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急于强化西南诸岛兵力，中国应关注冲绳独立思潮动向

【编者按】

        5月11日，日本防卫副大臣左藤章正式要求冲绳宫古岛接受自卫队部署计划。冲绳地方政府对美军基地的抵制从未停歇，日本中央政府的一再食言，让冲绳当地的独立情绪高涨。今年4月，新上任的冲绳知事翁长雄志与安倍会谈未果，冲绳与东京离心力渐盛。事实上，冲绳独立并非是没有现实可能性的选项。

        

        去年，一本名为《琉球独立论》的书在冲绳成为畅销书，该书的作者是京都龙谷大学经济学教授松岛泰胜。作者在书中强调：冲绳独立并非没有现实可能性的选项。在美军基地问题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唯一的出路只能是独立。

        该书受到欢迎并非偶然，因为此前冲绳就始终存在这一动向。2011年冲绳当地的报纸《琉球新报》就此开展过一项民调，对“冲绳向何处去”这一问题，虽然61.8%的人选择“继续留在日本”，15.3%的人则倾向“成为特区”，而另有4.7%的被调查者选择的却是“独立”。虽然后者的比重还不大，但显然是不可忽视的。2013年5月15日，一些学者还发起成立了“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学会”，公开表示将以组建“琉球自治联邦共和国”为目标。随着时间的推移，冲绳的独立呼声无疑会逐年走高，因为日本政府无法解决美军基地这一结构性问题。

“没有基地”的憧憬与“琉球民族自决论”的合流

        由于冲绳对美军来说具有安全战略上的极端重要性，美国始终在冲绳保持极为强大的军事存在，冲绳至今仍是美国最大的海外基地。1952年日本本土获得“独立”后，大量原先设在本土的美军基地迁址冲绳，以至目前冲绳的美军基地多达34处，冲绳10%的土地为美军基地所占。

        美军基地如此密布冲绳（尤其是中北部地区），势必严重妨碍冲绳的地区开发和经济社会发展。因此时至今日，冲绳的人均收入始终在全国垫底。2011年冲绳人均收入仅为201.8万日元，而东京却高达437.3万日元，冲绳仅为东京的46.1%。如此长期持续的明显地区差距，冲绳人民当然无法接受。

        另外，美国作为占领者，当然会显得盛气凌人，这反映在驻日美军的地位问题上。根据1960年美日两国签署的地位协议，美军驻日官兵若有作奸犯科，美方拥有优先裁判权，根本不受日本法律惩罚。长此以往，冲绳人民对此怨声载道。包括美军士兵交通肇事、强暴当地小女孩事件，以及美军战斗机训练中在起降时所发出的刺耳噪声和不时发生的坠机事故等（如2004年一架美军直升机就坠落在冲绳国际大学校园内），都使冲绳人民怒不可遏，强烈要求美军基地撤离。

        眼看众怒难犯，美军不得不于1996年被迫同意撤出距冲绳首府那霸仅十几公里的普天间基地，这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直升机机场，因为基地周围均为居民住房和学校，因此被称为“全球最危险的机场”。

        1996年美日双方达成协议，决定在5-7年内将普天间基地归还冲绳当地，2002年则进一步确定将该基地迁址略微偏北的名护市边野谷地区，2006年则制订了时间表：2014年前在边野谷建成新设施，以便迁移普天间基地。

        2009年民主党代表鸠山由纪夫在大选前发表竞选公约时明确表示：普天间基地至少要迁出冲绳，最好迁出日本。但该党选举获胜上台执政后，却发现普天间基地不可能迁出冲绳，又转而同意迁址边野谷。当然2014年前建成新基地的目标是无法实现了。民主党政权如此出尔反尔，极大刺激了冲绳年轻人的独立倾向，在他们看来日本政府根本指望不了。对“没有基地”的憧憬就很自然地与“琉球民族自决论”汇合，成为一股逐渐壮大的社会潮流。

