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利伟一步登天与一夜闻名的背后

文/ 余玮  吴志菲

2003 年 10 月 16 日 6 时 23 分，随着“神舟”五号飞船在内蒙古预定地区平稳着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飞天梦一朝成真，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三个独立将航天员送上太空的国家。从此，全世界都记住了一个中国人的名字——杨利伟。这位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的中国航天员，以高超的专业技能、过硬的身体素质、优秀的心理品质，驾驭“神舟”五号完成了震惊世界的太空之旅。

小时候，每当读到郭沫若的名篇《天上的街市》，杨利伟总是向往不已。当遨游在距地球 200 多公里的太空中，他不禁发出这样的赞叹：天上的感觉非常好……操纵宇宙飞船环绕地球 14 圈、约 60 万公里的杨利伟，因此成为中国第一位“太空人”。作为“中国航天第一人”，其一步登天之前的成长经历与一夜闻名之后的生活故事自然是世人关注的焦点。我们不妨从“太空勇士”的亲人、亲友、身边人等知情者口中，去探寻另一个杨利伟。

2008 年 11 月，作家余玮与杨利伟在《中华儿女》创刊 20 周年纪念晚会上

守望在咫尺天地间

“10、9、8、7 ……”“神舟”五号飞船发射进入倒计时。通过北京航天城的指挥大厅的大屏幕，人们看见中国第一位走向太空的航天员杨利伟正在微笑。杨利伟缓缓举起右手，给期待他的人们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这是他进舱前向大家做的最后一个动作。

火箭点火升空的一瞬间，杨利伟的妻子张玉梅把一直紧盯着大屏幕的眼睛挪开了。她说：“点火时，我太紧张了，心跳得太厉害了。我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能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看大屏幕。”

张玉梅通过北京航天指挥控制中心指挥大厅的大屏幕，目睹了中国第一位进入太空的航天员、自己的丈夫杨利伟在飞船中的“非常”生活。杨利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2003 年 10 月 14 日晚上 7 时左右，张玉梅接到中国航天员训练中心负责人的电话，请他们全家 15 日到北京航天城的指挥大厅里观看发射。“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是利伟去，可我的心里已经有感觉了，肯定就是他了。”电话放下后，全家人在电视机前坐到第二天凌晨 1 点多，希望能从电视新闻里得到什么消息。那一夜，张玉梅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就像自己出门去执行任务一样。儿子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知道爸爸到很远的地方出差去了”。

张玉梅说，自从 10 月 12 日航天员梯队出发去甘肃酒泉发射场，家乡的亲属、丈夫的战友、同学从媒体中得知飞船即将发射的消息，便从四面八方打来电话，表达关切和问候。丈夫走后，虽然家中的生活一切照旧，但在看似平静的背后，却有一种无形的焦急和牵挂。张玉梅说，因为生怕错过亲人抽空打来的电话，家中一直都有人留守。她也不敢主动给丈夫打电话，害怕影响他的工作和休息。

看着火箭直冲云霄，张玉梅全家一直盯着大屏幕。当整流罩脱落，飞船的舷窗露了出来，杨利伟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时，全家都舒了一口气。屏幕上，杨利伟显得很镇定。开始失重后，他在“飞行手册”上写了一行字“我可以飘起来了”，张玉梅和杨利伟的父母看到后笑了。

10 月 15 日 9 时 20 分，“神舟”五号飞船准确进入预定轨道。顿时，指挥大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指挥大厅大屏幕蔚蓝色的背景上，相互交织而又排列有序的飞船飞行曲线，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优美画卷，真实而又形象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这一刻，张玉梅心随船飞。在北京航天指挥控制中心技术人员的精心指挥和准确控制下，“神舟”五号飞船仿佛矫健的雄鹰，在太空中尽情地飞翔……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可能要到太空去出一次“远差”。当儿子告诉自己选上航天员头三名，杨利伟的母亲说，担心是难免的。但儿子自信和镇定的表现，让母亲放心了许多。在指挥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母亲看到儿子身穿航天服，在飞船里半坐半躺，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9 点半左右，当地面控制中心询问他在飞船上的状态时，杨利伟大声回答“自我感觉良好”，一派镇定自若。谈起这些，杨利伟的母亲说：“我们为他感到骄傲。”

自飞船入轨的那一刻起，作为飞行控制神经中枢的北京航天指挥控制中心，一直处于紧张、忙碌之中。

张玉梅一直在等待机会和太空中的杨利伟通电话。她不停地问自己，究竟该跟丈夫说什么呢。“说得不好，怕影响他的工作，怕影响他的情绪。不过我最想问的，还是他的感觉如何。”

