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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上海小资代表的《上海壹周》也休刊了:一个媒体人的记忆

河西
2015-09-30 18:3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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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9月29日,一份签发于2015年9月18日的休刊通知在微博、微信朋友圈被众人转发。据说,曾经是代表了上海最小资的一份周报——《上海壹周》,将自2015年11月份起休刊。曾在《上海壹周》供职的采编人员、与这份报纸有过合作的专栏作者,以及媒体人、读者等,看到这份通知后都唏嘘不已,有人晒出了这么多年收藏的报纸,有人亮出了电脑里整理出的这些年给《上海壹周》写过的文章……

同时,上海的另一份报纸——《上海商报》,也决定在9月30日出版最后一期后,休刊。这真是纸媒的寒冬。

以下是一位媒体人、也曾是《上海壹周》供稿人对于这份报纸的记忆。

2002年6月的一天,我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她说:“我是《上海壹周》的编辑何涛,你发来的那篇谈安哲罗普洛斯的影评挺好的,我们会用。”

因为当时编《上海壹周》影评版的何涛在她的版面上留了一个邮箱,我就试着把我的影评发她,就这样,我在《上海壹周》上的第一篇文章发表了。

何涛姐姐是个大好人,人超nice,3年后我去《东方早报》写文化评论,也是何涛叫我去的,但她有个问题,就是老忘记给作者开稿费,所以有一次,她说你来我们社吧,把稿费直接给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在常熟路宝立大厦的5楼,我碰到满头卷发的藤井树,当时还在《上海壹周》当影视条线记者的她,很热情,她说你就是河西啊。编辑总监则是“神仙姐姐”王淑瑾,我最早知道她是因为《萌芽》发过她一篇小说叫《不系之舟》,不系之舟,也就是中国古典园林中的石舫,当然她写的和园林无关。文笔清丽,有才,见到丽人,确实很漂亮,但很忙,要去开会,她说你多帮我们写啊,留下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就没影了。

有一次,王淑瑾发了一封邮件,说某天《上海壹周》要办个活动,请朋友作者们来玩。我一看,晚上7点才开始,当时我还住在奉贤,我们当地土著到市区叫“去上海”,远。我掐指一算,估摸着去了就回不来,就婉谢,回:“月黑风高不眠夜,住太远,怕回不来啊。”她回说:“月黑风高,哈哈。”我想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结果,十几年了,再没见到她。我只听说,后来没多久,她就去办了另一份和《上海壹周》非常相似的周报,叫《天周刊》,风格、版式都相近,但说老实话,和《上海壹周》比还是差了一截,没几年就垮了。我听她的部下林嘉说,很多男生开会的时候老走神,因为是“神仙姐姐”啊,太好看了,只顾着看她啦。所以吧,你看,领导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关键,这还是“别人家的领导”,心塞。

所以有人说今年是纸媒的寒冬,我觉得不对,《上海星期三》是什么时候关门的?2009年7月。《完全生活手册》你还看得到吗?官微简介是:“最懂上海的生活时尚类周刊,没有之一”,最后一次更新是2012年12月28日。还有女性时尚刊物《秀with》,也早两年就歇菜了。

我印象中《上海壹周》不管怎么变,好像都是女性占主导地位,从单位人员构成,到报纸的风格趣味,都很女性化,都市、时尚,文艺、街拍,小情小调,小资小爱,我一直很喜欢。2003年,《上海壹周》出了几本丛书,其中一本《上海美眉》,是王淑瑾的专栏结集。还有一本,是当时爱情小说专栏的结集。另一本,是当时在《上海壹周》开专栏的尹大为写的《长喉结的美女》。

我后来才知道最初改版让《上海壹周》从《上海文化报》摇身一变高大上的是徐沪生,什么时候我知道的?跟蒋政文认识之前?

