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新政府半揭面纱，塔利班是否真的会随外界期待而转变？

当地时间9月7日，阿富汗塔利班宣布组建临时政府，部分成员亮相。塔利班最高领导人海巴图拉·阿洪扎达将以“埃米尔”的身份领导国家，塔利班最高决策委员会负责人穆罕默德·哈桑出任“代理总理”，塔利班联合创始人阿卜杜勒·加尼·巴拉达尔担任“代理副总理”……更多的职位任命仍在酝酿之中。

这个消息在阿塔重掌国家三周多之后姗姗来迟，此前塔利班曾多次表示将很快宣布组阁的消息。包括美国、俄罗斯、土耳其在内的多个国家数次谨慎回应称，他们 “不急于”承认阿富汗新政府，一切取决于塔利班采取的执政方式，各国将对此“密切关注”。

20年前，塔利班在上一次掌权时的压迫和暴力手段，尤其对女性和少数族裔造成的伤害，仍根植于许多人的记忆中。外界对极少露面的新国家领导人阿洪扎达所知甚少，他9月7日首次发表声明便表态要求新政府以伊斯兰教法治理国家，这不禁让人回想起塔利班1996年至2001年掌权时曾以严厉的伊斯兰教法统治其控制下的阿富汗领土，一度招致民众不满。

对此，阿富汗民众以及国际社会正在观望，塔利班是否真的会随着阿富汗和周围世界的转变而转变。

“这一代的塔利班领导人跟1996年到2001年的那一代塔利班成员有着很大的不同，”北京语言大学学院教授暨国别和区域研究院学术院长黄靖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但阿塔组建的新政府以强硬派人士为主，加上公开表示要用伊斯兰教法治理国家，这两点让外界特别失望。”

普什图人主导阿塔临时政府？

7日，塔利班宣布组建临时政府并公布了主要官员名单。此前多在幕后的塔利班领导人阿洪扎达成为“国家一把手”，穆罕默德·哈桑为代理总理。巴拉达尔为“代理副总理”、阿卜杜·萨拉姆·哈纳菲为“代理第二副总理”。

《印度快报》7日消息称，自西方国家支持的阿富汗政府垮台、塔利班8月15日占领阿首都喀布尔以来，阿洪扎达就没有公开露面过，也没让外界听到他的声音。

英国广播公司（BBC）7日援引不具名消息报道称，在一些相对温和的塔利班人物与强硬派发生内讧之后，阿洪扎达的任命被视为一种妥协，这位领导人在宗教而非军事方面具备极大的影响力。

政府首脑哈桑是塔利班创始人之一，目前为塔利班最高决策委员会的负责人。最高决策委员会的作用很像一个政府内阁，负责管理该组织的所有事务，但其行为须经最高领导人的批准。哈桑在这一职位上工作了20年，与阿洪扎达的关系密切。此外，哈桑曾在阿富汗塔利班上次执政期间担任“外交部长”和“副总理”。

巴拉达尔和哈纳菲将成为哈桑的两名副手。哈纳菲是乌兹别克人，是这个以普什图人为主的内阁名单中极少的“多样性”展示。巴拉达尔受到塔利班各派别的尊重，半岛电视台消息称，是他主持了塔利班与美国在卡塔尔多哈的谈判，并达成外国军队从阿富汗撤军的协议。

这份名单还包括“代理国防部长”穆罕默德·雅各布、“代理内政部长”西拉柱丁·哈卡尼、“代理难民部长”哈利勒·哈卡尼、“代理财政部长”赫达亚拉·巴德里、“代理司法部长”阿卜杜勒·哈基姆·沙蒂、“中央银行代理行长”穆罕默德·伊德里斯等人。

其中，西拉柱丁·哈卡尼是塔利班附属武装组织“哈卡尼组织”的现任领导者，也是该组织创始人贾拉勒丁·哈卡尼的儿子。该组织在1995年加入塔利班，2001年美国入侵阿富汗之后转而开展各种针对美军的袭击，并在2012年成为美国政府认定的“恐怖组织”。 西拉柱丁·哈卡尼目前仍名列美国联邦安全局（FBI）的通缉名单。

据《华尔街日报》消息，7日宣布的新政府官员名单中除了有一个乌兹别克人、一个塔吉克人，其余全部为普什图人，且全员均为男性。

半岛电视台驻喀布尔记者查尔斯·斯特拉特福德（Charles Stratford）评价说，塔利班7日宣布的许多名字都是“老面孔”。 “同样重要的是，这些名字绝大多数实际上是普什图人，批评者可能会认为这忽视了（阿富汗）这个国家巨大的民族多样性。”这与阿富汗国内民族构成比例完全不相符，美国国会图书馆的数据显示，阿国内最大民族普什图人仅占总人口的42%，紧随其后的则是塔吉克人，占27%，其次则是乌兹别克人（9%）、艾马克人（4%）、土库曼人（3%）以及俾路支人（2%）等。

