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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新议长的别样保守主义情怀

李海默
2016-01-13 17:02
来源:澎湃新闻
思想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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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议长展奇才

2015年12月中下旬美国政坛的一件大事就是美国国会最终通过规模1.8万亿美元的联邦支出与减税优惠法案,不少新闻媒体都惊叹:“这是国会经多年来的财政角力后,两党罕见的合作行动”。法案本身多被视为共和党向民主党控制的行政部门做出的妥协,法案还包括数额巨大的减税内容(于此部分,民主、共和两党各有其一定之受惠内容),以及解除已有40年之久的美国石油出口禁令(主要是共和党比较欢迎)。这一法案从象征意义的层面看,是由现任国会议长瑞恩(Paul Ryan)主导推进的,用《华盛顿邮报》的一篇时评来说,瑞恩的策略是在两方之间寻得一种精巧的平衡:一边是试图告诉选民们当奥巴马仍然在任的时候,不应对国会共和党人抱有过高的不切于实际的期望,另一边则是宣称要努力追求一种“大胆的别样方略”,以期能在2016年充分标示出共和党与民主党人存在的显著不同。

瑞恩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仍激起了部分极端保守派人士的不满,他们在社交网络上将瑞恩的举措视为一种对保守主义价值理念的赤裸裸的背叛,是一种与奥巴马行政部门同流合污,缴枪投降的可耻叛变行径。然而,有趣的是,在众议院层面,不仅该法案的通过投票程序进行得十分顺利(自然还是有投反对票的,共113名众议员反对,但超过150名共和党人明确追随瑞恩,这样的大比数战绩在前议长博纳时代甚为鲜见),且尤为让人惊讶的是,共和党极端保守派议员们也鲜少有人公开谴责瑞恩为“背叛”或者“投降”。一眼望去,众议院共和党人们貌似都倾向于比较顺服地团结在新议长瑞恩的周围(还有美国媒体分析,一些投反对票的共和党人其实心中也是同意或认可瑞恩立场的,只是为了向选民更好交代而投了反对票)。

当地时间2016年1月7日,美国华盛顿,美国众议院议长瑞恩签署废除医改法的法案。 视觉中国 图

与此同时,面对着来自基层一小部分人的“背叛”论式抨击,瑞恩仍然将法案的通过宣称为保守主义阵营的胜利,且宣称在2016年,他将有一番很大的雄心壮志,其中最重要的就包括全面重修税务法典,巩固税收等级(tax brackets),降低税率,调整一些面向大众的减税优惠政策等,同时他还提出共和党将在2016年构造出一份新的健保方案以期取代现有体制。瑞恩明确向美国媒体表示:他希望国会众议院能成为保守主义政策方针的滋生地,并据此而有效形塑2016年的选举事宜,同时他希望能够将众议院内的拨款程序重新正常化。也就是说,瑞恩期待着共和党的国会力量(尤其是众议院)能尽速确立其共和党领导中心的位置。美国政治分析人士都注意到瑞恩的雄心,因为瑞恩明显比前任议长要强硬(比如博纳就明确反对、阻止对大修税法和撤销目前健保法律等富有野心的共和党主导议题进行院内投票表决),而瑞恩既不面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们现下头疼不已的党内纷争,也要比参议院的共和党集群显得更为有力量(因为他们还控制不了60席,因此常常仍需获得民主党的合作以推动其目标)。当然,瑞恩也将会遇到很多阻碍,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不少民调显示大约65%的拥护共和党选民会更加倾向于选择那些被看作是“局外人”的候选者。更不必提那众所周知的道理:即,在现代美国政治体系上,共和党是导致极化现象的主要原因,自从持保守主义的里根总统当政开始,共和党即开始一段逐渐向右之旅,往往意识形态上的纯粹度与当选的可能性开始保持一致(参阅B. Wood等人研究)。在不少立场较为极端的共和党人士看来,唯有局外人才能保持相对更高的纯粹度,而类似Dave Brat挑落Eric Cantor那样的事情正是他们津津乐道的经典案例(可参阅笔者: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76678及丁一: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51680 )。

