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Logo
下载客户端

登录

  • +1

失踪的“傻媳妇”,被QQ秀找回来了

2021-08-09 11:5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字号

原创 山竹 不可思议编辑部 收录于话题#女性23#犯罪12#小人物故事54

_

年近五旬的徐柳树花了3万块钱彩礼,娶到一个20岁的傻媳妇。傻媳妇长得漂亮,很快融入当地生活。没想到一个月后,她突然发病,夜夜发出惊骇的嚎叫。直到一个暴雨之夜,徐柳树满身血污,敲响村长家的门。

2012年8月的一个深夜,徐德宏被敲门声惊醒。他按手机,十一点二十分。敲门声急促。拉开门,徐柳树在门外不停跺脚,喊:“吴冬青不见了!”

徐德宏回屋拿出手电筒,披上衣服。

前天大雨,虫破土而出,村里的人几乎全员出动,去树林里捉蝉虫。这东西好吃又能卖钱,久而久之,捉蝉虫成了村里的习俗。徐德宏妻儿都去了,唯有他作为村长,昨天指挥加高河堤时淋雨,发了烧,此时独自在家歇着。

村长举起手电筒,看见徐柳树身上的血迹,顿时打了个哆嗦。

吴冬青是徐柳树的新婚妻子,南方人。两个月前,媒人带着她和她父亲老吴到徐柳树家里坐了一下,这场婚事就定了下来。

东徐村位于黄河边界,三省交界处,南女北嫁的事很常见,村里的大龄男子或鳏夫的第二个老婆,多半是南方女性。除了语言不通,被称为蛮子外,南方女性普遍占优势,最主要一点——便宜。

徐柳树46岁,一直没有婚娶。村里对他的评价是,生性老实,不招惹是非。他在县城做泥水工,吴冬青的父亲老吴,就是徐柳树的工友。两人来往久了,老吴觉得徐柳树为人不错,便将吴冬青许配给徐柳树。

吴冬青20岁出头,身高近一米七,瓜子脸,大眼薄唇,皮肤比白面馒头还要白。

东徐村的小孩第一次见吴冬青就直了眼,争先恐后跑到她身边张望。看清后,满脸愁容,学着大人的口吻说:“奶奶的,长这么俊白瞎了,是拼种!”

图 | 电影《受益人》

吴冬青是个傻子,这让村里的女人都松了口气。虽然美得不可方物,但最起码是残次品。

娶吴冬青回家,徐柳树花了三万彩礼,没有办婚礼。一方面,老吴体谅徐柳树的窘迫,另一方面也因吴冬青惧怕生人。吴冬青过门那天,村长帮忙在村边放两串鞭炮,仪式草草收场。

徐柳树的家位于村子最深处,父母已经过世。前些年,他打工有了积蓄,将土房子翻新一遍,加盖两间堂屋,一间淋浴室,厕所的旁边还围着一座鸡圈。吴冬青搬进来后,他将靠东的堂屋改造成客厅,里面放着一张餐桌,最里处用化肥袋和棉花铺了一层地毯,摆放着劣质的芭比娃娃与儿童玩具。

雨还在下,落在头顶上,一股凉意渗入内心。

村长跟着徐柳树来到家里,发现客厅的电视被摔在地上,碗筷散落四周,堂屋的木门被踹了一个洞。往卧室看,挂着衣服的晾衣绳断了,电动车倒在地上,床往外移了一段距离,像是被拉出来一样。

床上、地上,各处都沾染着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村长徐德宏早年当过兵,在他看来这里必定有过一场激烈搏斗,往最坏方面想,吴冬青死活都无法保证。

村长退到院子里,在厕所、厨房、仓库寻找一番。徐柳树追出来,借他的手机给岳父打电话。

捉蝉虫的村民陆续回来,村长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出去就看到一群村民站在徐柳树家门的不远处,小声议论着什么。顺着手电筒的灯光望去,蓦地呆住了。

徐柳树的大门下,青苔包裹的板岩上,渗着一摊血,还没干。

吴冬青刚到东徐村时,除了整天痴笑,一切正常。她傻,打扮却一点没影响。满柜的衣服,碎花裙子、牛仔裤、防风衣,衣服品种比庄稼作物还要多。她对待衣服很苛刻,同一件衣服不能穿两天,还要对应天气,一个星期甚至连袜子都不重样。

