的作家名字接连出现在丛书中。但由于抗日战争和文化大革命的摧残,1976年赵家璧想写回忆录时,他自己手中《良友文学丛书》也已荡然无存。好在当时上海旧书店的郭小丹等朋友努力帮他收购,好不容易才配全了一套。父亲逝世后,我们遵照他的遗愿,将他的全部藏书捐赠给上海鲁迅纪念馆。

        现在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意欲重印发行,我们听到后非常高兴,就将两位编辑带到鲁迅纪念馆,馆内同事也热情接待,积极配合,除了让他们的一本本翻看藏书外,出版社要求的扫描、复印等事,纪念馆都以极快的速度完成、递交。

        不久,修义到北京与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合同。合同写明,丛书共四十八种(其中周作人创作的《苦竹杂记》因版权问题暂缺),釆用简体字横排印刷,编辑费、稿费各多少, 送给我们兄妹各人一套新书等内容(顺带说说,至今还未履约支付)。

        国际广播出版社工作进度很快,2013年1 月,《良友文学丛书》八十周年纪念日才过去不到一年,新书就出版了。我们如约收到赠书,新书包装也很讲究。可是拆开一读,我忍不住拿起电话对编辑张娟平发了一通脾气,因为,新书与原版本有太多的不同。

        每本新书的第一页,整整的一页只印了“人文阅读与收藏 良友文学丛书 舒乙题”十六个字。而原版《良友文学丛书》的第一页是十四或十五个字。这样排版的:

        良友文学丛书

        赵家璧编辑

        第xx种

       

        可新版第一页的背面才能看到:

        原从书主编:赵家璧

        特约顾问:舒乙、赵修慧、赵修义、赵修礼、于润琦(缺大哥修仁的名字)

        下面是出品人、监制、执行、统筹、装帧设计和特别鸣谢的23人名单。

        满页零零总总的名单,字体都是一样大的。

   

        而原书第一页背面是:

        良友总公司

        上海北四川路

        各省良友公司(地名是竖排的)

        南 北 汉 广 梧 廈 重 纽

        京 平 口 州 州 门 庆 约

良友文学丛书(初版初印)《车箱社会》,丰子恺著,1935年。

        我认为,原版首页上只出现“赵家璧编辑”五个字,而没有印上董事长、经理等人的姓名,显示公司老板伍联德与众多出版商不同的眼光:他重视编辑在丛书出版中的主导作用,他期望才出校门的赵家璧大胆地、独立自主地去开辟一片文学出版业的新天地。良友文学丛书的成功与老板这个理念分不开。人们现在能在许多地方看到,《良友文学丛书》中的名家名著,有的著作翻印不止几十种,但良友公司的这种出版理念,只有在原版的《良友文学丛书》中才能看到呀!而新版却恰恰让舒乙的题字把它挤出去了。

        再看下去,全套丛书原定出版四十七种,现在丛书只有四十六种。最后一本,老舍著《四世同堂第一部<惶惑>》消失了。 1946年2月,在赵家璧为欢送老舍先生赴美讲学所设的家宴上,老舍先生曾亲自在新书上签名后,赠送给与会的朋友们,他们是:巴金、郑振铎、叶圣陶、赵清阁、许广平、章靳以等,有的朋友至今还保存着先生的签名本。上海图书馆也藏有良友版的原著。   

        我的责问使小张感到委曲,她喃喃地说:“舒乙是现代文学馆的馆长,我们总编费好大劲,通过xx才请到他的。” 电话中小张还告诉我,“原来主编还要求舒乙为丛书写一篇总序,但他只写了一篇《<赶集>再版序》。” 

        我立即拜读了这篇序,舒乙文中说到老舍先生与父亲合办晨光出版公司的缘起时,引用了父亲《老舍与我》中的一段文字。此后晨光的情况,他不甚了解,父亲也没有详述。于是拙著《他与书同寿·赵家璧》68、69页的一段文字引起他的注意。拙作文字是这样的:他决心甩掉旧招牌,与老舍一起去开创一个出版事业的新天地。

        可是,老舍能从美国出版商手里拿到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呢?父亲想起祖父逝世后遗留下来的田产,那是一笔不小的产业,用它作注册资金也差得不多了。但是在有着浓厚封建意识的中国,出售祖业可是大逆不道的呀!父亲为他所钟爱的出版事业,仍毅然决然地顶着族人的鄙讥,变卖了部份田产,迈开了创业的第一步。1946年10月后,老舍陆续从美国汇来了他所得到的部份版税,总计约2000美元。赵家璧为了取信于他,用有限责任公司名义去登记公司,取名“晨光出版公司”。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曾到上海档案馆,查看当年社会局核准成立晨光出版公司的档案,申请是民国三十七年(1946年)7月30日发出,9月17日由工商部长——陈启天签字核准,附有董事会章程、监事章程,公司资本总额五亿元分500股,每股1000000元,赵家璧200股、舒舍予150股、陈熙元22股、陆祖琬98股、胡洁清30股,以上五人为发起人,赵家璧 、舒舍予、陆祖琬为董事、胡洁青为监察人。(其中陆与胡分别是赵与舒的夫人、陈是赵的外甥女婿)。公司设在上海哈尔滨路258号赵家客厅里,雇员只有一名,就是赵家璧那个才从中学毕业的外甥——陆元勋。公司的规模之小,由此可见。

        可是,舒乙将这段文字的前四行完全删除了,加上了这么一段。

        “晨光”是一位作家和一位编辑的合作成果。

        “晨光”的原始资金来源于老舍先生。

        后面一个句号就结束了。好像赵家璧只是一个伙计,让我很不好受。要知道解放后为了保护老舍先生,爸爸要求我们子女为老舍先生保守两个秘密,其中之一就是不能讲老舍先生在晨光公司有投资。为了保护老舍先生“人民艺术家”“北京文联主席”的地位。爸爸选择了独自背上资本家的头衔,这头衔让他在文艺界中受到朋友们的冷落;在历次运动中的更受尽“革命群众”的欺凌和侮辱。现在进入的有产者光荣的新时代,他曾经苦心保护着的舒家后代,却把这一切统统忘却。我想如果当年赵家璧只是一个伙计,他的处境会好些。

        在我的叙述中最后有这样一段话,“公司就设在上海哈尔滨路258号我家客厅里,雇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那个才从中学毕业的表哥——陆元勋。”舒乙大概发现这个第一人称的“我”抄下来不合适,把它改成“赵家璧”,又顺便把“才从中学毕业”也划掉了。于是糊里糊涂地让陆元勋从父亲的小辈升为平辈了,而且还是哥哥!

        另外我还有一件不明白的事。2007年,我为编辑《赵家璧书信集》到北京当面向舒乙徵集父亲写给他母亲胡洁清的信,并告诉他我们保存着他妈妈的32封来信。当时,舒乙对我说:“母亲的遗物太多了,来不及整理。”可是,不久,他却在《新文学史料》上,发表了两封赵家璧给胡洁清的信。

(本文原题舒乙与新版《良友文学丛书》,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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