美国政治分析人士普遍认为,在2016年,奥巴马的立法目标将转趋温和,更多处于守势而非攻势,致力于保护前此取得之成果。而瑞恩带领下的众议院共和党人则很可能会着手于进取之攻势,比如最近奥巴马刚说要更严格控枪,瑞恩就指名抨击奥巴马的说辞是一种模糊焦点,使人分神的讲法,并说奥巴马不去打击ISIS ,反而不断为难和折磨守法美国公民的第二修正案合法权利,是本末倒置。瑞恩更说2016年他将带领共和党人去贯彻他们信仰的“理念和原则”,而非被奥巴马的各种分神举措牵着跑。瑞恩这些话固然修辞意味大于实际所指,但是也的确能看出他有一种发起攻势的欲望。

保守策士大舞台

那么新任议长瑞恩究竟何许人也?(相关背景可参阅笔者: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396303

瑞恩少年时代丧父,全家一度要依赖社会保险救济金维生,但他确属天赋颇佳,逆境图强,且事业斐然。瑞恩目前年方45岁,却已经在众议院里度过了他超过1/3的生涯(他在28岁时就已经进入美国国会成为众议员),更在2011年起一直担任极为重要的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职务。瑞恩以策士形象知名,是为数很少的几位坚持长期公开谈论财政议题的国会议员之一。正是这些傲人的履历使得瑞恩在2012年总统大选时成为了有幸与罗姆尼搭档的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那一场鏖战,基本可说虽败犹荣(在一些区域民调中瑞恩甚至比罗姆尼更受欢迎,因此为罗氏加分不少),也为瑞恩在共和党内奠定更坚实地位(当时因罗姆尼摩门教,而瑞恩天主教,二人中无一为新教徒,这样的搭配在美国历史上可谓开先河)。

共和党内有些国会议员会被认为是趋于中间派(centrist),但是很清楚的,瑞恩与刚离任的前议长博纳都属于偏保守派(参阅D. Thomsen的研究),我们现在会说瑞恩与博纳都算是尚能以大局为重,愿意做出一定政治妥协的人物,并不代表此二人本身不是坚定的保守派势力。有的美国学者曾归纳了在共和党国会议员内至少有三种不同的保守派,以麦凯恩为代表的较温和保守派,以卢比奥与瑞恩为代表的中坚保守派,以克鲁兹为代表的极右共和党人(与茶党运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他们彼此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在于彼此就具体政治问题取态之极端性上的不同:比如说,他们愿意从联邦预算案中削减多少以减少财政赤字,又或者他们是否愿意为了某些特定目标去冒将政府关闭的风险。这些学者同时强调,相似的意识形态上的分群现象在民主党内则并不显著,很难被准确观察和分析出来(参阅C. Hare等人的研究)。美国政治学者曾经预估,因为瑞恩本人所在的威斯康星州国会选区里有着数量巨大的政治独立派人士,而这些人在总体上一般稍稍趋于偏向自由派,为了能够取信于这部分人,按理说瑞恩在国会的立场也应该稍稍趋向自由一方,但是实际上,瑞恩过往的投票记录明确告诉我们,他并没有采取这一策略(参阅D. Butler的研究),而另一些美国学者的研究也表明,瑞恩的政治立场比起罗姆尼来,其实要更为保守一些(参阅A. Bonica的研究),罗姆尼当时选择瑞恩为副手,一定程度上就是旨在向经济与社会议题上的保守派们,乃至于茶党的积极分子寻求支持(参阅J. Guth等人研究),而实际上,尽管共和党选民当时多倾向于快速团结在罗姆尼-瑞恩主轴的周围,但是那些剩余的说自己仍尚未下决定的共和党选民中,更多的人是温和派,而非保守派(参阅J. Sides等人的研究)。

