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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阅读·子不语】长髯国

盛文强
2015-02-13 21:46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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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蝦夷土人风俗画卷,绘于江户后期。 日本北海道古称蝦夷,相传原住民阿伊努族喜留长髯。        

        书生若有所思,手捋着颏下足可过膝的长髯,在船舱内来回踱步。来自足底的震荡,使书生的长髯抖出了连绵不断的波浪——由颏下直扑地面。他缓步出舱,出舱门时略一低头,让过了头上的紫金王冠,流苏上的明珠铿然有声,长髯的末端已触地,左右侍者忙帮他把长髯撩起,另有两名护卫前趋开路,先行来到船头,手擎画戟站立,两只戟的月牙刀口上齐射出弧形的白光,把海上阴云密布的天空照亮。        

        这些侍者们也有着同样的长髯,当书生站到二侍卫之间,一行人的长髯便在海风中一齐飞向船外,在空中无所依傍,这更为海上远行增添了几分浓重的悲壮之色,众人都默不作声了。船舷两侧的海浪向后荡去,远远望去,船的上空覆盖着由长髯织成的黑云,把大船罩得严严实实,海上的飞鸟受到那些长髯的惊吓,纷纷躲避。有顺风相送,船已驶出万里之外,这场景似曾相识,书生连连叹气,左右侍从低头不语。这是一条飞龙船,龙头火鬣贲张,隐隐有风雷激射,龙尾拍打水面,把一船人的愁绪迅速驮走。

        长髯国在东海之东,波涛浩渺之中,国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有长可及地的长髯——你知道,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书生来到船头,海面上云雾缭绕,脚下的飞龙舟早已冲开云雾一角,海中长条状的白沙洲就在这时忽然来到众人眼前。雪样的沙洲,漂浮在海浪之间,众人眼前一花,纷纷闭眼躲避白沙散发出来的强光,随后才慢慢把眼睁开,三角形的白沙洲随波涛上下。虽然书生已贵为长髯国主人,但在海上,他分明感到自己还是当年的书生。那些年,他还在为科举功名而忧心,长久难以释怀,眼下,回想当年那些无谓的奔忙,早已恍如隔世。在遥远的长髯国,往昔的忧闷得以集中释放出来。        

        书生手搭凉棚,朝白沙洲上望去,那上面寸草不生,唯有一株异木孤立在白沙洲的中央,球形树冠如碧,枝叶紧凑有致,这便是开启龙宫之门的嘉木。书生舍舟登岸,走进嘉木所投射的树荫里,抬手轻叩银白的树干,连叩九遍,他脚下的白沙洲开始下沉,随从人等救之不及,书生已从沙洲上消失,在他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坑,深不见底,众人嗟讶不已,都围拢在坑前,朝坑内张望,滔滔水声从中传来。众人面面相觑,伏在坑边不忍离去。他们心中隐隐感到书生没有出事,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因此守在坑边,盼着书生归来。   

        沙洲陷落的那一刻,书生只觉周身凛然一凉,才知来到了海底,但身上并未沾湿,顷刻间,脚底的那片沙洲疾驰,载着他来到水府门前,鹿角的龙王身着便装出门相迎,书生忙整衣冠上前施礼,却被龙王一把扶住,书生低头正看到深绿色的龙爪在红绸袍袖中探出,每趾虬曲,布满了环状的褶皱,各条褶皱还在不住地抖动。书生暗暗惊心,更不敢抬头直视龙王面目,只得低着头跟在龙王身后。

        他们由正门进入,一直走到水府的深处,书生暗自偷看,但见每至一殿,整个水府便以他们所在的大殿为轴心旋转数周。一路走来,书生早就晕头转向,不记得来时的路了,龙宫水府的秘密也因此难以索解。恐怕对水府了然于胸的,只有龙王一人而已,那些龙子龙孙以及虾兵蟹将,和书生一样,也是面现困惑之色,不时搔首。每到一处,龙王就把龙头杖往地上连点三下,在龙王的操控之下,水府的布局早已换了模样。        

        看到此处,书生暗想,龙宫的手段,和人间好像并没有什么两样。虽然书生只是心中暗想,但以龙王的大神通,早对书生心里的想法有所察觉,龙王回头望了书生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书生便不敢再做乱想了,跟在龙王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一路走上了玳瑁铺就的台阶,彻骨的冰凉从脚心传来,龙王的脚爪探出了袍子,书生低头一看,龙王的脚在袍服下露出来,初时看不真切,尔后每升一阶,龙王的袍服下就露出虬曲的龙爪,暗青的长趾如枯枝,末端的钩尖在台阶上留下五道爪痕,书生忽觉心头一紧,这些钢爪仿佛抓在了书生的心上,书生的心骤然缩紧了。     