2006年,现在和张嘉佳卖小龙虾不亦乐乎,前两年把褚橙炒火的蒋政文回到《外滩画报》当编辑,他介绍我去《外滩画报》工作,我在常熟路宝立大厦的办公室里见到徐沪生,他对面坐着管生活版的副主编牟磊。牟磊的胡子和徐沪生那一口江南味很重的普通话是我现在唯一的记忆。

可以把徐沪生时代的《上海壹周》和《外滩画报》比较一下。

我记得我最早看到《上海壹周》是在2001年,徐沪生当家,后来我才知道,菲戈就是“懒人菲”吴志超,我那时候只知道菲戈,很会写文章,很厉害。

初读《上海壹周》,真是惊为天人,我心想,上海原来有一份周报这么牛逼!那时候互联网资讯还没有这么发达,很多艺术电影、摇滚唱片,光闻其名,未知其详,光看格非老师在那显摆伯格曼心痒痒啊,只能到盗版碟片店去淘。你不知道谁和你是同路人,不知道谁和你一样孤独、卓尔不群。

转角遇见你。

《上海壹周》封面。 图片来自新浪微博
《上海壹周》就好像是一个最知心的文艺青年小伙伴,告诉你,什么样的好片子、好音乐、好艺术展览,都是你喜爱的,有兴趣的。

毫无疑问,在当时,没有一份报纸是这样的,这是文艺癌青年的最爱!

我们应该看到,徐沪生主编的这两份周报,整个趣味是一脉相承的,到《外滩画报》,只是更注重大牌的专访,更有腔调,更国际化,吸引奢侈品广告,整个视觉的版式设计,更加Fashion杂志化而已。

《上海壹周》的“小文艺”真是办得很好,头版是孙甘露、毛尖、孙孟晋、李皖、张屏瑾等人轮流写,我尤其喜欢孙孟晋大哥的文章。1990年代我就听他在电台的《蓝调之夜》节目,我就想多听窦唯、张楚、唐朝的中国摇滚乐,他却老放灰野敬二之类的日本欧美先锋音乐,蹂躏我的耳朵,听一小时,那老受罪了,可是我那时候年纪小啊,不懂事,就觉得老孙特牛逼,好!2000年我还专门跑去听他朗诵诗歌,看他策划的苍蝇、张浅潜演唱会,特崇拜老孙。

你看他这人吧,忙成那样,脸色差成那样,到处跑各种前卫艺术展,策划音乐活动、做节目,对谈嘉宾,一刻也闲不下来的人,还有空到处写长篇大论,还写这么好,真佩服他。他以前写超现实主义诗歌,出过诗集,我写过评论,但我老实说也不是很清楚有些句子到底啥意思,可是他一写文章,我就彻底惊艳拜服了,特别细腻,感性。另一个让我觉得文章(主要是游记)比诗歌写得好的是韩博韩大帅哥,虽然他的诗歌名声更大,一家之见,韩博哥勿怪。

我觉得中国乐评人中名不副实的不少,但孙孟晋不是,尤其他给《上海壹周》写的评论,文笔花哨,文艺范十足,而又言之有物,常读常新,值得拥有。

《上海壹周》我最爱读的文章是项斯微写的。去年我在澳门见到尤优,我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项斯微写的那个尤优啊?”当面我应该没夸过项斯微,借这机会夸一夸。她是郭敬明“最世”的签约作家,出了两本书,所以她的工作量要比一般记者大多了,因为她写完单位的稿子还要拼命熬夜写小说,所以有一次,我碰到她,问你们忙吗?她就呼呼大声地说:“忙屎啦。我还要写小说,好忙好忙,都没时间睡觉。”郭小四以后要多照顾我们项斯微小姐。

项斯微在《上海壹周》的专栏叫“项语本纪”,项语,呃,好吧。我记得以前专栏边上还有一行小字:“项斯微说的要拿本子记下来!”项斯微的文字很放松,很有喜感,我经常看了就想笑。不瞒您说,项斯微的专栏,我还真有细读,有时候会把好玩的妙语记下来活学活用,我不知道还有谁像我这样听话。这样说的话,我这十八班武艺中间,就有项斯微的霸王枪法,湿父,请受徒儿一拜。

项斯微专栏的一大特色是经常拿尤优来开涮,但常涮常新,不会让人觉得做作重复。她做采访也很有意思。最新一期《上海壹周》,她写采访陈粒粉转黑,题目叫“Too Naive”,有趣。我印象最深的,则是张国立的儿子张默记者会群访时耍大牌,项斯微义愤填膺,就在那呛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云云,一点不给张默面子,娱记界乃传为佳话。

在《上海壹周》做了15年的时尚版总监俞菱,她现在做的微信是“跟俞菱逛马路”,10个月已经7个粉丝群,多少粉丝我没问她,已经有广告位了,那至少也有5万了吧,还是做得非常成功。想当年在《上海壹周》,她的逛街街拍版一直是很吸引眼球的名牌栏目,那时候俞菱就喜欢逛马路,现在依旧在逛,不忘初心。她在《上海壹周》出过两本书,都跟小店有关,一本是2011年初的《最不能错过的上海小店》、一本是《最不能错过的上海小店2012》。现在俞菱做得好,你能说这不是《上海壹周》精神的一种延续?