举例而言,瑞恩曾经痛击奥巴马总统的大政府立场,说奥巴马从来都没有主动捍卫过“那些最为无助和最为无辜的人:也就是,等待着出生的婴孩的利益”,据此,瑞恩称奥巴马根本没资格谈大政府。又如,在几年前,瑞恩曾经主导过一个预算解决方案,非常积极地提倡要减税,并大幅削减政府的规模与扮演角色,奥巴马当时对瑞恩方案曾予以大力回击(必须指出的是,当时美国民调数据显示大多数美国民众都不同意瑞恩的方案)。瑞恩在原则上排斥一切新增入的税收计划,希望能够缩减一些面向社会普罗阶层的政府项目(乃至砍掉一些福利计划),并坚定地要求持续削减赤字,瑞恩希望就自动产生的联邦开销部分进行一场结构性的改革,以期在中长期创造出更多的结余。正如瑞恩自己曾经多次强调过的,一方面,共和党人热切盼望能够重夺总统宝座,终结奥巴马政权,但另一方面,当这个目标因为选举失利而无法实现的时候,他本人和主流派的共和党人仍会希望努力使得这个“分裂的政府”处于正常运转的状态。

瑞恩刚接任国会议长时,弗吉尼亚大学政治学系的Larry Sabato教授已经公开表示,人们应该一面祝贺瑞恩,一面为他感到同情和伤感,这话的潜在含义是当此政治风云动荡之时,出任国会议长并不一定是份理想的美差,反而也许会虽百般努力,却终落个左右不讨好,并伤及自身的下场。不过,也有可能,瑞恩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当被媒体问及是否有可能竞选总统大位时,瑞恩回答道:“我并没有说过会永久性地排除这种可能,只是目前还不是时机。”是以,承受今天的苦差或许正是为了积攒更多的政治资本,以图更好更强地力战于未来。瑞恩试图给美国公众(不管何种政治立场)留下一个“新一代共和党领军者”的印象,当他从博纳处接棒时,尽管其实本来二人政治主张相距并不甚远,可是瑞恩却着重地强调:“众议院现在是烂成一团渣了(The House is broken),我们不是在解决问题,我们是在不断增加新的问题和麻烦。议员们和国民们都对现状感到相当的不满!”

当地时间2015年10月28日,美国华盛顿,美国众议员保罗·瑞恩出席新闻发布会。美国共和党当日发表声明提名瑞恩为众议院议长。 视觉中国 资料

拨款案中玄机埋

瑞恩此次拨款案上的出彩表现,是否可能会潜在地触怒当初拱他上台的自由连线势力呢?瑞恩与共和党诸总统候选人之间关系又是如何呢(毕竟,现在看来他本人应当不会卷入2016战局)?德州农工大学(TAMU)政治学系教授,总统政治研究专家B. Dan Wood向笔者介绍,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是国会里的自由连线(Freedom Caucus)势力虽然支持瑞恩,但其实更是因为他们除瑞恩外,别无可选了。在博纳、瑞恩交棒的关头,自由连线找不到一个完全合他们心意并愿意接棒博纳(且有政治资格)的人选,才会被迫选定接受瑞恩成为议长,接受瑞恩的若干主张与立场,让瑞恩搭了一班坐享其成的顺风车。Wood教授猜测这种权宜性的合作不会太长久,自由连线最终还是会在某个特定时段与瑞恩分道扬镳,重新回到其不受控制,我行我素的过往角色(loose cannon)中去。

耶鲁大学政治学系的David Mayhew教授则向笔者解释道,从国会政治研究者的角度看,瑞恩的工作是非常成功的,他的方案可以说是顾及与考虑到了共和党内各派不同的关切,同时,也可能是不少共和党议员们都倾向于回避掉引发政府关门的麻烦,因为距离大选之期已经很接近了。Mayhew教授也谈到一般而言,学界认为克鲁兹(Ted Cruz)在共和党参议员与众议员心目中的形象和风评并不好,因为他往往不与党籍同侪们合作推动立法目标,却反而常常抨击华盛顿。这一举措的确给克鲁兹带来了选战资金,也抚慰了茶党的群众根基,但是共和党在两院的主体力量大概会更倾向于选择卢比奥,而非克鲁兹。Wood教授也指出,直到共和党正式提名结束前,瑞恩大概都不会公开表示他支持谁,但瑞恩心目中可能会支持的是卢比奥(或者John Kasich)。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作为一股政治势力,那些青睐克鲁兹的茶党人士究竟要什么?一些学者分析之后归纳指出,茶党宗旨是在铲除四种他们眼中的弊政:政府过度的开支与花销,过于庞大的国家债务,疲软的经济形势和所谓的“任人唯亲的资本主义模式”(crony capitalism)(参阅W. Miller等人研究)。在笔者看来,茶党之政治宗旨与诉求未尝不可以理解,惟为实现此宗旨,若依据茶党提出的手段,则殆为绝对不可能之事也。