冲绳新知事与东京的冲突

        去年10月冲绳知事换届选举，同意迁址边野谷的前知事以明显差距落败，反对美军基地的前那霸（冲绳首府）市长翁长雄志当选冲绳知事。上任伊始他便前往东京，欲与安倍政府协调基地问题，孰知却吃了闭门羹，安倍首相和菅义伟官房长官根本不见他。今年日本政府敲定本年度预算时，居然将“冲绳振兴费”这一块减去了4.6%，明明是对冲绳地方政府施压，却还假惺惺地说是“发现某些不实申报项目”才予以削减。长期以来，东京就是以不断加大财政资助力度来安抚冲绳的不满，但如今这一手法显然已于事无补了，这次安倍内阁索性以削减预算来施压，只能适得其反，激起冲绳人民更强烈的愤懑。

        直到今年4月5日，官房长官菅义伟才为基地迁址问题前往冲绳，在与翁长知事会谈时始终仍保持高压态势，强调迁址边野谷是“唯一出路”。并语带威胁地表示：如果冲绳拒绝这一方案，则普天间基地就将继续保留。如此施压当然只会适得其反，这场始终紧绷的会谈自然不欢而散。而知事在步出会议室后，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居民们鼓励翁长知事加油，翁长也明确表示在基地问题上没有退路。

        在与官房长官的会谈不欢而散后不久，翁长知事又于4月18日在东京与安倍首相举行了会谈，但同样是各说各话。会谈伊始安倍就明确定调：“迁址边野谷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而翁长知事当然也针锋相对：“坚决不同意在边野谷建立新基地”。他还强调所有冲绳基地均是美军通过刺刀和压路机开路实现的，没有一个是当地主动提供的。

        翁长本想让安倍在即将举行的日美领导人会谈中当面向奥巴马总统转告冲绳人民的反基地呼声，但安倍对此根本不理会。既然如此，翁长知事只能自己向美方陈述冲绳人民的这一立场。在安倍访美1个月后，翁长知事也将前往美国，直接向美国国务院和五角大楼的高层传递冲绳的呼声。而在此前，冲绳县政府已于今年4月在华盛顿设立办事处，以便长期直接对美方做工作。

        对翁长知事的访美之举，安倍当然很反感，因为这无疑会让美方感到东京和冲绳传递的信息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他也无力阻止翁长知事访美。冲绳因此与本土渐行渐远，对安倍内阁来说无疑是一大悲剧。

        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在出席华盛顿的日美“2+2”会谈后，也于5月9日前往冲绳施压。他那盛气凌人的姿态，自然引发了翁长知事的强烈反感。其实，翁长深知这些会谈均属劳而无功，他之所以一再与安倍内阁的高层对话，完全是为了更多争取本土的日本国民的理解和支持。冲绳的这一努力已开始奏效，日本本土反对迁址边野谷的呼声也日益强烈。因为在他们看来，今天日本政府对冲绳实施的强硬做法，明天也同样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美国需求与冲绳需求的矛盾

        普天间基地的战略作用对美军来说至关重要。美国的海军陆战队包括航空兵部队和地面作战部队以及自身拥有的后勤保障体系。一旦发生紧急状况，该部队无需等待后勤保障和空中支援就可投入行动，其直升机可向东亚地区的任何必要地点投送地面作战部队和后勤保障体系，这一优越的机动性能和前沿部署能力是其威慑能力的重要体现。美日安保体制，实际上唯一的支撑点就是冲绳。离开了冲绳基地，双方的安全合作体制不啻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如今普天间基地无法正常运行，迁建方案又迟迟无法进展，这显然对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产生了明显的负面影响。

        如今冲绳当地对普天间等基地的反对运动几乎是“全天候”和“全方位”的，这些反对者除了冲绳当地居民外，还有相当数量来自日本本土。这些人白天参与抗议行动，夜晚则在当地餐馆打工，以获取生活费。大量反对者就在基地周边安营扎寨，他们不仅频繁举行各类反对集会，还不时干扰美军基地的日常运行。如在基地周围放风筝干扰飞机飞行，向美军基地设施和官兵扔泥块甚至还有殴打美军士兵的，有人还索性躺在路上，妨碍美军汽车通行。而冲绳当地警方对这一切干扰行为都熟视无睹，听之任之。甚至还有人用英语打电话至美国驻日本大使馆，恐吓要炸毁军营和大使馆，要杀害美国驻日本大使。如此前所未有的反对浪潮，对美军基地的正常运行产生的妨碍作用毋庸赘述。

