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行为艺术家情侣，男方因不满版税份额向女方提起诉讼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这位世界上最著名的行为艺术家，遭到她过去的合作者和情侣、德国艺术家乌雷（Ulay）起诉。二者的争议围绕共同创作的作品。

生于贝尔格莱德的阿布拉莫维奇，与本名叫弗兰克·乌维·莱于齐本（Frank Uwe Laysiepen）的乌雷，曾是十多年的恋人和合作者，直到1988年二人各奔东西。在两人共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设计了一系列的作品，探索他们之间的伴侣关系。

两人的关系在2010年尤其引人注意。阿布拉莫维奇当时在纽约的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中，每天八小时坐在画廊的一把椅子上，邀请陌生人坐在她对面直视她的眼睛。当乌雷意外出现并坐在她面前时，她开始哭泣，并伸过手去抓住他的双手。社交网站YouTube上关于这段相遇的视频被几百万人观看。

然而，人们如今不得不驱散对这一温情时刻的记忆：乌雷发起了诉讼，本月晚些时候就将在阿姆斯特丹开庭。他声称，阿布拉莫维奇违反了他们1999年签订的合同。该合同涉及二人共同创作的全部作品。

乌雷：版税份额低于约定，出版物禁用合作图像

乌雷声称，阿布拉莫维奇要求画廊在二者共同创作的作品上只署她一个人的名字，这违反了合同，同时也没有向他提供关于作品出售情况的准确描述。在过去16年中，只付给过他4次钱。

乌雷对《卫报》表示：“她不止是我曾经的生意伙伴。所有这些作品创造了历史，甚至记载到了教科书里。但她却故意曲解了这些事情，要么就把我的名字排除在外。”

当二人在1988年分开之时，他们决定创作一件名为《情人》（The Lovers）的作品，标志二人关系的终结。他们各自从中国长城的两端步行2500公里，然后相遇，最后一次拥抱对方并告别。

乌雷说他后来将他记录下的有形档案材料卖给了阿布拉莫维奇，后者同意保管这些，并管理这其中可出售材料的各种产品，包括影像、照片和行为表演。所得利润中，50%归画廊所有，30%归阿布拉莫维奇，20%归乌雷。

但在他提起的诉讼中，乌雷声称，阿布拉莫维奇对合同的解释，使他所得到的版税份额远低于20%。

乌雷声称，玛丽娜只付给了他四次钱款；而玛丽娜则辩称，他所应得的部分是她所获得的那30%利润中的20%，也就是总额的6%。乌雷解释说，他希望通过诉讼达成的结果是：“我要求她做到的是：每六个月，提供一份有关销售和我这部分版税的说明。我要求正确标示我的名字。”乌雷还在寻求获得有关她过去七年间银行账户的信息，这样，他的会计就能够检查有没有欠他的款项。他控告称，过去16年间她只提供了三次这样的说明。

关于这一次诉讼，乌雷说，他收到的钱出乎意料地少——他认为，不超过他所应得部分的一半。他们的每件作品都以五到六位数的金额出手，而他总共到手的不过3.1万欧元。“有很多钱经过了她的账户，当然，他们有个很好的会计。”他说，他只是在拍摄时才得知，阿迪达斯的大型商业行为中用到了二人合作的作品。

除了这次起诉，乌雷更担忧的事情是，阿布拉莫维奇正在将他从艺术史中抹掉。他主张，他的合同规定了，他们的作品必须归于两人共有，但阿布拉莫维奇一直宣称自己独享著作权。他说：“她故意曲解了这些事情，要不就是把我的名字排除在外。”

乌雷在此次起诉之中，同时控诉，“艺术家在场”这一作品“借用”了他们共同创作的《夜海穿梭》（Nightsea Crossing），这一系列的行为艺术活动长达史诗般的90天，表演于1981至1987年间。“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她只是把桌子切成两半，邀请参观者坐在她的对面，而不是我。”他说，自己一开始对著作权的问题并不关心，从而产生了问题。“因为我不想总是和她斗争。”

他说，他们的关系当时仍保持热情友好，而且这种友好关系本可以继续下去，如果不是阿布拉莫维奇干涉了他2014年出版《细语：乌雷对乌雷》的话。这本书中包含了他们共同作品的一些图像，开始于乌雷接受化疗的时候。阿布拉莫维奇起先同意接受采访——书的作者玛利亚·鲁斯·博扬（Maria Rus Bojan）回忆说，“她极其和善”——但后来则通过她的律师声明，她并没有允许他们使用采访或任何图片资料。

出版商决定去除28幅图像，而用粉色的方块取而代之。《壁橱中的骷髅》这部作品中，乌雷涂写在墙上的数字是出现这些粉色方块的页码。他说：“我受伤了，非常受伤。”“这无法想象，如此不公正，如此不正确。当我和她共事的时候，她是伟大的。但现在，你看，她所转向的方向，成为明星，这一点我并不嫉妒。这同我的意图、愿望、欲望……相去甚远。这让她忘乎所以了。”