村里人都说,吴冬青傻又不傻,她能分清好赖话,谁调戏她,谁真对她好,吴冬青能看出来。

她智力有问题,和大人无法交流,一说话就冒出几句连串的南方口音,起初东徐村的人听不懂。后来,几个平常撩骚她的男人隐约听出几个“妈”字,觉得吴冬青在骂人。村里人慢慢对吴冬青鄙而远之,连一同嫁来东徐村的老乡,也跟她划清界限。

可是吴冬青跟孩子有的聊,传统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新兴的电脑游戏也能施展开手脚。徐柳树宠她,每天给她几块零钱买零嘴,吴冬青傻得天真,对孩子们出手大方,反倒因此成了孩子王。

村民猜测是智力问题,认为吴冬青的心智只有7、8岁,再看她对孩子们格外友善,便默许自家孩子与她的互动。

衣着光鲜的吴冬青带着一群半大小子玩,成了东徐村一景。有时徐柳树打工,中午回不来,一些家长还会留吴冬青在家吃饭,将她当孩子看。

她组织孩子们玩捉迷藏、蒙眼萝卜、跳步的游戏,抑或挨家挨户搜罗食物,到树林里野炊。从早至晚,都能看到穿着碎花裙、刘海黏在额头上的吴冬青,带着孩子们疯跑。

孩子间发生争执再寻常不过,吴冬青是和事老,买包零食,笑嘻嘻地让闹矛盾的孩子分食,五毛钱就解决了一场纠纷。

有个孩子家里早早安装上大头电脑,趁家里没大人时,吴冬青就会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玩换装游戏。有时轮到角色扮演,吴冬青还会为每个小孩的虚拟人物搭配一身“家庭装”。

孩子们对吴冬青的信服度很高,都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傻子”。

图 | 电影《受益人》

雨停了。徐柳树家前聚集着很多村民,村长问谁看到过吴冬青,众人摇头。

半小时后,徐柳树的岳父老吴到了。看到屋里的情景,他不停地抽烟,一句话没说,眼睛盯着满身血迹的徐柳树。

村长看出老吴的疑惑。此情此景,徐柳树的形象确实很可疑,但他跟徐柳树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于情于理,徐柳树都做不出来那种事。

村长选出几名青壮年,加上徐柳树与老吴,到村边搜寻吴冬青的足迹,他还留了心眼,他排其余几人在徐柳树家里,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

什么也没找到,大雨仿佛洗掉了吴冬青存在过的痕迹。

走在村边的路上,老吴的烟一刻未停,他靠住一颗树,拿手电筒照徐柳树。

“你身上的血咋回事?”

“我不知道,啥时候弄上去的我都不知道……”

徐柳树抹了抹身上,显得不知所措。

这时,留在徐柳树家的村民打来电话,有新发现。一行人刚回到徐柳树家,一位村民就拉开村长,悄悄地说:“我们看茅房的土有点软,往下挖了挖,就挖出来这些东西。”

徐德宏看过去,堂屋门前,是一堆被泥土和血污染的衣物。

其中,一条碎花裙子格外显眼。

吴冬青新婚两个月,第一个月安然无恙,第二个月精神病就犯了。某天晚上,东徐村突然出现一阵凄惨的嚎叫,那时已有村民夜晚寻找蝉虫,听到惊骇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第二天,“吴冬青被打”和“吴冬青犯病”的消息就遍布整个村庄。

证明消息属实的,是孩子阵营里没了吴冬青的面孔。

孩子们翻进徐柳树家,看到堂屋的门被锁上,蓬头垢面的吴冬青在屋内急促地敲着玻璃,看似想逃离,脸上却仍在诡异地笑。

此后每一晚,出门捉蝉虫的村民都能听到吴冬青鬼魅般的叫声。孩子们被吓出心理阴影,连去村子深处都要成群结队,不敢靠近徐柳树家半步。

直到前天大雨,大家为巩固河堤时,村长借机问起徐柳树。

徐柳树看起来很疲惫,说这是阶段性的症状,慢慢就会恢复,说若非必要不会将吴冬青送进精神病院。

仅仅一天后,吴冬青留下满处血迹,消失了。

看到沾满血污的碎花裙,老吴再也忍不住,拳头径直砸向徐柳树。

徐柳树焦急地哭出来:

“不是我!从小到大别说杀人了,占人便宜都不知道怎么占,你问村长!”

