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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摭言》:一本书带你走进科举时代

2021-08-03 17:3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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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高考,总不免成为热议话题。说到这种以考试选拔人才的方式,便不能不提起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科举始自隋代,在唐朝走向成熟完善,其后千余年,成为国家甄选人才和官吏的主流手段。不知有多少人,通过一轮轮艰难残酷的考试,才登上出仕做官的阶梯。

那么,有没有一本书,既能让人了解原汁原味的科举制度,又能带人结识那一个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呢?《唐摭言》就是这样一本书。

《唐摭言》由晚唐进士王定保撰成,是今存唯一一部系统记载唐代科举诗文掌故的第一手史料。摭,读zhí,就是采拾的意思,顾名思义,这是指对唐代文献的摘取编排,既包括官方的权威资料,也有文人间口耳相传的轶事。这部书不仅展现了科举走向成熟的制度历程,还记下不少饶有兴味的读书人“段子”,更有脍炙人口的诗文名句,可谓集严肃与雅趣于一身。

作为全国性考试,科举先要讲究公平,但在唐朝,想保持各地州府间的平衡已不容易。

在当时,举子们首先要在本地州府应试,取得荐送的资格后,才能到长安参加礼部考试,但偏远州府的名额有限,考官名气也小,很难获得有力的推荐。士子们辗转奔走,异地参加考试是很普遍的。比如诗人张籍,本贯是在和州(今安徽和县),但因结识了文豪韩愈,不久便利用韩愈任汴州(今河南开封)考官的便利,在汴州获得举荐,次年便及第。据记载,在大诗人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江东士子也有不少人到杭州考试,想必也是仰慕其盛名所能带来的方便。

《张籍集系年校注》

这种异地考试,在唐玄宗时期,还造成“以京兆为荣美,同、华为利市”的现象。首都长安所在的京兆府(今陕西西安),以及附近的同州、华州(今陕西渭南),荐送的考生地位特殊,在这些地区报名,获得荐送机会的机率能大不少。只要能在京兆府的考试中,进入前十名,那科举的成功便十拿九稳了;若更侥幸拿了第一,成为解元,面对礼部考试则简直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据《唐摭言》统计,京兆府解元中未能及第的,终唐之世,也只有九个。有这样的“录取率”,难怪会为时人热衷。

科举竞争的激烈,相信经历高考的人不难想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在唐朝只会更残酷。考生们奔走在达官贵人之间,求取王公大人和士林领袖的接引鼓吹,寻求捷径,可谓日常操作。

书里两次记载中唐名相牛僧孺的一则轶事,虽然被考证史实“弗足深信”,却很能印证陈寅恪“通性之真实”的说法。

(笔记小说,)以通性之真实言之,仍不失为珍贵之社会史料。——陈寅恪

说是牛僧孺刚到了长安,旅馆都没找好,行李也还放在城外,便拿着文章,急不可耐地拜见了当时声望卓著的韩愈和皇甫湜。两位乐于接引后进的大人物看了文章,大加叹赏,特地为之安排住处,还叮嘱:“到了某某日,可以出门走走,要记得天黑才回。”到了这天,韩愈二人特地趁其外出,骑着高头大马,登门拜访,走前在紧闭的门上留下几个大字:韩愈、皇甫湜一起来拜会牛兄,可惜无缘一见!经此一出好戏,牛僧孺的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名声大振。

当然,能让人如此引荐还是得有代表作做好铺垫,唐代盛行“行卷”——就是向人投书献文,以展现自己吟诗作赋的本领,博取才名,引起考官注意。因之也留下不少生动的掌故:贺知章读到李白《蜀道难》中,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一唱三叹,不由得赞叹:“公莫不是太白星精!”白居易初见顾况,被其调侃:“长安物价高昂,你怕是待不久。”直到见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才忙不迭地说:“作得此诗,居天下又有何难!”