        多年以后,书生仍会想起那天踩着龙王的足迹走上台阶。那时节,他分明感到那一道道沟壑的纹理,他的脚掌仿佛要被深沟吞噬,这也使他在光洁的玳瑁台阶上得以立足。玳瑁台阶光洁异常,脚底一碰台阶就要滑倒在地,龙王的这一举动似乎是专为书生,否则一个凡人是难以登上玳瑁台阶的,书生心底忽然一阵微温,初见龙王时的怖惧也荡然无存。不知不觉间,漫长的玳瑁台阶骤然停止,他们已到达最顶端。        

        他们在紫晶的珊瑚台前落座,他们手持玉螺杯,在夜明骊珠的光华中饮茶,而那茶杯,是整个的大珍珠雕琢而成,珠光把茶水染成了银色,书生喝了一口,唇齿之间也变得银光闪闪。当龙王问及书生的来意,书生的记忆之门便打开了:        

        一年前,家住东海之滨的书生乘船渡海,遇到了大风暴,全船倾覆,书生落水后不省人事,昏迷中被人救到岛上,不多时,耳边有人呼唤,书生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牙床上,床头的红宝石晃得他无法聚拢目光,凝神多时,才隐约看见窗前围坐三人,这三人都是长髯拖地,看相貌却只在青壮年。书生问身在何地,三人齐声开口答曰:

        长髯国。

        书生见他们及地的长髯,心中暗暗称奇,长髯国之名倒是不虚。只是这长髯未免稀疏,每人只有五六根的样子,虽少却不乱,互不纠缠,也不相碰,都是直直地垂到地上。他们站起身来,长髯与地面齐平,坐下时,长髯则垂在地上,他们的长髯末梢带有一层浮土。更有甚者,长髯还挂着雨后土路上的泥浆,后凝固为泥块,这使长髯的主人在走路时狼狈不堪,长髯上的泥块与地面磕碰,一路钝响,这已成为长髯国雨后的普遍景观。

        书生看了多时,面前这三人倒也不介意。他们搀起书生,来到闾巷,见街上人人都是这样的长髯。不多时,王召见,书生在众人陪同下赶奔王府。

        国王端坐在华盖之后,书生上前叩头,起身后,抬头见国王是敦厚老者,也是长髯及地,只不过他的长髯尽数白了,每根都是笔直,垂在蟒袍之上,丝毫不乱。国王降阶相迎,与书生交谈多时,问及学问,书生对答如流,国王不禁大喜,命人唤公主出来相见。       

        不多时,环佩叮当,公主来在殿前,这公主竟然也有长髯,书生暗暗心惊。及至国王开口要许亲,书生想了半天,忽念及孤悬海外无依无靠,不知何时才能回返中土,这才勉强答应。偷眼观看,公主的长髯拿红丝绦绕了两匝,在当中系了蝴蝶结,一个宫女在侧,专为公主托着长髯,像托着一股弯折的水柱,那长髯若有若无,兀自在宫女的粉手中汩汩流淌,书生不敢直视,以目触地,但见公主的长髯末梢已触在地上,书生后背上便如那地面,也同受到来自那长髯的芒刺,不觉后背上一紧。

        国王在宝座上起身,来到书生近前站立,隐隐有催促之意。书生不禁颇费思量,心中江海翻腾,一时间主意难定,仿佛一开口便足以惊动三世十方。丹墀之下,众臣无一人反对,都是躬身相劝,在这里,书生明显落了下风。

        公主生得倒是明眸皓齿,只这胡须不看它便罢了。书生心里这样想着,便躬身谢恩,国王大喜,众臣僚都上前来给新驸马道贺,金殿上立刻洋溢着喜气,公主含羞回避到内廷,国王当即赐宴群臣,并择定吉日,与二人完婚。举国欢腾,自不待言。

        成亲后不到一个月,书生早起揽镜自照,惊觉颏下也生出了一缕微黄的长髯,约有七八根,它们在初升的晨光中若隐若现,即便如此,书生的手指还是感知到了它们的存在,再看胡须的根部,则有七八个小孔,长髯从中钻出,隐隐还有暗红的血迹,这长髯倒像是种上去的一般,他的下巴上正有七八处尖锐难当的瘙痒,仿佛这下巴已不是自家的了。书生大惊,公主安慰道:本地水土历来如此,外地人在此处居住日子久了,也会生出曳地的长髯,所以不必惊慌。书生听了才安下心来。为了入乡随俗,他也开始蓄须。不到半年,书生的长髯已经长过了膝盖,至一年之期,长髯已及地面,与长髯国的人一般,这样长的胡须,常人恐怕要蓄积半生才能长成,书生又惊又喜。