10 月 15 日晚 7 点 58 分，“神舟”五号刚刚进入绕地第八圈的飞行。此时杨利伟右前方的舷窗一片明亮，正是“白天”。指挥人员告诉他：这次跟你通话的是你的家人。这时候，杨利伟的妻子、儿子和他的父母正坐在北京的航天指挥控制中心大厅里，从大屏幕上注视着他。杨利伟 8 岁的儿子杨宁康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夹克，十分显眼。

张玉梅问候他说：“感觉好吗？”“感觉非常好，放心吧。”“在太空看地球是不是很美呀？”“景色非常美！”“我们看到你了，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爸爸、妈妈和孩子都来了，我们期待你归来，明天我们去机场接你，迎接你凯旋。”“谢谢你的支持和鼓励！”或许是知道有很多人在“旁听”，杨利伟夫妇没说过多的“贴心话”，不过当儿子杨宁康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时，杨利伟的情绪显然愈加兴奋了。

“爸爸，祝你一切顺利。”儿子说。“谢谢你，好儿子！”杨利伟一直平静的脸庞现出笑意，话音未落，指挥控制中心大厅里就响起一片掌声。“爸爸，你吃饭了没有？你吃的是什么？”儿子接着问。“吃过了，我吃的是航天食品。”杨利伟耐心地回答。

“你感觉航天食品怎么样？”“味道好极了！”

“你看到什么了？”儿子又问。“我看到咱们美丽的家了，非常好！”

指挥大厅内，掌声一片。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杨利伟的父母露出了微笑。

午夜，北京指挥控制中心灯火通明。静谧的太空中，已经用过餐的杨利伟进入熟睡状态。妻子张玉梅看到丈夫甜美的睡姿，脸上露出笑意。然而，神州大地，此夜无眠。

杨利伟、费俊龙、聂海胜在工作中

10 月 16 日，又是一个令全国人民无比激动、无比兴奋的日子，也必将是一个永远载入中华民族史册的日子！乘坐“神舟”五号飞船在太空遨游 21 小时的中国航天员杨利伟，披着绕地球 14 周的征尘，准备从天外归来。

清晨 5 时 35 分，飞船飞行第 14 圈。大屏幕三维动画模拟显示，飞船轻轻地转了个身。总调度声音沉着冷静：“返回制动开始！”张玉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飞船开始返回了！

“远望”三号、纳米比亚、马林迪、卡拉奇……各测控船、测控站把相关数据实时传到北京，张玉梅看到计算机自动生成的轨道参数和落点计算值迭次变幻。

“飞船进入中国境内！”6 时许，布设在新疆和田的活动测控站第一个发现：“神舟”五号正朝着祖国母亲的怀抱飞来。历史性的一刻终于到来了！在内蒙古的搜救队员迅速架起处置平台，熟练地打开舱门。在张玉梅期待的目光里，实现了中华民族千年飞天梦想的航天勇士杨利伟从返回舱中神采奕奕地探头出来，他把面罩向上一推，微笑着向迎接他回家的人们挥手致意。他说：“我为祖国感到骄傲。”

一时间，掌声雷动，张玉梅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上午 9 时，灿烂的阳光洒满了北京西郊机场，远处的西山苍茫如黛。在宽阔的停机坪上，站满了迎接中国首位航天勇士凯旋的人们。随着由远而近的飞机轰鸣声，一架波音 737 客机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飞机平稳降落后，经过短暂的滑行，稳稳停靠在红地毯的一侧。在满满的期待中，张玉梅和儿子杨宁康看见杨利伟出现在机舱门口，身着蓝色训练服，看上去精神饱满，没有丝毫倦态。

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妻儿怀抱鲜花迎上前去。杨利伟一手将妻子拥在怀里，一手将儿子抱在胸前，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半个“气象员”心中最为动听的“音乐”

最早，家人并不是从杨利伟的口中知道他将成为航天员的消息的。据说，当时上级派来好几个人到县里调查杨利伟的家庭情况，家人意识到杨利伟要“调动工作”了。张玉梅原来是位中学教师，娴静文弱，两人婚后夫唱妇随。当时部队规定飞行员结婚后其家属可以马上随军，婚后张玉梅即随同杨利伟到西安，后又到四川、北京。

婚后，张玉梅随杨利伟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大西北，茫茫大漠；大西南，群山环抱。对在渤海边长大的张玉梅来说，更好地适应生活环境是一项考验。但她没有抱怨，只要能和丈夫在一起，人间什么苦她都能吃。可当杨利伟的飞行与生活开始密不可分时，常常是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忧，每一次飞行她都牵肠挂肚。张玉梅终于意识到丈夫职业风光的背后是风险，是生离死别的危险。慢慢地，她知道，担心没有用，只有做好“大后方”的工作，让杨利伟放心地飞、开开心心地飞，才能最大限度减轻人为的风险。慢慢地，张玉梅也成了半个“气象员”，会根据天气状况来判断能否飞行。她的耳朵也灵敏起来，能捕捉空中的信息。天上飞机的鸣响声，在她听来是最动听的音乐。