在要求就此案件作出评论时，阿布拉莫维奇的律师回应说：“阿布拉莫维奇女士完全不同意乌雷的控告。我的客户并不想对这些指控作出评论，这些都是诽谤。我的客户认为，这一诉讼完全是辱骂，意在破坏她的名誉，这一点从指控中就能看得出来。我的客户对她在法庭上的局势非常自信，她将采取一切合法手段，捍卫自己的权利和声誉。”

至于乌雷，他仍用更细微的方式捍卫他的名誉。在《细语》这本书致谢部分的一个小小的注释中，他说明了粉色方块的原因和缺少了的图片。他说：“我想一定是这一点激怒了她。”

据悉，这起诉讼将在本月晚些时候在阿姆斯特丹地区法庭开庭。

从宝丽来摄影师到行为艺术家

弗兰克·乌维·莱于齐本，在过去的50多年中都使用“乌雷”这个名字，是少有的几位能够荣登艺术史教科书的行为艺术家之一。只有一个人比他更有名，那就是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1976至1988年间乌雷生活和艺术中的伴侣。自从二人决裂之后，阿布拉莫维奇变得举世闻名，特别要归功于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回顾展、在美国HBO电视网播放的纪实节目、她那些包括Jay Z、Lady Gaga在内的明星朋友，还有阿迪达斯的一系列广告。相比之下，乌雷就难以称得上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了。

他们共同创作的艺术作品充满激情、先锋而有力；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同样让人难以忘怀，例如，两人一同绷紧弓箭，箭头指向阿布拉莫维奇的心脏。然而，他们即将面临的诉讼，注定是两人建立关系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两人曾共同创造了意义重大的艺术作品。这其中包括1978年的《切割》（Incision），作品中，乌雷赤身裸体奔向穿着衣服的阿布拉莫维奇，却被弹性绳索拉回。同一年中，题为《AAA-AAA》的作品里，两人相互吼叫。他们的恋情可以用1977年的作品《时间中的关系》（Relation in Time）得以象征。表演过程中，他们的发辫编织在一起，两人却背对背面向不同的方向，长达17小时。

5年前，乌雷重新出现在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艺术表演现场。后者当时正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进行题为“艺术家在场”的表演。参观者排一个又一个小时的队，无声地坐在她对面，只能进行眼神交流。有一天，乌雷意外出现。面面相对，两人都泪眼婆娑。这一幕被摄像机捕捉下来，并广为流传至今。尽管背景音乐和解说文字使之看来像是失散多年的情侣重逢，而事实却并不那么浪漫。

乌雷现年72岁，在阿姆斯特丹和斯洛文尼亚的卢布尔雅那两地生活。起初他是为了展出自己作品而来到卢布尔雅那，又在此遇到了自己的现任妻子，斯洛文尼亚著名的图形设计师。他们的公寓里充斥着艺术品和拾得物：古早的药剂罐、用多种语言写成的手写笔记、雕饰华美的亚洲屏风。但乌雷从不在一处地方久留：在巴塞尔艺术展上表演，要么是去希腊的海德拉岛上授课，或者在巴黎拍摄电影。

2013年，他成为了一部名为《癌症计划》纪录片的主题。该片跟踪拍摄了他被诊断为淋巴瘤之后一年的生活。通过大范围的化疗，他战胜了癌症，重获健康。他嘲笑说，几乎杀死他的东西，就像万宝路香烟一般，总是在他的手指间灰飞烟灭。

温暖，语速很慢，看起来憔悴而英俊；他的故事看来要比能够放进传记中的更多。他出生于德国，但几乎是阿姆斯特丹艺术现场的同义词，他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至今还在那里拥有住所。他的艺术生涯从宝丽来摄影师开始，足迹踏遍欧美，用尺寸巨大的20×25和40×80英寸相机拍摄照片。他的主要作品仍然是摄影，但真正使他出名的则是（通常身着异性服装的）行为艺术表演。

后来，这对行为艺术界最知名的眷侣分道扬镳。两人从中国长城的两端出发，在长城的中点上告别，标志着恋情的终结。乌雷说，从1988年到1999年之间这些年中，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策展人特夫茨·罗格（Tevz Logar）曾组织了乌雷在斯洛文尼亚的首次展览。他指出，直到最近，乌雷都对维持自己在当代艺术界的一席之地毫无兴趣。现在MOT国际画廊全权代表乌雷，明年将在伦敦举办个人展览。“这意味着他开始进入玛丽娜至今所把持的象征空间。”

“艺术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关系作品》（他们最著名的系列合作作品）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平衡，以及他们为之付出的平等而协力的努力。”罗格如是说，“它就是这样得以进入艺术史和行为艺术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