走访名流、投赠作品之后,还要经过诗赋、贴经、策问这几场考试,才能等来二月放榜。若能登科及第,拿到“及第进士”的身份,便算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谢过了座主,参拜完宰相,可以尽情欣赏长安的都城风物,纵情诗酒了。

《唐国史补》是《唐摭言》史料来源之一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在唐代,文人的游赏宴集是少不了的,而且名目繁多。像什么相识、闻喜、樱桃、月灯、打球、牡丹、看佛牙、关宴之类,参加的人有哪些,会上有什么活动,每一种都有特别的讲究,车马人物,繁盛一时。

最出名的,当属曲江游赏和关宴了。曲江是长安盛景,诗中多有描述:“曲江千顷秋波净”,“紫蒲生湿岸,青鸭戏新波”,“漠漠轻阴晚自开,青天白日映楼台”,春和景明,不难见其可爱。《唐摭言》里,则有对宴会盛况的描摹:

曲江亭子,……进士关宴,常寄其间。既彻馔(宴饮完毕),则移乐泛舟,率为常例。宴前数日,行市骈阗(人物车马汇聚)于江头。其日,公卿家倾城纵观于此,有若中东榻之选者十八九,钿车珠鞍,栉比而至。(卷三)

《都城风物》函装四种,带你饱览千年前唐宋帝都的盛景

及第进士,还有一件值得引以为傲的事要做——雁塔题名:找一个好日子,登上长安名刹慈恩寺中的大雁塔,推举擅长书法的人,将自己的名字题写在壁间。宋代士大夫对此津津乐道,不无羡慕地说:“唐人登科,燕集曲江,题名雁塔,一代之荣。观当时士风,以不得与(参与)为深恨。”据《唐摭言》记载,这个风气始于唐中宗神龙年间(705-707),也是有石刻材料印证的。

当然,“龙门”难登,不幸落第的人总是多数。他们耗费家资,远赴长安,结果却黯然失落,一无所成。“长安居,大不易”,许多人只能过着杜甫诗中那种生活:“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有些人为此放下尊严,寄食为生,有些则志意消沉,黯然返乡。他们不仅忍辱含垢,苦闷难堪,往往还要遭受亲友们的冷落和白眼。他们是时代的眼泪,是不得不沉默的大多数。

书里写到竟陵(今湖北仙桃)刘虚白的故事,刘早年和裴坦有同窗之谊,一起参加进士试,裴坦风光及第,刘则不幸落榜。二十多年后,当裴坦以礼部侍郎的身份主持贡举时,刘虚白仍是一介布衣,在考场的烛火前忙着构思走笔。在试诗赋的那个晚上,刘虚白交上这样一首诗:

二十年前此夜中,一般灯烛一般风。

不知岁月能多少,犹着麻衣待至公。

看到熟悉的故人笔墨,想必裴坦也为之恻然动容,这一年刘虚白如愿及第。

《容斋随笔》中有对唐人夜试的考证

还有一个考了近三十次的人,叫公乘亿,原籍在河北魏州(今河北大名),孤苦贫寒,远到长安,与妻子分开已有十多年。有一天送人出京,到了郊外,瞧见一个老妇,衣衫褴褛,“依稀与妻类”,盯了好久。让人一打听,才知这正是阔别已久的妻子,她是误信了丈夫大病已死的话,不远千里,孤身自河北迎丧,却因衰老憔悴,面容生疏,乍看已不能相认。二人在路边抱头痛哭,旁人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青云得志,固然可喜可贺,失意落榜,倒也不必颓丧沉沦。

有人耗尽年华,一生憔悴,转而将心情、愁绪和病苦贫寒的状态,无保留地献给诗歌,他们的名字流传久远,不亚于雁塔上被风干抹平的墨迹。诗人贾岛,出身贫寒,但深受韩愈赏识,因愤世嫉俗,遭人诽谤,最后被排挤到小县主簿,碌碌无为;温庭筠才思敏捷,精工音律,浪荡不羁,视举场如玩物,却因得罪公卿,终身不第。贫寒愁苦,恃才傲物,志气难申,这些与失意相关的心性和际遇,更加深了晚唐诗的底色。

《贾岛集校注》

在《唐摭言》中,王定保有句独到的评论:“三百年来科甲之设,草泽望之起家,簪绂望之继世。孤寒失之,其族馁矣;世禄失之,其族绝矣。”科举,不仅承载着个人的甘苦,也是造成社会流动的动力,可能是登进的阶梯,也可能变成生命力的牢笼。它不仅是一项被行用千年的制度,文人心态、世俗风气、世族升降、阶层变动,也都笼罩在它的影子下,直至今日。

【赠校证者陶绍清先生签名笺纸一枚】唐摭言校证(全二册)--唐宋史料笔记丛刊(繁体竖排)

原标题:《《唐摭言》:一本书带你走进科举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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