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者》：尊重观众智商的谍战剧

改编自畀愚同名小说的《叛逆者》，气质上与小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小说和目前播出的剧集，质感都很不错。小说书写了一个非典型的谍战故事，文中的主人公并非我们常见的那种几乎没有瑕疵的正面人物，相反，他们有弱点、有欲望、有坚守也有“堕落”；小说也没有传统谍战小说那种强情节、强冲突的特色，作家以简练灰色的笔墨，叙说的是破碎时代下命运如棋、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

《叛逆者》海报

改编之后，非典型的谍战小说，变成典型的谍战剧。正面角色个性上的“杂质”都被剔除；情节上，带有强情节、强节奏、重悬念等特点；主题上，突出渲染我党地下工作者机智勇敢、克敌制胜的智慧，以及恪守崇高使命、坚守革命信仰的英雄主义精神。

好在，《叛逆者》也带有作为“典型”的优点：它的人物刻画是立体的，剧情逻辑是可信的，节奏推进是紧凑的。这几年观众看了太多不尊重智商的谍战剧，《叛逆者》总算不在此列。

林楠笙（朱一龙 饰）刚出场时，是国民党特训班的学员。他曾是师范学院的学生，虽然深感教育也是救国的途径，但是眼下外敌入侵，只有弃笔从戎才是最直接的报效祖国的方式，于是投考了特训班。

林楠笙（朱一龙 饰）

国民党在上海特务处的站长陈默群（王阳 饰），正苦于特务处被中共地下工作者渗透，没有完全可信赖之人，所以他选中了像一张白纸的林楠笙，让他负责揪出特务处的“内奸”。

陈默群（王阳 饰）

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亦师亦友，陈默群是林楠笙的领路人，但他俩的道路分歧从一开始就暴露出来了。从南京来到上海，陈默群第一件事就是带林楠笙到审讯室，看那些被怀疑是中共的囚犯是如何受尽凌虐的。

心怀恻隐的林楠笙难受颤抖，不忍心睁眼看。他困惑不解：也许他们跟我们一样，也希望国家变得更好。陈默群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为了完成目标，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林楠笙的恻隐之心

之后为了完成任务，陈默群要求林楠笙接近朱怡贞（童瑶 饰），骗取她的感情。林楠笙试图拒绝：“我不能这么对她，这不道德。”陈默群又一次勒令他必须剔除情感……两人的决裂、林楠笙的“叛逆”，是早晚的事；而林楠笙的人物弧光，目前也是清晰有力的。

朱怡贞（童瑶 饰）

谍战剧不一定要强情节、强冲突，但一定需要有强逻辑。毕竟潜伏、情报交换、策反等工作，都离不开智斗。因此，谍战剧最怕的是逻辑不在线，情节有刺眼的bug；或者为了体现我方的智慧，刻意把敌方“愚蠢化”了，一边倒的斗争没有看点，势均力敌的斗争才好看也最显激烈，也更能体现我方的胜利来之不易。

《叛逆者》的人物智商在线，几个主要角色无论是正派反派，都相当不简单；他们的行动，是有逻辑，而不是依靠编导的“金手指”。

比如林楠笙通过照片上咖啡馆外乘坐黄包车的客人脚上那双特务处内部才能定制的皮鞋，找到了特务处被渗透的痕迹。这足以看出他的细心、敏锐和警觉。

再比如当林楠笙以徐立文的化名、中文系助教的身份出现在朱怡贞身旁时，无论是朱怡贞到中文系调查徐立文的资料，还是林楠笙意识到朱怡贞在查他，这两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细节，就都表现出高手对决的氛围。

顾慎言（王志文 饰）的立场与人设，与小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一如既往的精彩。小说中，顾慎言是国民党情报处的高层，剧集进行大胆的改编（不排除后面会反转），他成了我党潜伏在国民党特务处的工作者。表面上看，他是特务处养老部门档案科的主任，闲云野鹤、八面玲珑，实际上他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王志文就连皱纹都是戏，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收放自如。

顾慎言（王志文 饰）

查询我党叛徒居住旅馆的桥段，充分体现出顾慎言作为一个资深地下工作者，丰富强悍的战斗经验。他假装自己头晕，让陈默群的司机送他回去，通过司机买的煎包判断出大体位置，又通过便衣抽的烟的品牌，锁定了具体的旅馆。夜间时分在对面楼的顶楼观望，通过灯光锁定了叛徒落脚的具体房间，为之后的暗杀扫除了障碍。整个过程中，情报的获取依靠的是情商、观察力和判断力，于无声处听惊雷，是观众都要啧啧称奇的程度。

王志文戏好

王阳饰演的反派陈默群，小说中并没有，这是剧中新增的角色，但观众不会有任何违和感，他与整个故事融合得天衣无缝，王阳的表演也为剧情增色不少。

陈默群运筹帷幄、毒辣狠戾、诡计多端、杀伐果决，比如放出叛徒未死的假消息来诱导我方出手，就是很高明的一步棋。通过林楠笙的“苦肉计”来获取朱怡贞的信任和同情，也是很冷酷的一招。

陈默群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吗？似乎也不尽然。他的复杂性在于他对任务的忠诚与作为一个凡人良知之间的冲突——他选错路了。就比如当得知林楠笙可能挺不过来时，他嘴上虽然跟手下说干这一行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握档案的手明显在用力。在林楠笙成为“叛逆者”后，他与林楠笙的关系想必会更具张力。

两人的路线分歧必将走向决裂

《叛逆者》的几个重要角色，行动时智商在线，常常比观众还聪明。这也就意味着剧集的情节推进合乎逻辑，并且有很强的悬疑感和紧张感。几个高光桥段，比如我党对叛徒的暗杀行动，20多分钟的戏份，层层推进、环环相扣、里应外合、扣人心弦，最后成功得手让人拍案叫绝。

暗杀叛徒部分，布局精巧、一气呵成

从大的方向上看，《叛逆者》目前并没有超越谍战剧的常见范式，无论是林楠笙的“叛逆”，林楠笙与朱怡贞的关系，林楠笙与陈默群的关系，抑或林楠笙与顾慎言的关系，观众可以在《潜伏》《伪装者》《黎明之前》《隐秘而伟大》等谍战剧里看到影子。但无论如何，它是好看的，有着对观众智商和审美的基本尊重，倒是不妨先追一追。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