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贞贞、汪洋|揭开虚拟世界的地脉

作者: 吴佩悦

一个物体是什么？是那些已经被命名了的物件所呈现的可视、可触碰的部分，还是那些将物质从无序的状态中提取出来从而实现功能的规则？当支撑起电脑程序、手机应用等虚拟世界的运算系统已经外延、深嵌入我们日常行为、感知，我们该如何理解我们与外在物质世界的关系?

以上这一系列问题，在艺术家组合zzyw（成员为漆贞贞与汪洋）创作的《Thingthingthing（物物物）》中被再次提出了。该作品参展了纽约新美术馆（New Museum）和现代汽车文化中心的Hyundai Blue Prize联合策划的“World on Wire”，将于2021年在全球巡回展出。

ThingThingThing "World on a Wire" - Seoul

对于漆贞贞和汪洋来说，如今的物体失去了前计算机时代的随机性，它们不再单独成立，而是变成了另一个更庞大系统，延伸到我们生活的各个细节并对之施以控制。

“你眼前看到的世界也许千变万化，但这个世界背后是有一套规律在支撑，同时也在抑制它的运作，”汪洋说道。“前端的一切都很直观，也是最容易被我们的视听所接收，被我们传统的认知所理解的，而我们的作品是在邀请人们去思考那个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见的后端。”

ThingThingThing "World on a Wire" - Beijing

为了让观者更容易理解这层思考，漆贞贞和汪洋利用开源软件所具备的多人开发功能来设计了一款互动游戏，给参与者提供了一个进入到后端来设定规则的机会。

这款互动游戏大致的框架是让玩家们在虚拟世界中以各自预设好的avatar(网络替身）和规则与其他玩家的avatar发生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制造出无数的事件，演化出无穷的可能性。

玩家的编程手册

对于没有代码背景的朋友和展览的志愿者，汪洋特意为他们开设了两个多小时的基础编程工作坊，以便所有人都能按如下规则，参与到这件作品中：

每个人都可以进入到后端的代码编辑器，在桌子，椅子， 鞋子，汉堡， 梨，苹果等50多种日常物件之中选定一个作为初始形象，然后对照着程序编写手则，像一个程序师一样设计一个在游戏中可以实施的“技能”。所谓自定义的“技能”，指的是在进入游戏后自己的那个指代物和另一个人的指代体相遇时候会发生的事情。

据漆贞贞介绍到，有些玩家会追逐所遇到的每一个avatar，和它生出一个“小孩”，有的则会复制别的avatar的形象，有人让自己从游戏一开始就朝着人最少的地方狂奔，也有人本想写自己需要受一定的重力被吸在地表，但因编程经验不够导致写反了公式，这个人就一直朝着外太空飞走。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破坏分子”写了一些代码去破坏其他玩家的形象，比如偷掉别人的一个顶点，或者把别的avatar的3D像素减低，更有甚者会把别的avatar的代码全部删减掉，或者让对方变成石块一样静止不动的东西。

由于这些被部分玩家加入的破坏性的程序，以及汪洋一开始就在游戏里添置的glitch（故障）效果，比如所有东西的顶点都受噪音的干扰，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的状态也越来越去具像化。

“新美术的策展人曾评论说，我们的作品与其说是拟真了一个三维世界 ，倒不如说是还原了数字世界的地貌，”汪洋说到。他也坦言，这种抽象的视觉结果也是他们预先想要达到的效果。

“现在有很多VR的作品做的很拟人化，导致观者无法意识到支持前端这些千变万化的画面的，其实是一些不变的定律，”漆贞贞补充道。“视觉层面的东西很多余，我们更想透过一个行动，很直接的把人们从系统里剥离出来一下。”

作品的灵感来源于两位艺术家沉迷于日本的一款游戏“黑暗之魂”时，无意在视频网站看到的别的玩家上传的一段游戏录屏。在这段视频中，该玩家可以做到一些游戏预设之外的事情，比如让自己变得透明，或者翻过一道本来用于阻隔的墙，直接通关。

“他们也许修改了游戏的源代码，或是捕捉到了游戏里面本来就有的漏洞，”漆贞贞说。“我获得的启发是，对于这类人来说，他们并非在顺着别人搭建好的框架和指引去玩剧情，另一种是去玩游戏设计师遗漏的系统漏洞。”

让人们如此沉浸的游戏竟然是由一系列源代码构成的，这让两位艺术家不得不感慨，当大多数人按着既有的规则来行动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一群人是在参与规则的制订。在运算系统还未渗透进日常生活之前，人们在展开工作和生活的时候或许仍有一定的自主性，而当程序设计师预先设定了一条条最高效可行的道路给用户，当人们的行为越来越依赖一系列数字端的控制键，生活中更多的可能性，细部，甚至连误入死胡同的可能性都没了。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们被给予了越多选择，却越不想去选择，且时常感到空虚。

“我们真正想传到的是，自己讲了一个故事，和在别人的故事里选择几个结局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漆贞贞总结道。

艺术家组合介绍:

zzyw是一个由漆贞贞和汪洋组建的艺术和研究团体。该团体生产软件应用程序、计算模拟和写作，用来作为研究计算性在文化和教育方面影响的工具。

zzyw曾为纽约新美术馆(New Museum)文化和科技孵化器NEW INC的成员，他们也在纽约布鲁克林艺术与创新中心先锋工场(Pioneer Works)的做过科技驻地艺术家。现在正在纽约的独立游戏机构Babycastles做驻地艺术家。他们的研究向媒体艺术项目曾展览于被纽约新美术馆根茎(Rhizome)，中国国家美术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上海浦东美术馆，纽约Knockdown Center等。

除艺术家身份外，汪洋在白日间供职于在纽约的罗克韦尔建筑设计公司(Rockwell Group)，担任工程师与设计师。漆贞贞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计算媒体的同时，在攻读教育学(EdD)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