杨利伟平时不苟言笑，一副严肃的模样。熟悉他的人说，正是这份冷静，才使他最终脱颖而出，成为“中国航天第一人”。虽然杨利伟平时表情严肃，但一笑起来，两个明显的酒窝立即使他显出几分亲切。性格开朗的杨利伟也有着丰富的业余爱好。他擅长唱歌、弹吉他、吹口琴，在部队的时候经常参加文艺演出。杨利伟也喜欢体育运动，尤其是滑冰和游泳。经常性的体育运动使杨利伟的身体非常健康。

张玉梅说：“训练期间，利伟一般只能周末回来，在周末我们经常在院子里散散步，很少上街。利伟喜爱音乐，最喜欢听英文歌曲，家里还有一盘他们训练用的轻音乐。早晨起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一边做家务，一边听音乐。他还喜欢帮我做饭。儿子是他的宝贝，父子俩经常一人一把枪玩打仗，有时也放放风筝。”

多年来，他们大多数时间靠电话传情，被称为“电话夫妻”。无论是天地通话，还是地面交流，电话成了他们幸福生活的使者。对于全家人一夜之间变成全国人民瞩目的新闻人物，张玉梅表示，“今后的生活，我想还是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并重申丈夫所说的这句话：“我觉得不论是谁执行这次任务都代表了中国首批航天员群体。为实现中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有很多人在幕后默默奉献，成绩是大家的。”

一个关外小城与遥远的太空紧紧相连

在家乡辽宁绥中县，杨利伟可以说引起了三次轰动。第一次是1983 年选飞行员时。那时候，当飞行员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他在几百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并成功通过高考，成为考入空军第八飞行学院的“幸运儿”，在县城里引起很大轰动。第二次是他被选为我国首批航天员时。县城里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家住县城西关街的一个绥中人，在部队里接受一万米高空拋下的实验时，竟然没有一丝不良反应。一时间，这个故事以及县城里出了一个航天员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城乡。

如果说前两次轰动仅限于家乡的话，那么第三次轰动是真正的震撼——杨利伟成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中国人，一下子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人物，为中华民族，为十几亿中国人，为所有家乡人争了光，同时也轰动了全世界。

当“神舟”五号升空后，中央电视台播放了现场实况录像。这时，杨利伟的故乡辽宁省绥中县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人们的兴奋之情似乎冲淡了深秋的阵阵寒意。他的亲人们得知发射成功的消息后，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杨利伟的姐姐杨利君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而他的弟弟杨俊伟更是和爱人、姐姐忘情拥抱。

10 月 15 日一大早，杨利伟父母家的乡邻、亲友、师长、同学，还有一些媒体记者，不约而同地赶到位于绥中县城中心的杨利伟父母家里，这是县文化局居民小区一层楼的三居室住宅，屋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很多人都挤在院子里。杨利伟的父母前几天就被有关方面接到了北京，当时家里只有杨利伟的姐姐和弟弟，姐弟俩拉着一面大幅国旗，同大家一道挤在电视机前，观看杨利伟乘坐太空飞船升空的新闻节目。当杨利伟出现在屏幕上时，他们的眼中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晚上，绥中县城举行盛大的焰火晚会，举城同庆家乡出了这样一位“太空勇士”。人们手里挥舞着五星红旗，脸上洋溢着欢笑。从四五十里以外赶来的大黄庙乡张老太激动地说：“今晚比过年还热闹，中国人上太空了，杨利伟为咱中国人长了志气，我从早上到现在心里一直乐着呢！”“杨利伟一个人在太空会孤独，家乡人会一直陪着他。我们希望他能够看到家乡人为他燃放的烟花。”杨利伟的家乡人以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神舟”五号的祝福。

10 月 16 日早 6 时 40 分，东方晨曦初露，辽宁绥中许许多多一夜未眠的乡亲，揣着一颗激动而又牵挂的心，坐在电视机前，期待着杨利伟平安凯旋的那一刻。“在那里！在那里！”当电视上出现“神舟”五号返回舱安全着陆的画面时，同样一夜未眠的杨利伟的家人一下子兴奋起来。杨利伟 8 岁的小侄子眼睛盯着电视，努力地寻找着伯父的身影。

当杨利伟走出舱门，站在旷野，迎接他的是草原晨曦中的一抹霞光。这一刻，他牵动了全世界的目光，因为浩瀚太空从此写下了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2008 年 7 月 22 日，解放军总装备部举行将官晋衔仪式，“航天英雄”杨利伟被授予少将军衔。授衔后，他十分激动，感谢祖国和人民给予自己的荣誉。于他看来，晋升将官军衔，既是崇高荣誉，更是党和人民赋予自己的神圣责任！（完）

本文选摘自《大国脊梁》

《大国脊梁》 余玮 吴志菲/著   天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