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涛谈贾樟柯新作《山河故人》：人终究是孤独的

        

        贾樟柯入围第68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山河故人》将于5月20日在戛纳首映。作为贾樟柯电影的“缪斯”，赵涛再次担纲女主角。她饰演的“涛”，人物跨度长达二十六年。《山河故人》的故事从1999年掠过2014年，然后抵达2025年，刻画了一个女人跨越数十年的爱与别离，是一部时代巨变背景下的个人情感史诗。

        2000年，赵涛主演了贾樟柯的代表作《站台》，从此踏入影坛。两个人合作的《任逍遥》（2002）、《三峡好人》（2006）、《天注定》（2013）等影片都获得国际性成功。赵涛也因此获得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节“金湖奖”，及圣马力诺电影节“杰出艺术成就奖”。

2008年，赵涛主演《24城记》，第二次入围戛纳

        近几年赵涛开始涉足国际制作。2010年，赵涛与张曼玉联合主演了英国导演、当代艺术家艾萨克·朱利安的电影《万层浪》，该片入围第67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在电影及当代艺术领域获得广泛赞誉。2012年，赵涛与意大利导演Andrea Segre合作《我是丽》，该片为赵涛赢来表演事业的高峰，获得意大利电影金像奖（大卫奖）最佳女演员奖，赵涛是该奖项自1955年创立以来首位获奖的亚洲影人。此后，凭借《我是丽》赵涛获得南尼·莫雷蒂(意大利导演)电影奖最佳女演员奖。

        近日，英国著名影评人汤尼·雷恩对赵涛进行了专访，这篇访谈第一次揭开了《山河故人》的神秘面纱。汤尼·雷恩是英国著名影评人，也是国际最具声誉的东亚电影研究者之一。

        问：这是你首次饰演一个年龄跨度为26岁的角色。这其中的挑战和困难有哪些？

        答：《山河故人》这个片名，大约十年前就出现在了贾樟柯的计划里，但我们不了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去年贾樟柯决定拍，他告诉我这是一个有26年时间跨度的影片，也就意味着我要从20多岁演到50多岁，对于这个挑战我确实非常激动。2000年的《站台》是我与贾樟柯的第一次合作，那是一代人青春的故事。到了2011年我与意大利导演安德烈·赛格亚合作《我是丽》，是一个移民母亲的生活。

        这两部影片里面人物所经历的年龄和情感，为准备《山河故人》中涛这样一个角色提供了非常良好的训练，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塑造一个拥有复杂情感的角色信心十足。26年的时间很漫长，我们不仅经历感情，也一定在反思和理解感情。青春的部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回那个时候的身体感觉，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语言，恢复到20多岁年轻女孩的身体条件。她会尖叫、会奔跑，会突然跳起来。我也在观察我的母亲，观察她的身体节奏。演最后一场戏，我问我的婆婆（贾樟柯的母亲）借来了她的衣服，我穿上它就突然有了感觉。

        更大的挑战或许来自贾樟柯电影的叙事形式，贾樟柯喜欢只描写一个生活截面，人物情感变迁的具体原因，人物的前史在剧本中并没有太多具体交代。这需要我去通过自己的想象完成这些前史和变迁原因的想象，当我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我必须带着更丰富的人物生活经历出现在这部影片中。我只能用一个笨办法，在读剧本的过程中记录下自己的想象。充分的案头准备，让我能够在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有备而来。

        问：涛选择晋生而非梁子的这样一个重大的决定，引发了影片的故事线。你是如何看待这一角色的选择的？

        答：如果我是涛，我会选择晋生。因为晋生不单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新富阶层，有充实的物质基础，同时他也在精神层面上关心涛。就好像涛喜欢那首香港歌曲，晋生会去帮她把那个CD找回来，他是一个充满行动能力的人。

        涛儿不是女神，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时候中国的贫富差异还没有现在那么大，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同一个起跑线的人在物质层面会有那样的不同。到2014年，晋生已经变成一个资本家、风投家。也因为这样的人物命运变化，或许带给他和涛婚姻上的障碍。

        我在表演1999年的时候，我不去想2014年或者更远的时间，因为在涛1999年的时候，她对未来是一无所知的，她相信眼前的感情。

        我想对涛来说，最痛苦的选择应该是离婚的时候，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让孩子跟父亲生活。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就像涛在电影里说的，她是个没本事的人，孩子跟着她可能在一个小城市不会有太多的发展，为了孩子她做出了某种牺牲，而她不能预料的是，这个决定让2025年自己的儿子在感情上充满了空白和迷惑，这是一个心痛的感觉。

        我很喜欢影片的结尾，我喜欢涛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人终究是孤独的。

        问：涛2002年离婚后选择留在了汾阳，影片暗示她将在那里度过她的余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你与贾樟柯对山西和汾阳有着同样的感觉吗？

        答：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是山西太原，离汾阳只有100多公里，那是山西的省会，也是一个煤炭和钢铁的城市。但是我们拥有相同的文化背景。

        贾樟柯剧本中所流露出他对山西传统人际关系的方法，包括对山西的山、河流、小的城镇这样一些空间的溺爱，在心灵上我是完全认同和能够感受到的。甚至包括那些地方的声音，当冬天我们听这些地方风的呼啸，在集市上与各种各样的面孔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对故乡怀有一种没有办法替代的感情。

        我记得贾樟柯曾经和记者开玩笑的时候说：喜欢拍山西，是因为他喜欢山西人的面孔，他认为山西人长得都很好看，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话，但是所谓“山河故人”，“山河”是空间，“故人”是人。我们爱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们爱那里人。我想这些感情，不难被观众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