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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患关系特别敏感的今天,通过《人间世》换位思考一下

澎湃新闻记者 黄小河
2016-06-23 16:3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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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人间世》最近很火,情节紧凑,时而令人窒息时而令人眼眶发红。这部由上海广播电视台和上海市卫计委联合策划拍摄的10集新闻纪录片被各大媒体公众号争相报道。和《急诊室的故事》最大不同,《人间世》的镜头记录下了不少抢救失败的例子。

“有时候,医生拼尽了力气,也没有换来一个治疗的机会;有时候,医生拼到了一次机会,却挺不过最后的难关。”片中的旁白这样说道。

在医患关系特别敏感的今天,这么做似乎有些“冒风险”。但播出效果却令人意外,观众跟随镜头经历了生死之间,多了宽容少了误解。有网友看完以后感慨,“感觉要做一名好的外科医生,除了医术精湛以外,绝对要有一个好身体,因为十几个小时站下来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澎湃新闻记者在专访该片总导演周全时,他非常感慨地说,“我们拍摄的方式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的,不光呈现光鲜亮丽的一面,我们也呈现了不堪、无能为力、愤怒,甚至埋怨,因为这才是真实的嘛,这也是我们片名叫‘人间世’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们想还原一个真实的人间世态。”

该片从6月11日起,每周六的晚上20:35,在新闻综合频道播出。在10集的体量里,不仅有重症抢救、120急救、还有公民器官捐献,有一个年轻癌症妈妈的抗癌日记,更有临终关怀……没有24小时全景摄影机,编导们能做的就是“蹲坑把守”,团队成员都住在医院里边,一旦有案例发生,哪怕正吃着饭,也要马上丢下筷子扛着摄像机冲上去。

周全介绍说,两年间,纪录片《人间世》的摄制团队扎根于上海市多个医院,以医院为拍摄原点,聚焦医患双方面临病痛、生死考验时的重大选择。他说,希望通过观察医院这个社会矛盾集中体现的标本,反应社会变革期,构建和谐医患关系的艰难前行,通过换位思考和善意的表达,展现一个真实的人间世态。

6月15日下午,瑞金医院11号楼的会议室里,聚集了20多家医院的医务工作者,以及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的学生们。第一集《救命》拍摄的是瑞金医院心脏外科和急诊室里发生的事。“每个病人,医生都会倾尽全力,但是,医学也有无法达到的地方”,与会的一位医务人员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第一集中,经过多番抢救,24岁的邹磊海鲜中毒抢救无效死亡。瑞金医院急救科副主任医师车在前难掩自己的失落与无奈,“往往你付出感情最多的,可能是……我们还是希望年轻人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活过来,但是有时候你没得选择啊。”

但让车在前没有想到的是,人没救过来,感谢信却来了。2015年中秋节,邹磊家属给车在前医生发来了这样一条短信:“请方便时给毛主任和其他医护人员代为致谢。临床有各种风险存在,现实也很残酷。现在他已入土为安,我们也会逐步调整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祝愿您和ICU全体医护人员工作顺利,中秋快乐!”

车医生面对镜头说,“这是极少的情况,看了真的很感动。”

更多的时候,因为病人离世,亲人们由于情绪激动会产生不理解和不信任,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片中,一位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冲上前掐住了车医生的脖子。

或许,在抢救室的外面,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在抢救一名心衰病人的过程中,实施心肺复苏的医生已经按了四十多分钟,即使主任医生已经宣布抢救无效,也依然没有停下来。不到最后一刻,医生也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

“人都是这样,不沟通的时候,大家隔着一堵墙,信任之后,他会主动来和你沟通,当我们觉得信任达到了的时候,我们才开始拍摄的。拍摄了半年的时间。大家都很担心,会不会引发矛盾?因为我们直面了一些问题,但恰恰到了后来,很多患者和医生都成为我们的朋友了。我当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拍了你人生当中落难的部分,你为什么还这么信任我们?后来我想清楚一点,通过我们的拍摄,其实是在医患之间做了沟通。我会告诉患者,医生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也会告诉医生,患者今天做了什么了。有的时候,所谓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就是点滴建立起来的,看似很难,想想也是很简单,只是我们平时疏于做这样的工作。”周全说。