陈惊雷,我们叫他小雷,《上海壹周》影视条线记者。我第一次见小雷,就觉得这男生好帅!后来他跳槽,我问他去哪了,他说:“《伊周》。”可见小雷还是很有“壹周”情结的。前两天的《上海壹周》,陈惊雷的名字前又写着“壹周记者”,回去了?

当然还有大家心心念念指间沙的“指间沙”专栏。每周两个大版,八卦。指间沙也很奇怪,在出版社编一本严肃的专业学刊,和写八卦八竿子打不着,写八卦这么出名,我就说帮你结本集子吧,然后她出的第一本书是《舌尖上的上海》,写的是美食。好吧,食色性也,是一家。指间沙的八卦很多人都爱看,外地的报纸,就直接拿去刊发,不署名或者改个名,一点不讲职业道德。

前总经理陈征回上海文艺出版社之后,《上海壹周》我觉得有点吃老本的意思。我觉得后几年《上海壹周》最大的问题,就是千年一面。头版,明星,后面几个彩版,旅游、艺术,内文几叠,娱乐报道、文艺报道、书评、影评、乐评等等,都很有趣,版式也挺舒服,但多少年都这样,变化不大,是不是会给人以审美疲劳的感觉?为什么不能大刀阔斧地改版,尝试着新的思路呢?我不知道。

今年的《上海壹周》,我还是有订,有翻阅,给我的感觉就是,已无心恋战。我觉得留守诸位应该将她们面临的困境及早暴露出来,让喜欢《上海壹周》的读者了解、助力,让2000年介入《上海文化报》的徐沪生这样的能人出山帮助《上海壹周》走出困境,让曾经担任总策划的孙甘露利用作协的资源出谋划策,我看未必只有休刊这条路可行。

因为你们和《新闻晚报》、《上海商报》不同,你们有思想、有情怀、有文采、有口碑、有销量、有历史,是上海市的知名商标,2008年全市销量名列上海报纸零售量排名第五,在江浙沪一带拥有大量读者,杭州有跟风模仿的《浙壹周》,是上海最不应该休刊的周报之一。当年《上海文化报》那副颓势都救活了,现在《上海壹周》反而将寿终正寝?我觉得不合理,天无绝人之路,报有回天之术,诚哉斯言。

我的好朋友刘苇听说了我的事,曾介绍我认识《上海壹周》文化版的总监康华。因为各种考虑,我最后还是没有去《上海壹周》跟她和顾明以及孙甘露老师当同事,心里总有点对康华的歉疚,一直也没有机会,借这个机会也对康华说声:谢谢你!最近一次见她,是去年上海书展时,她在为她的孩子挑童书,有一点点胖了。听说她去了出版社,希望一切都好。

而今年的书展,我遇到了《上海壹周》前执行主编赵菁,她在磨铁执掌一个部门,很忙,反而是她到磨铁之后,我们说的话远超她在《壹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俞菱的微信上发了一张她结婚的照片,陈征、孙甘露、赵岩欣、康华、顾明、俞菱都在,那样温暖喜悦的感觉真好,但就像我们的青春,定格,再也回不去了。

讲这些事,十几年过去,和何涛第一次见面似乎还在眼前,想想自己也是过来人,十几年的青春就耗在这码字和媒体打交道的过程中了。这些散落在《上海壹周》、《外滩画报》、《东方早报》的文章,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呢?

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老徐永远是人生赢家?除了写诗还没大火,《上海壹周》、《外滩画报》和“一条”,已是传奇,是他踏准了时代的节拍,还是天意眷顾倔强的你?

而《上海壹周》休刊了,听说《外滩画报》也遇到困难不知真假,又有谁来再次扮演当年徐沪生单骑救主的戏码,于乱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于这新媒体冲击的乱象中杀出一条血路?

谁能让它复活?还是说让它只成为一种情怀,留待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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