徐德宏忙拦住老吴,说先听他解释,如果徐柳树缠磨(撒谎),我们报警。

他心里也在嘀咕。吴冬青没有户口,跟徐柳树结婚没有办一丁点手续,反倒自己手贱开了证明表,手写了个结婚证。要按以往傻子有没有户口不重要,但闹出这个事,自作主张给徐柳树和吴冬青开结婚证明,就成罪过了。如果调查下来,老吴倒打一耙,再拢个买卖人口罪,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几位村民从堂屋里搬出板凳,在门檐下绕了个圈。

徐柳树坐在最中央,开始说最近的事。

吴冬青刚到家里时,看不出精神病,只是说话含糊,一个字一个字地蹦,比一句话更能体现出重点。但徐柳树说什么,她能听得懂,吃饭、洗澡、睡觉,一吆喝就去,很听话。她平时没事就坐在客厅,玩徐柳树给她准备的玩具,有时还因吃不上零嘴撒娇。

徐柳树对吴冬青,就像对女儿一样,吃穿供应都尽其所能,往好的安排。这点村长可以证实,有时在路上碰到下班回来的徐柳树,车筐里经常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徐柳树说着愧疚起来:“挺好的一个闺女,说不了话,但心眼好。”

吴冬青发病那天晚上,因为徐柳树想要跟她发生关系。他说,那天晚上情况就不太对,“这闺女像是知道啥意思,我的手一放她胯上,她就转过来瞪着我。”

徐柳树接着脱吴冬青的衣服,吴冬青愣了愣神,突然大声嚎叫起来。

他没料到这种情况,惊慌之下用手堵住吴冬青的嘴,吴冬青一口咬住,徐柳树吃疼,下意识一巴掌打在吴冬青脸上。两人都愣了,吴冬青再次叫起来,徐柳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这事之后,每当徐柳树在家里,吴冬青就直勾勾盯着徐柳树,看得他发毛。他觉得吴冬青的傻跟这事有点关系,还去问过老吴。老吴说,吴冬青从小就傻,阶段性发病,让徐柳树再缓缓。

老吴烟抽完了,徐德宏让一位村民到小卖铺买烟,村民跑得太快,到门口脚底打滑摔了一跤,顾不上擦,扔给老吴一盒红旗渠。

徐德宏瞟了一眼,摔倒的村民,右手袖子沾满泥土,上面有几丝血色。

徐柳树说,从那之后,吴冬青的发作就越来越频繁。

或许是受了刺激,白天一切如故,就是不大愿意出门,晚上谁也没惹她,还是发疯嚎叫。徐柳树说来委屈,为了不影响吴冬青休息,他特意搬到客厅睡,可是叫声依然没有间断过。

他害怕吴冬青白天发病,出去伤到小孩,就将门全部锁死。但吴冬青常从窗户翻出去,幸亏她只在院子里活动。怕她觉得无聊,徐柳树还为她买了一辆儿童自行车。

为使她尽快恢复,徐柳树绞尽脑汁,衣服、玩具、零嘴,每天都有新花样出现。

图 | 电影《受益人》

有次徐柳树下班,发现吴冬青宰了家里两只母鸡,用大锅炒了盆青椒鸡。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徐柳树很高兴。他玩笑说吴冬青是母老虎,一次吃两只鸡,吴冬青精神状态尚好,在一旁嗤嗤傻笑。

可是到了晚上,惨烈的叫声再次响起。

前一天下大雨,吴冬青有些奇怪。

徐柳树干了一天防洪,疲惫不堪,村长又旁敲侧击地告诉他,村民怀疑他对吴冬青家暴。他情绪低落,到家后也不说话,独自在沙发上发呆。

吴冬青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默默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徐柳树有些感动,趁吴冬青尚有理智,尝试与她沟通,请求她不要再叫了。

吴冬青点了点头。

事发当晚,吴冬青没有喊叫,反倒乖巧地和徐柳树坐在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后,徐柳树要出去捉蝉虫。出门前,看到吴冬青在客厅玩拼装玩具,他试探性地告诉吴冬青,自己去后面的树林。吴冬青似乎听懂了,朝他点点头,徐柳树很愉快,觉得这是恢复的迹象。