        昔年科甲未及第,今朝长髯忽及地。人生起落原本无常,书生在刹那惊悸之后,才稍觉安心。

        这时老国王年迈,膝下无子,便生出了退隐之心,把王位传给了书生,书生谦逊再三,老国王则执意要传位,只得应允。书生不敢妄加尊号,老国王在日,便不敢称国王,而自号曰长髯国主人,内外皆称国主,举国欢庆三日。

蝦夷土人风俗画卷。

        从此以后,长髯国主人就在长髯国定居下来,好在国内清平无事,民风淳朴,实为海上乐土,书生倒也安闲自在。长髯国孤悬海外,与外界不通,也不见有外来船只停靠,书生暂时也就断了思乡之念,一晃就是一年多。这一日,书生正在堂上批阅往来奏章,久不问政事的老国王跑来相见,他一路跑得太快,雪白的长髯早就甩在了后背上,一见书生便急急下拜,高呼救命。

        书生忙扶起岳丈,帮他把飘在后背的长髯拿下来,并于胸前捋顺,这才问其缘故。老国王惊魂未定,对书生说道:吾国有难,只有你能救我们,你快去东海上找一片白沙洲,那是通向龙宫的驿站,沙洲上有棵树,叩树干九遍,去龙宫的大门就会打开。见到龙王务必求情,就说吾国有难,请龙王手下留情。我们长髯国在东海第七汊第七岛,事关生死,你必须苦苦哀求龙王,才可救我们一国之人,要不然,我们长髯国就不存在了——那片白沙洲,在长髯国正北三千里的海面上。

        书生听完老国王的一番话,也不禁大吃一惊,难道东海龙王要发水淹没长髯国?想到国中有十余万国民,书生当即不再迟疑,按老国王指出的路线,匆匆忙忙登船出发了——来至龙宫。  

        龙王听完书生讲的这一番经历,不禁叹道:东海之上,哪有什么长髯国,你分明是被海上的虾精给魅惑了。龙宫新采来虾两镬,是东海上难得的美味,劳你远来,今日网开一面,就为你减食一镬。

        龙王言毕,立刻有两名蟹将领命,抬上一只铁镬,只见镬中有一只手臂粗的大虾在腾跃,它垂下双螯,弓身控背朝书生施礼,不及书生细看,这只铁镬转眼间就被蟹将抬着,整镬倾到海里去了。那大虾回头看了书生一眼,抬双螯连连拱手,身后的众虾也是弓身控背施礼,然后才急急忙忙分开水波,众虾一齐游走,书生被突然加速的水流所吸附,身子往前倾倒,幸亏身旁的蟹将举起巨钳横在书生胸前,稳稳托住了书生,书生站定后,转过身来冲蟹将抱了抱拳,蟹将面无表情,举着双钳退到了龙王身边。

        书生这时忽想起镬中大虾佝偻的背影,不觉心酸。那大虾的虾须尽白,却不是别人,正是长髯国的老国王,书生的岳丈。书生忙在群虾中寻找公主的身影,却难以分辨,此时的虾群在水中织成了白色的匹练,急急逃离了龙宫水府,公主或许就在它们中间。想到这里,书生心中恻然,龙王连唤三声,才把出神的书生唤醒。 

        望着失魂落魄的书生,龙王叹气不语。龙王头上双角如树,随着叹息簌簌作响,枝丫之间笼罩着秋意。书生当即谢过龙王,起身告辞,龙王也不挽留,一直把书生送到水府之外,时已深夜,夜叉举起明珠,照亮了水府门前的路,满地白砂和珊瑚都罩上一层蓝光,书生抬起衣袖,发现白袍也变成了跃动的蓝色,看着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抬头一望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海水的颜色。

        书生辞别龙王,一躬到地,当他直起身时,龙宫水府已经凭空消失了,巨大的宫阙隐遁在黑暗之中,方才的一切如同梦幻。陪他一起来到海底的那片沙洲还跟在他身后,仿佛一只沙质的小犬,轻轻跃过一丛海藻,紧跑几步赶上了书生,轻轻触碰着书生的裤脚,书生这才想起这块沙洲的作用,他举步踏在沙洲之上,沙洲稳稳载住他的身子,一路疾驰,按来时的路回到了他们大船登陆的白沙洲,书生一路上只觉两耳之中水声如暴雨,水中游鱼不断撞在身上,他的白衫上蹭满了鱼鳞和涎沫,滑腻而又腥膻。

