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美国新学年：矛盾的指导方针与重返校园的风险

【编者按】随着德尔塔变种的出现，美国的教师、学生和家长再一次对“重返学校”这一选项感到担忧。地方、州和联邦层面相互冲突的指导方针，以及日益升级政治斗争带来了新的混乱，德克萨斯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以及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分别下达了行政命令，禁止地方政府和学区要求学生佩戴口罩。德桑蒂斯还表示，佛罗里达州将拒绝向那些违抗他命令的地区提供资金。

然而，面对有着极强传染性的德尔塔病毒，降低防护措施可能导致感染率的上升。另一方面，由于全美各地区青少年的疫苗接种率参差不齐，放宽对教师及工作人员的检测，以及取消线上远程教学将引发新的问题。对于那些认为重返校园意味着新冠威胁已经消失的家庭而言，新冠的风险还远远没有解除。本文原载于《新共和》，作者蕾切尔·M·科恩（Rachel M. Cohen）是驻华盛顿特区的自由撰稿人。

2021年8月10日，美国佛罗里达州，尽管新冠病例激增，鲍德温公园小学学生迎来开学第一天。当地公立学校实施学生戴口罩30天的措施。

关于重开学校的问题似乎已尘埃落定，这是关于疫情最两极分化的政治辩论议题之一。2021年春，随着疫苗接种开始推进，国会也批准了数十亿美元的基础教育（K-12）资金预算，家长、教师和工作人员似乎在长期第一次可以松一口气了。希望就在眼前，安全的线下学习似乎触手可及。

虽然学校已经重新开放，但数以百万计的学生仍然选择了呆在家里接受远程教育。许多家长报告说，他们的孩子在虚拟学校表现得很好，线上教育比线下教学更安全，他们也可以接受两种形式的结合。然而，领导人对秋季恢复线下教育非常乐观，真正的正常化即将到来。一些政客，比如纽约市长比尔·白思豪（Bill de Blasio），甚至提前宣布学校在秋季将不会提供虚拟学校的选择——一些人为这一决定欢呼，这是一个自信的信号，表明疫情即将迎来终结。

然而，在最近几周，德尔塔新冠病毒变种再次带来了不确定性。地方、各州和联邦层面的指导方针相互冲突，政治斗争也日益升级。对于已经返回学校的数百万学生以及那些仍在等待开学的学生而言，隔离、设施关闭和快速变化的规则所带来的混乱仍在继续。换句话说，人们将迎来一个和去年很像的新学年。为了理清这一切，我们将在这里对目前的状况、我们所知道的，以及还需要了解的情况进行描述。

在5月中旬，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宣布了新的口罩指南，强调已接种疫苗的人群在户外和大多数室内环境中不再需要佩戴口罩。该指南令许多人感到意外，人们也不清楚“如何确定哪些人接种了疫苗”。但这些细节很快就被搁置。“我们都在期盼这一刻的到来，”CDC主任罗谢尔·瓦伦斯基（Rochelle Walensky）博士在新闻发布会上说。

到7月初，CDC更进一步，发布了新的学校指南，称虽然幼儿应该戴口罩，但接种过疫苗的教师和学生可以在不戴口罩的情况下，在学校里安全地上课。该机构建议，在可能的情况下师生应该保持三英尺的距离；但同时也表示如果这不可行，学校也不需要禁止面对面的线下学习。

在新的学校指导意见出台时，新增的新冠病例数量很少，而且多数教育工作者已经完成首次疫苗接种。虽然拜登总统没有达到他的目标，即让70%的美国成年人在独立日之前注射疫苗，但他的政府说不用担心，疫苗项目会有惊人的进展。然而，难以忽视的是，全国的疫苗接种率已经放缓，而且一种新的、传播性更强的变种病毒正在出现。

近三周后，随着病例、住院人数和死亡人数激增，围绕疫情的乐观情绪已经烟消云散。出于谨慎考虑，一些公司开始推迟返回办公室上班的时间，但学校并没有采取类似的举措来推迟开学。尽管一些企业高管认为，让员工返回公司尚不安全，但政治领导人继续强调，在8月或9月返回学校是完全可行的。他们指出了关于疫情早期的研究，同时承认德尔塔病毒的变异可能会使这些研究结果复杂化。几乎没有人准备过考虑任何替代方案。

7月27日，CDC引用了对德尔塔病毒的新研究，发布了新的学校指导意见，建议所有学生和工作人员（即使完全接种了疫苗），也要佩戴口罩。瓦伦斯基表示，截止7月21日，12到17岁的年轻人中只有30%完成了全部的疫苗接种；CDC的数据也表明，即使接种了疫苗的群体也在传播病毒。

尽管如此，在CDC发出新警告时，正值数百万美国人对该机构的领导失去信心，许多保守派开始谴责CDC。

7月29日，德克萨斯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地方政府和学区要求佩戴口罩。第二天，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也不甘落后，发布了自己的行政命令，禁止学校要求学生戴口罩，甚至称这是一个“家长权利”的问题。他以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的一项研究为基础，驳回了大量“表明戴口罩显著降低新冠传播风险”的研究。德桑蒂斯还表示，佛罗里达州将拒绝向那些违抗他命令的地区提供资金。

一些学区确实违反了特定州政府对于口罩的禁令，拜登政府表示，它将支持那些冒着遭受报复风险的学监。尽管如此，根据华盛顿大学博塞尔分校（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Bothell）公共教育改造中心（Center on Reinventing Public Education）收集的数据，目前美国100个最大的学区中，只有大约一半的学区要求学生在今年秋季佩戴口罩。截至周四，只有7所学校要求对学生和教职员工进行定期测试。