塔利班发言人穆贾希德泽则强调“政府并不完整”，塔利班承诺组建“全面的政府”，会尝试纳入“将来自该国其他地区的其他人”。此前，阿塔也曾就组建包容性政府、保护女性权利、赦免人员、维持对外交往关系等方面作出承诺。

“这一代塔利班与20年前十分不同。第一，他们的文化程度明显都很高；第二，他们具有国际视野，对外部世界的看法也比较全面；第三，他们知道文明社会的运作方式。”黄靖观察称，所以阿塔有时候看起来很开放、开明，他们的一些政策宣誓会让外界对其抱有期望。

新政府将再施严厉统治？

1996年至2001年间，塔利班曾在阿富汗建立几乎控制全国的政权，正式名称为“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塔利班政权当时严格实行伊斯兰教法，男性被要求留胡子，女性被要求出门在外时穿起罩袍将身体完全遮蔽。被定罪的杀人犯和通奸犯会遭到公开处决。塔利班政权禁止了电视、音乐和电影，不赞成女孩上学。

20年后，阿洪扎达如今同样要求新政府遵守伊斯兰教法，这是阿塔宣布新政府名单后发表的第一个立场。“我向所有公民保证，统治者将竭尽全力维护该国的伊斯兰教法。”阿洪扎达在一份以“埃米尔”身份发布的声明中称，而这是自塔利班8月15日几乎控制阿富汗全境以来，他发出的第一条信息。

这份以英文发布的声明还说，塔利班希望“在相互尊重和互动的基础上，与我们的邻国和所有其他国家建立牢固和健康的关系”，并承诺他们将尊重“与伊斯兰教法以及（阿富汗）国家、民族价值观不冲突的国际法和条约”。

塔利班的另一位发言人苏海尔·沙欣在接受俄罗斯卫星通讯社采访时表示，塔利班寻求与所有国家建立良好关系，包括占领了阿富汗20年的美国，但以色列将被排除在外。

塔利班宣布政府成员名单后，首都喀布尔当天至少发生了3场示威集会，尤其是在总统府附近和巴基斯坦大使馆前。为遏制抗议活动升级，塔利班向空中开火，驱散了上百人。半岛电视台援引抗议者莎拉·法希姆的话说：“女性希望自己的国家自由。她们希望国家得到重建。我们累了。” （编者注：阿国第一大民族普什图人是巴基斯坦的第二大民族，占巴总人口的15.4%。且两国普什图人聚居区连成一片，而塔利班成员也多为普什图人。长期以来，美国和一些国家一直指责巴基斯坦为塔利班提供支持，但巴基斯坦对此予以否认。）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亚研究中心主任毕洪业8日在上海举行的第十五届中亚与上海合作组织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表示，塔利班近期的一些举动显然没有达到外界的预期：“第一，宣布建立的临时政府主要领导人没有一个非塔利班人士，且没有任何女性；第二，阿富汗国内近两天出现了多次反巴基斯坦示威，显然这些示威就是反对塔利班的民众发起的；第三，塔利班关于女性的一些表态，比如大学教育分性别等令外界不满。”

毕洪业称，国际社会希望阿富汗塔利班组建一个包容型政府，特别是保障妇女权利以及人权，这对阿塔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塔利班领导人可否通过政治对话和包容各方面的和平进程来解决本质上的冲突？从总体上来看，我个人认为这是存疑的。”他说。

BBC称，宣布临时政府成立是组建永久的塔利班政府的关键一步，塔利班新领导层将面临内外重大挑战，尤其是在稳定国家经济和获得国际认可方面。

对此，毕洪业也表达了一定的担忧。他认为西方对于阿富汗的制裁可能会有加重的倾向，包括冻结海外资产、金融制裁，这些对塔利班来说是巨大的麻烦，“假使外部压力增大的话，塔利班的这种温和的和平进程可否保持？”

“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希望阿富汗塔利班可以和平稳定地治理国家。”黄靖称，“但截至目前，现在新政府组建的相关信息对阿富汗塔利班的负面影响更大。阿富汗可否稳定下来，还要继续观望塔利班接下来的政策。”

（实习生戚靖康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