《人间世》的第二集《理解》,摄制组跟拍了上海市急救中心的一辆救护车,吴慧琼、王敏祥和徐晓明是救护车上的医生、司机和担架员,他们三人相互配合,组成一个急救小组,纪录片用镜头记录了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因为有了贴身拍摄,从中折射出了急救资源的紧张和种种无奈。“有时候我们经常埋怨急救车为什么来的那么晚,可是当你近距离接触120的时候,你会知道,并不是医院没有及时派出车辆和人员。在120急救中心,并不是很急的电话占据了大多数。那你想想看,救护车和人员就这么多,就会耽误到那些真正需要急救的病人,我们片中也拍到了一个案例,一个人喝多了酒掉进井里摔伤了,急救车把他送到医院,他却怎么都不肯从床上下来,有可能他不想要自己付费想要赔偿之类的,但他不下来,急救车就不能走。”周全说。编导采访救护人员时问到,你们经常会碰到这种情况吗?救护人员无奈地说,“最起码一个月一起吧。”

叫不到出租的,就叫救护车;感冒发烧等小毛小病的,也叫救护车;剪指甲剪破手指的,也叫救护车;家里吵架不打110而是拨120,救护车还得等着,看他们是不是打起来需要急救……这些都是救护车遇到过的状况。

“还有一点,120救护车都是就近送医,但往往很多家属要求送到较远的医院,不用说,他们还是希望送到三甲医院,但这无形中或许就增加了急救的风险,所以,这也是很无奈的地方。”周全对记者说。

不设身处地,可能永远体会不到其中酸甜苦辣。“我们摄制组很多小朋友做了一个星期就吃不消了,试想一下,我们是偶尔为之,医生是要天天面对,是常态。”周全说,“医生经常是连值两个班,36个小时,休息一下,又是个36个小时,这种强度恰恰是一般观众不了解的,经过8个月的沉浸式体验之后,我们也慢慢开始了解医生。”

医院里,有抢救失败的,也有慢慢走向死亡的,比如那些临终关怀医院的病人。

周全说:“我们在临终关怀医院拍摄了大概三四十位这样的病人,我们记录了他们跟这个世界告别的一段时光,所以这一集叫《告别》。当时拍摄的时候我们编导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因为住进这样的医院,是生理预期三个月就要离开人世的,这么密集地接受这样的案例,我们编导心里是非常非常崩溃的,也有拍不下去、痛哭的时候,后来不是我去做他们的工作,是家属去做他们的工作,给了他们鼓励和信心。比如有一位患者,他发了一段微信:‘我病床前的窗外又绿了,我每天、每夜每年都在看着它不断的在变化,我希望这扇窗能带给我春天的味道(感觉)。’真的,到后来是这些患者和家属的乐观积极的态度,他们对生命的解读,帮助我们能够有勇气面对那些看似残酷的案例。有句话,当生命走到绝境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感受到生命力的存在。”

谈到印象最深刻的案例,周全接着道:“有两个例子还是比较打动我的。有一个女患者得了全世界只有7例的腺体癌症,治疗方案只有把子宫拿掉。但是医生都觉得对于女性来讲,子宫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反复选择,开了无数的会,都吵起来了,最后方案变成一步步的,最后把卵巢拿掉。虽然结果是这样,但是普通人并没有机会看到医生是如何纠结的,他们会认为,你们不就是开个单子,写个处方吗?其实医生开会争执的背后,是医生对病人的负责。还有一个是失独家庭想再怀一个孩子,她的怀孕几率只有正常妇女的5%不到,但她仍努力配合医生,甚至要求取卵时不打麻药。我们在这部纪录片里看到了太多痛苦,这个例子其实也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虽然不可能把所有的案例都放进去,放弃了大量的案例,有些配合拍摄的医院甚至都不能呈现在片中,但周全满怀感激,“我们找到了一个共同点,而是大家一起推动这样一些事情,能让当下心情很浮躁的这些人能够静下心好好想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是怎样?或许在医院这个特殊场所里更加突出和尖锐,人也许就是这样被刺痛一下,才会好好想一下。所以,我们很多内容都有一个引申,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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