疫苗接种为重新开学增加了另一层复杂因素。在鼓励自愿接种疫苗的几个月后，联邦政府、私人雇主和学区现在正缓慢地要求所有员工接种疫苗。8月11日，加利福尼亚州成为了第一个宣布所有教师、学校工作人员，甚至家长志愿者都需要接种疫苗的州。全国第三大学区芝加哥的公立学校于8月13日宣布，所有员工必须接种疫苗，此举也得到了当地教师工会的认可。

7月下旬，鉴于工会不愿意推翻集体谈判协议，目前还不清楚工会是否会阻挠更激进的疫苗接种规则。当拜登在7月29日宣布他的新规则，要求联邦工作人员接种疫苗或进行定期测试时，一些工会，包括左倾的美国邮政工人工会，对这种自上而下的指令表示反对。

但是公众舆论仍然强烈支持教师接种疫苗，工会领导人也很快对此表示同意（60%的学龄儿童的家长认为所有的教师都应该在返回教室之前接种疫苗）。8月8日，美国教师联合会主席兰迪·温加顿（Randi Weingarten）公开表示支持新冠疫苗的接种要求。她在《Meet the Press》节目中说：“出于个人良知的考虑，我认为我们需要与我们的雇主合作，而不是反对他们关于疫苗接种的强制要求。”四天后，全国教育协会主席贝基·普林格（Becky Pringle）也站出来支持疫苗强制要求。个别地方工会也开始通过决议表示支持。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长滩阿尔瓦拉多小学迎来开学，学生回到教室上课。

但是在那些有资格接种疫苗的学生中，学生的接种率仍然参差不齐。截至8月11日，在六个州，超过60%的12-17岁儿童至少接受了一次疫苗，而在七个州，只有30%或更少的儿童接受了第一次疫苗注射。然而，许多学区决定不要求学生接种疫苗，尽管长期以来学校都要求学生接种其他疾病的疫苗。

例如，在华盛顿特区，截至8月4日，只有14%的12～15岁的黑人青少年接种了一剂疫苗，而在同一年龄段的白人学生中，这一比例为51%。在该学区16、17岁的学生中，只有21%的黑人学生接种了疫苗，而白人学生接种过疫苗的比例为47%。市政府领导说，他们担心对学生的新规定可能会引起反弹，因此希望鼓励自愿接种。市长穆里尔·鲍泽（Muriel Bowser）最近宣布，该区将向接种疫苗的青少年免费发放1200个AirPods耳机，并将通过抽奖活动向接种疫苗的学生颁发大学奖学金。

经过几个月的“强调儿童不会面临严重的感染新冠或死亡的风险”，而且“疫苗在预防严重的新冠疫情和降低死亡率方面表现很好”之后，领导人不应该对一些家庭对于“是否值得给孩子接种疫苗”犹豫不决而感到惊讶。尽管如此，由于青少年疫苗接种率较低，且德尔塔变种的传染性是此前变种的两倍以上，儿科的病例和住院人数一直在增加，更多的专家正在警告人们新冠对于儿童的风险。

一项关于疫苗效力可能减弱的新研究给学校重新开学带来了另一个障碍。专家们发现，疫苗接种者之间有着较高的新冠传播率，梅奥诊所上周发表的一项未经评审的研究表明，mRNA疫苗在防止德尔塔变种感染方面的效果可能会明显降低——对于那些接种了辉瑞公司疫苗的人来说，效果甚至低至42%。

周五，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批准了对某些免疫缺陷患者注射加强针，这是一个积极的步骤，但许多儿童与那些免疫缺陷的成年人生活在一起，他们还没有资格接受注射第三针。当父母担心孩子的健康和安全时，他们也在权衡自己的父母、自己、兄弟姐妹、同事和邻居的健康和安全。一些家庭希望等到他们的年幼子女有资格接种疫苗，或者等到更多的脆弱群体有资格接受加强针后再进行加强针接种。

这并不难理解。在密西西比州，8月2日至6日期间，近1000名儿童和300名学校工作人员的新冠测试呈阳性，大约有5000人因接触而被隔离。阿肯色州的一个区爆发了43个病例，导致800多名学生和工作人员被隔离。在佛罗里达州，棕榈滩县（Palm Beach County）的区长报告说，新学年开始两天后，有400多名学生被隔离，该区有134个确诊病例，有108名学生和26名工作人员被感染。

考虑到德尔塔变种威胁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多的美国家庭要求确保他们的孩子能在今年秋天进行线上学习。尽管专家警告说，如果孩子们继续远程学习，就有可能在学业上落后，但一些家庭认为，疫情带来的危害远远大于重返学校学习的好处。另一方面，相较于2020年，许多学区放松了检测和追踪接触者方面的措施。

根据重塑公共教育中心（Center on Reinventing Public Education）的数据，美国100个最大的学区中，有80%现在将提供虚拟学习的选项（仅在8月份的头两周，这一比例就已经翻了一番）。然而，美国最大的公立学区纽约市还没有同意为学生提供远程学习。

让孩子们回到教室，减轻工薪家庭的负担（尤其是母亲，她们仍然承担着养育孩子的大部分责任）依旧是政策的首要目标，领导人希望通过新疫苗的强制要求，来提升缓解措施。FDA即将全面批准新冠疫苗，这将有助于限制这种高传染性菌株的传播，减轻人们挥之不去的担忧。

但对于那些感叹“我们终于熬到了头，现在可以享受平静和放松的学校生活了”的人们来说，新冠病毒又一次粗暴地让他们醒悟过来——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