害怕影响工作,徐柳树一般定时摸到晚上11点。他习惯了吴冬青的嚎叫,出奇的安静反而让他感到不安。回家路上,徐柳树走得很急,到门前一不留神,一跤摔在湿滑的青苔石上。

到家后,等待他的就是现在这番情景。

村民们听完,长出一口气,皱紧眉头,认为这些话没什么用,有缠磨的嫌疑。

老吴把烟扔在地上,碾灭,低头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地开腔:

“给我五万,女儿我当丢了。”

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

徐柳树呆了片刻,正欲开口,突然被一旁的村长按住。

村长走到院子里,在厕所旁边张望,他问徐柳树,家里一共养了多少只鸡。徐柳树说七只,村长数了一遍,小声地对徐柳树说:

“听我的,报警。”

警察将徐柳树拘留审问,徐德宏、老吴等村民也被带回做笔录协助调查。

徐德宏有些微侦查经验,他觉得大门前那摊血很可疑,像是故意存在的,毕竟徐柳树摔过之后,又有一名村民摔了一次。

警方给吴冬青做登记时,匹配到另一个女人,不同名同姓,从容貌上来看,正是吴冬青。老吴解释,在外闯荡,真实姓名怕出乱子,就私自给女儿换了名字。

但这些情况徐柳树却解释不了,只是咬紧牙关否认。

图 | 电影《受益人》

法医勘查埋在地下的衣物,发现血迹毫无规律,衣领、袖口、背部都有覆盖,且看形状都是抛甩状血迹。屋内地面上,有几处点状血迹的血液浓度很深,是滴溅状,像是被故意倒在上面的。

几天后,检测结果应对了徐德宏的预想,是鸡血。但在衣物的部分血迹中,检测结果是人血,对比后出自吴冬青。

更出人意料的是,法医发现血迹颜色偏暗,血液内含有不少杂质,检测后,法医说出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论:是经血。

当地刑警第一次碰到这样棘手的案子,有受害人的血迹,来源却是经血,并且受害人至今没有找到。从徐柳树口中也找不到突破口,案件一度陷入僵局。

刑警队要求从头梳理,警方再次排查发现,徐柳树家里只丢了两样东西,两只鸡和一支手电筒。通过这一点,结合前方所获取到的线索,警方认为这是一个伪装的犯罪现场。

警察得知,老吴丢了女儿不报警,反而要价五万,于是喊老吴谈话。

进入警察局后,老吴有些不对劲,神情慌张,手脚止不住颤抖。

审问没多久,老吴就招了。

他承认自己杀了吴冬青。

老吴说自己爱赌,没多久输光了积蓄,让女儿嫁给徐柳树也是筹资之举。

老吴知道徐柳树有钱,那天晚上潜伏在徐柳树家外,等徐柳树出门捉蝉虫后便翻进院子。老吴本意只想偷钱,谁知女儿发起疯连父亲都不认,见到有人进来便大声嚎叫。老吴本能地去捂女儿的嘴。

结果这一捂,就给吴冬青捂死了。

惊慌中,老吴抓住两只鸡割了脖子放血,伪造了现场,将杀人嫌疑转移到徐柳树身上。他认为徐柳树没有胆子报警,还可以借此敲诈他一把,谁知中途杀出个徐德宏。吴冬青的尸体,被他扔到村边的河里。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东徐村的河,他们早就打捞过,连根毛也没寻见,即使尸体沉在河里,这么多天,也会因长久浸泡而膨胀浮现。

老吴察觉不对,立即改口:“不是村边的河,哪条河我也忘了,太害怕了当时。”

再问起关键性的物证经血,老吴顿时含糊其辞了。

警察断定老吴撒谎,但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吴冬青。

后来案子水落石出,大家才明白,老吴这样做,纯粹为拯救女儿。

调查第八天,正当案情毫无进展时,一位村民带着孩子来到警察局,孩子见到警察第一句就是:“吴冬青换了QQ秀。”