宾夕法尼亚大学政治学系Jeffrey Green教授向笔者谈到,自由连线组织中的成员的确深为最近通过的拨款预算案所烦恼,对他们来说,不因之痛击瑞恩,的确是一个不易的选择。一个比较可能的解释是,尽管自由连线的成员并不喜欢预算案,但是很多人都接受预算案的问题主要是博纳的遗产而非瑞恩自己造成的。当瑞恩在10月末接任议长职位时,预算程序已经基本进入就绪和完成阶段。许多自由连线的成员都表达了乐观的情绪,他们期待着2016年的预算程序会体现出很大的与过往不同之处:这一方面是说他们在期待瑞恩能够更有力地提倡他们的政治立场(包括削减政府开销,反对加税和更严格的移民政策等),另一方面则是说他们期待瑞恩能一反博纳旧日之所为,向普通国会议员和各功能委员会主席们开放更大的更具包容的议事程序空间(在博纳时代许多重要决定,就如2015年的拨款预算妥协一样,都是在幕后闭门完成的,国会的广大共和党成员们仅仅是提供了非常有限的意见与建议而已)。

同时,Green教授分析到,另一种可能是,因为自由连线导致了博纳的下台,而选择支持了瑞恩的继任,对于他们来说这么快就开始反对新议长不是一个好的策略。尤其是,通过最近的一系列行动,瑞恩成功避免了可能会发生的政府关门和债务拖欠问题,看起来,似乎整个共和党的主流派基本都在支持瑞恩这样的作为。

对于瑞恩与共和党诸候选人之间的关系一层,Green教授向笔者分析道: 瑞恩和卢比奥都是策士型的人物(policy wonks), 他们都曾经数度支持移民改革,都曾经多次(比其他一般共和党人都要更多)强调在经济政策上帮扶贫困阶层,提高社会流动性的重要性,而克鲁兹则主要是被较为激进的自由连线(自由连线 的主要支持者来源于那些愤愤不平的白人选民)所支持,卢比奥与瑞恩则是更靠近于中流位置。瑞恩和卢比奥都时常被质疑他们是否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保守主义者”,卢比奥经常因为支持移民改革和就反贫困议题立法而受到类似的质疑,对于瑞恩则是就在最近,克鲁兹在一个谈话节目上拒绝承认瑞恩是“真的保守主义者”。当然 ,克鲁兹也还不至于敢去激烈地批评瑞恩的政治立场。Green教授指出,更为重要的是,瑞恩、卢比奥和克鲁兹们相比博纳和杰布·布什而言,是共和党中“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新起一代之领导人物,他们都相当年轻,克鲁兹和瑞恩现在是45岁,而卢比奥更只有44岁而已。