        海上白沙洲塌陷的那个大坑,被书生脚下所乘的一片沙洲给填满了,严丝合缝,惊坏了守在坑边的随从们,他们看到书生从那个深坑中冒出来,毫发无伤,地面的塌陷又合拢如初。书生与随从们会合,登船起锚。就在他们起航的那一刻,整片白沙洲陷入水底,去往龙宫的秘密道路不复存在,这条秘路,似乎只为等待书生的到来,书生离开,这条道路也就关闭了。

        回去的路上,书生闷闷不乐,随行的长髯国仆众只顾落泪,一船人都默不作声了。这一日眼看就到长髯国了,大船却意外触礁,海水灌进了船舱,书生再次昏迷。就在落水的刹那,他忽然感到这一场面似曾相识,他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书生——白日里在船头迎风赋诗,夜里静听舷外涛声。紧接着,旋转的龙宫水府、偏居海外的长髯国、生着胡须的公主,年迈的老虾王,纷纷在眼前闪过,随后,便是长久的黑暗,他回到了静止的世界,往昔一切繁华皆不可见。

        当书生醒来时,却躺在自家床上,家人皆在床侧。书生的老父亲说,书生刚出海,船就沉了,幸好有同乡的船把他救起,并送回了家,在家里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书生问起自己落水的时间和地点,恰恰是一年前的那次落水。 

        想来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一夜里,这一天一夜时间里他竟在长髯国做了国主,并过了一年荣华富贵的生活,还经历了龙宫营救长髯国之旅,种种遭遇,实在难以索解。一年多的所经所历,竟然都浓缩在一天一夜的昏睡之中。

        他忙从被子里探出手,去摸颏下的长髯,长髯已经不在,下巴上光秃秃的,就和他到长髯国之前一样,而当他细细摩挲,却发现下巴上有七八个针眼似的小孔,在他的触碰下,这些小孔喷溅出鲜血,喷成了胡须的模样,他的家人望着他的血胡须,相顾失色,赶紧上前帮他堵住伤口,就像堵住一条决口的堤坝,屋里顿时一片狼藉。原来,他的长髯已在梦中被人收走了,留下了难以弥合的伤孔,每当想起长髯国,便会流血不止,作为梦中所历的唯一见证。  

        想到这里,书生强挣扎着在床上坐起来,叹道:为何在一天一夜之内,就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延伸阅读】

        本文改写自明代冯梦龙的《情史类略》中的《虾怪》一篇,该篇为冯梦龙据民间故事中的“长髯国”传说整理而成。在冯梦龙之前,唐人段成式所著《酉阳杂俎》中也有这则关于长髯国的故事:

        大足初,有士人随新罗使,风吹至一处,人皆长须,语与唐言通,号长须国。人物茂盛,栋宇衣冠,稍异中国,地曰扶桑洲,其署官品,有正长、戢波、目役、岛逻等号。士人历谒数处,其国皆敬之。忽一日,有车马数十,言大王召客。行两日方至三大城,甲士守门焉。使者导士人入伏谒,殿宇高敞,仪卫如王者。见士人拜伏,小起,乃拜士人为司风长,兼驸马。其主甚美,有须数十根。士人威势烜赫,富有珠玉,然每归见其妻则不悦。其王多月满夜则大会,后遇会,士人见姬嫔悉有须,因赋诗曰:“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王大笑曰:“驸马竟未能忘情于小女颐颔间乎?”经十余年,士人有一儿二女。忽一日,其君臣忧感,士人怪问之,王泣曰:“吾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士人惊曰:“苟难可弭,性命不敢辞也。”王乃令具舟,命两使随士人,谓曰:“烦驸马一谒海龙王,但言东海第三汊第十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国绝微,须再三言之。”因涕泣执手而别。士人登舟,瞬息至岸。岸沙悉七宝,人皆衣冠长大。士人乃前,求谒龙王。龙宫状如佛寺所图天宫,光明迭激,目不能视。龙王降阶迎士人,齐级升殿。访其来意,士人具说,龙王即令速勘。良久,一人自外白曰:“境内并无此国。”其人复哀祈,言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龙王复叱使者:“细寻勘速报。”经食顷,使者返,曰:“此岛虾合供大王此月食料,前日已追到。”龙王笑曰:“客固为虾所魅耳。吾虽为王,所食皆禀天符,不得妄食。今为客减食。”乃令引客视之,见铁锅数十如屋,满中是虾。有五六头色赤,大如臂,见客跳跃,似求救状。引者曰:“此虾王也。”士人不觉悲泣,龙王命放虾王一锅,令二使送客归中国。一夕,至登州。回顾二使,乃巨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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