孩子家里有台大头电脑,经常和小伙伴簇拥着打游戏,作为孩子领袖,吴冬青也在其中。除了游戏,孩子们还热衷聊QQ,并且给模拟人物搭配服装,说白了就是“QQ秀”。

QQ秀的部分服装及装饰需要购买或办理收费业务,若想免费得到,只能连续签到兑换类似“通行证”的特权。

当时吴冬青对一副“翅膀”很着迷,没发病前,每天偷偷跑到孩子家里签到,发病后,吴冬青与孩子们断了联系,久而久之孩子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昨天,孩子忽然发现,吴冬青更新了QQ秀。

哭泣女孩的身后长着一副翅膀。

警察醍醐灌顶,他们发现,调查走进一个天大的误区。

那就是,始终将吴冬青当成了傻子。

有了线索,通过定位和排查,警察很快在一家网吧找到吴冬青。被发现时,吴冬青还在打着单机游戏。她上身穿着一件印着栀子印花的短袖衬衫,下身搭配一条牛仔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嘴唇上还涂着鲜艳的口红。任谁也无法想象,眼前这女孩是个傻子。

没有审问,吴冬青就全盘交代,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骗婚。

图 | 电影《受益人》

吴冬青是职业骗婚人。她跟父亲老吴组成小团队。骗婚的起源,是吴冬青在她家乡的一次逃婚。那也是她的第一次婚姻。

她的丈夫是催收高利贷的,脾气暴躁,结婚后对吴冬青非打即骂。吴冬青无法承受,找机会逃了出去。男人气势汹汹地找老吴要人,但老吴毫不知情。吴冬青年纪小,两人没有领结婚证,男人做的是又非法营生,对峙两句,老吴说报警,男人立即怂了。

男人找了十几天,从庄到县到市,一无所获。找不到女儿的老吴急了,说啥也要报警,男人为了安抚老吴,一边说接着找一边给老吴送钱,比亲儿子还孝顺。

老吴越来越焦急时,接到女儿的电话。两人一合计,吴冬青让老吴先跑出来,她觉得这事能成。于是,老吴冲男人撒了谎,说要去远方的亲戚家找一下,临走前男人还给他一笔路费。

父女团聚后,正常生活了一段日子。老吴靠之前的手艺在工地打工,吴冬青在服装店上班,每个月除了工资,还能收到吴冬青丈夫打来的钱。

吴冬青的母亲早逝,父亲性子老实,不懂得如何教导女儿,只觉得亏欠她,女儿说什么是什么。他靠在工地赚的钱供吴冬青读高中,没想到女儿读到一半,不愿意接着读,到学校找老师,老师说她成天旷课,混日子。老吴没办法,只好依着女儿辍学。

钱一旦来得容易,贪婪的面孔暴露出来。

当吴冬青说出要骗婚时,老吴心里一惊,但还是同意了。他们辗转多地,寻找脱离社会发展的村落,找到合适的猎物,但说起没有户口不能领结婚证,猎物就不干了。

几次失败,他们觉得以“买卖妻子”为出发点会更合适,并将目标锁定四、五十岁还未婚娶亟需成家的中年男子。

第一位猎物住在临市的村庄,老吴托一位媒人认识的,五十多岁,一辈子操持庄稼,忠厚老实,很符合吴家父女的目标规划。

猎物给了一万五千块钱彩礼,也是怕有人说闲话,简简单单吃了顿饭,吴冬青就做起了南方媳妇。但这媳妇没有她想象得好做。一来,农村的人际关系比她想象得复杂,二是“花钱买来的媳妇”大家都心知肚明,猎物看她看得很紧。

成亲避免不了房事,男人上了年纪但精力旺盛,日夜折腾吴冬青。老吴买来避孕药倒进维生素药盒里,定时给吴冬青送去。不仅如此,她还要包办做饭、洗衣等家庭琐事,吴冬青觉得这一万块钱不值。

一个多月后,吴冬青趁男人上地的间隙,从家里跑了出去。当天就马不停蹄和父亲坐车来到了本市。

吴冬青复盘细节,认为难度太大,回报太小,甚至会留下隐患。

这一个月的磨砺,使吴冬青瘦了不少,老吴让吴冬青在家里休养,自己去工地打工。休息的两个月,她重拾网络,过着网吧和出租屋两点一线的日子。

有一次上网,吴冬青看到一条有关“精神病”的帖子,她突然有了灵感,连忙打电话给老吴,激动地说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装傻子!