“背叛”抨击很无奈

再回到共和党一部分基层人士发出的“背叛”论式抨击上, 他们认为国会不能这么纵容总统的独断专行。   那么,总统一方有没有可能在预算问题上耍阴谋诡计?当然是会有的。比如原本国会的调停和解机制,最初制度设计的原意是想要使国会对预算案有更大的立法监督权,但是里根总统却曾经试图利用此机制实现自身对政策制定的控制与支配。在1981年,里根总统默许他的幕僚们将并不准确的预算数字提交给了国会,这导致了国会与里根总统在预算问题上的逐渐离心,后来到1985年,总统甚至不能有效动员号召众议院内共和党人的多数成员去支持他提出的预算案了(参阅M. Grossman等人的研究)。在里根第一任期,大规模的减税,和军费开支的增长,导致了显著的预算赤字,最终国会不同意继续削减国内开支(参阅B. Ginsberg等人研究)。里根总统当然是今日美国保守主义者们心目中振奋国运的大英雄,但一定意义上讲,里根总统这种耍滑头的行动又何尝不是保守主义者们所动辄痛斥的“行政部门领袖不轨”呢?(里根总统另一处有名的耍滑头例子是,他对美国民众说他的政府将发展出一套新的防卫科技体系,使得过往的核威慑变得过时,但是他对美国国会的说法却是这套新体系旨在补充,而非取代,现有的核威慑系统,参阅J. Tulis的研究)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制度层面看,总统本来就对财政拨款环节至少有事前与事后两方面的影响能力,在事前,就如众所周知的那样,总统有着提出正式预算案的权力,在事后,总统对于那些专门管理如何划拨与分配联邦资金的机构负责人还有着一种额外的控制权,换句话说,国会内部的构造以及相关斗争对于财政拨款程序固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观察者不能忘记整个财政拨款流程上,行政机构扮演的极端重要角色:因为方案最初是需要由行政机构引入的,最终是需要由行政部门领袖签字生效的,而且生效之后的推进实施是要由行政部门来主导负责展开的(参阅C. Berry等人的研究)。比如说,在1997年,克林顿总统与共和党主导的国会就达成了妥协,决定在五年之内达到预算的平衡,双方都希望能避免党派战争,实现一个可以被称为双赢的结果。而实际的结果也可说是非常理想,1998年的预算案就已经实现了平衡,也就是说,比原计划早了整整四年就顺利实现了,接下来的1999、2000和2001年度都出现了可观的盈余。当然,正如学者们分析的,这种高质量的例子的实现既得益于老布什总统和克林顿在削减赤字和限制开销方面的较为接近的认识,也是得益于当时迅猛的经济成长势头和处于历史性高位的股票市场行情(参阅J. P. Pfiffner的研究)。对于此事,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看,在1994年,在处于众议院少数党地位近四十年之后,共和党一举重新控制了国会,然后紧接着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尝试进行了两次的政府关闭举措,导致了选民对其广泛指责。当此关头,共和党众议院议长金里奇决定有必要开始转向采取政治妥协姿态,之后在其主导下共和党与克林顿总统展开合作,通过了一系列关于福利政策改革,平衡预算和降低税收方面的重要立法工作(参阅C. R. Farina的研究)。

正如美国学者早就已经指出的那样,财政政策本身就往往是一个难题,因为公众意见往往会倾向支持政府开支但却不支持政府税收,如果国会议员们如实反映公共意见,那么他们将会有可能一边投票支持政府开销,一边又同时投票反对增加税收,这样的做法,从纯学理上说在长期当然是可能会产生问题的(参阅D. Mayhew的研究)。从这个角度出发,“背叛”论也许或多或少有些过于教条化和意识形态化。

政治上适度的妥协与折中固然是一种美德,但妥协和折中究竟能否达成,也要视乎主张妥协的力量是否够强大,主持妥协的人物是否够精干。举个例子来说,胡适在1916年7月间曾一度感到“国事有希望”,因为“极端两派人的名誉(新如黄兴,旧如袁世凯)皆已失社会之信用,独有这班稳健的人物如梁启超、张謇之流名誉尚好,人心所归。有此中坚,将来势力扩充,大可有为”,我们今日读史便可知,胡适当时的期望几乎全部落了空。原因即一部分是因为“稳健派”缺乏足够的社会力量与基础,不能唤起广大国人加入,一部分也因为梁、张一辈做事太多书生之见,缺乏政治上的精干和老练。同理,我们观察可知,瑞恩主导的妥协方案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除了瑞恩本人足够精明强干之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共和党内的主流派别均已看到,在这个奥巴马时代即将告终的关键时间点上,与民主党间进行一定妥协与合作的极端重要性(不管具体是因为怎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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