冲绳四处出击，求助国际社会

        对冲绳地方政府来说，既然与东京在这一问题上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必须让国际社会了解当地的诉求。今年4月中旬，翁长知事加入前众议院议长河野洋平率领的日本国际贸促会代表团访华，受到了李克强总理的接见，并在会见之际表达了冲绳希望与中国尤其是福州市加强交流的想法。因为那霸与福州是友好城市，翁长在担任那霸市长期间就全力发展与福州的友好交流关系，并由此荣获“福州名誉市民”称号。

        冲绳的有识之士已将独立努力付诸实践之中。在他们看来，当务之急是进入联合国“非殖民化特别委员会”制定的“非自治领土”名单中。一旦实现这一节点目标，就可在联合国的支持下，就独立问题举行公投。

        2011年，法属波利尼西亚议会就通过决议，呼吁纳入该名单中。本文开头提及的《琉球独立论》一书作者松岛教授就曾与关岛政府代表团一起参加了非殖民化委员会的会议，并在会上报告了冲绳的基地问题。今后他们的目标就是推动冲绳议会通过同样的决议，然后举行公投，就像2014年9月的苏格兰独立公投一样。

        虽然在可预见的将来，冲绳独立还难以从议论变为现实，但冲绳的独立倾向将逐步加大是无法改变的趋势，这是由美军基地这一结构性问题所产生的。

        如今在美军基地问题上，安倍内阁比美方的态度更积极。尤其是钓鱼岛问题持续发酵之后，日本更强烈地感受到驻日美军的重要性。虽然日本自卫队已具备很强的作战能力，但无论从装备还是从实战能力而言，自卫队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均不可同日而语。对日本而言，美国海军陆战队是根本不可替代的。由于冲绳完全位于中国中程导弹的射程之内，美军近年来已打算逐步将海军陆战队从冲绳撤往更安全的关岛。但安倍内阁为了拼凑所谓的“对华包围网”，竭力要求美军继续保持其存在。因此东京持续向冲绳施压，要求接受迁址方案，同意施工，甚至还不时拿“中国威胁”说事。

        与此同时，日本自卫队还不断在更靠近中国大陆的西南岛屿加强兵力部署，包括在其最西南端的与那国岛。在安倍今年4月访美前夕，美国国会调查局的一份报告就如此分析道：如果迁址问题始终没有任何进展，美方只能认为日本的政治体制在解决棘手问题上是无能为力的。但如果美日两国政府在这一问题上过于强势，则只会适得其反，将使冲绳的反基地势力更加得势。目前安倍内阁对此一筹莫展。

中国应关注冲绳动向

        随着基地问题的持续发酵，冲绳对东京的向心力无疑会逐步消退，离心力则会相应加强。而冲绳在美日围堵和遏制中国的战略中所具有的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一旦这一环节出现松弛，则美日双方所竭力打造的“第一岛链”就会露出很长的缺口，以至根本无法“成链”，其对华遏制战略无疑将遭到釜底抽薪。这对改善中国的安全格局、尤其是缓解我在东海面临的正面压力，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仅靠冲绳本地的努力，显然是难以改变经济发展滞后的问题，因此冲绳对加强与外部世界的交流期望甚为殷切。从地理位置来看，剔除日本本土，邻近冲绳的除了中国台湾地区以外就只有中国大陆和韩国。而台湾近年来自顾不暇，而且其经济规模本身也相对有限，帮不了冲绳多少忙，韩国则对冲绳兴趣不大。中国大陆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势头始终非常强劲，冲绳对此有很高的期待，这也是翁长知事急于访华的原因。

        中国应抓住这一有利机遇，加大对冲绳的工作力度，例如支持游客前往冲绳旅游，在可能的条件下增设往返冲绳的航线，增加航班，推动中国企业投资冲绳，增加进口冲绳的农产品和水产品，进一步加强与冲绳各领域和各层面的交流，等等。

        当然，所有这一切努力，均应由民间出面，防止被日本媒体无限放大，大肆炒作，也使日本反华势力无计可施。若中国能长期坚持不懈朝这一方向努力，势必会对冲绳的经济发展产生积极作用，冲绳的民意就自然会发生于我有利的变化，日美双方通过冲绳加强遏制中国的意图就会受到很大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