老吴正在工地上班,下午两点,太阳晒得人晕头转向,他听着,望向一旁的徐柳树,轻声说了句:“嗯,我知道了。”

吴冬青研究几天装疯卖傻,觉得装疯比正常活着还累,,干脆只装笑,旁人说什么装听不懂,什么活都不会干,也比整天操持家务清净。

到这年纪的徐柳树没什么选择,虽然是傻子,但各方面很满意。谈到彩礼,吴家想探探底,报了三万,没想到徐柳树同意了。

凭这一点,吴家父女认为徐柳树有着不菲积蓄。

到徐家后,吴冬青布局的第一步是拉拢孩子们。

孩子没那么多心机,一有打算都呈现在脸上,靠几包零食就能掌控。混熟之后再展现出疯的一面,颠覆孩子们的印象,营造被徐柳树虐待的假象,自然而然影响到大人们。

吴冬青长得好看,也爱美,现实中,她的衣服不重样,网上也要落实,QQ秀是重要的展示平台,没想到沦为她漏出马脚的最大失误。

审讯室里,吴冬青回想起两个月来的事。她说徐柳树人品很好,那种老实是刻在骨子里的,婚后一个月都没对她有任何过分行径。

直到那晚,徐柳树脱吴冬青衣服时,她认为时机到了。

嚎叫、怒瞪虽说是掩饰,但里面多少包含着些真情实感。随后每天晚上,吴冬青都通过嚎叫向村民传递着“发病”的讯息。

做一大盆青椒鸡的那次,实际上是吴冬青为了后续的练习。这点子是从“今日说法”里面学到的,目的是让徐柳树的嫌疑再加深,制造自己遇害的假象,借机敲诈徐柳树。

下暴雨那天,吴冬青觉得徐柳树有些奇怪。他踏进门的脚步听起来很疲倦,没有推开门拿玩具哄吴冬青停止嚎叫,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

想到徐柳树即将迎接的遭遇,吴冬青居然有点于心不忍。

突然,她冒出一个想法:退两万块给徐柳树,放自己走。

图 | 电影《受益人》

她倒了一杯开水给徐柳树,正准备以正常人的口吻开口,徐柳树突然说话:

“以后咱别叫了?”

这句话说醒了吴冬青,如果现在停止,过去的经历对她、对徐柳树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吴冬青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事发当天,徐柳树如常出门捉婵虫后,吴冬青开始现场布置。

杀鸡取血,破坏家具,抛洒鸡血都是事先规划好的。只有经血,是吴冬青在事发前一天冒出的想法。

她发现自己来了月经后,将上身衣物垫在内裤上,取经血,将衣服埋起来。吴冬青认为,自己的血是有力的证据,即使报警,也是一大铁证。可吴冬青不懂刑侦技术,经血没有给徐柳树增大嫌疑,反倒弄巧成拙。

她早前就观察到大门前的青石一下雨就会变得很滑,且有着门槛的阻碍,手电筒从外照不见。晚上十点五十五分,她算准时间,堆了两颗不显眼的石头,将鸡血倒在上面。

紧接着跑进玉米地,沿着道路往村外跑,一路跑到出租屋。

吴家父女走进监狱那天,闹剧宣布完结。

徐柳树拿回彩礼,全数捐给村子修路。吴冬青想见徐柳树一面,向他道歉,但徐柳树不肯,他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对警察小声地说:“我原谅她了。”

吴冬青有句话让警方印象深刻。她说按照一般情况,徐柳树回家时间最起码要十分钟。但那天徐柳树没听到她的嚎叫,心生不安,回家时间比往常提前了。

吴冬青看到有手电筒灯光逼近,一着急连鞋也没有换,还带走了手电筒。

她对徐柳树的行为感到不理解,说:“这事儿多邪乎,平常求着我别叫,这下不叫了,自己心里又没底了。”随后指了指民警,笑着说:

“就像你牙疼,硬熬着,我打你一巴掌,你还觉得爽。”完结

原标题:《失踪的“傻媳妇”,被QQ秀找回来了》

阅读原文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1
    收藏
    我要举报

            扫码下载澎湃新闻客户端

            沪ICP备14003370号

            沪公网安备31010602000299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