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全球经济衰退恐怕还会持续五到十年

主讲人：李扬（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

主题：中国宏观经济论坛十周年庆典

时间：2016年6月18日

主办方：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中国诚信信用管理股份有限公司

【编者按】

6月18日，在中国人民大学校举办的中国宏观经济论坛十周年庆典上，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李扬发表了演讲，他表示全球经济还将持续低迷，进入长期停滞，并指出央行最近的政策动态也做实了衰退的预期。在2010年，他曾预测经济还有五到十年的衰退时间，现在恐怕还会要有五到十年的时间。

李扬认为，人类发展到今天进入了一个调整时期，不只是经济调整、金融调整，甚至是社会制度、意识形态都在调整。而在这样一个大调整过程中，中国将获得历史机遇。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李扬发言内容的摘录：

我的标题是《全球经济进入长期停滞》， 第一个方面想说的是衰退还在继续，从2007年算起，衰退已经持续了八年。对于世界经济形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有过一个概括，她说是五个特点，弱复苏、低增长、通货紧缩、高失业、高负债。

6月世界银行发布了一个全球经济展望，把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率从一月的2.9调降至2.4，调降的幅度非常大，2017年从3.1调降到2.8，这个幅度也非常大，这个报告对全球的经济也有了一个相对比较悲观的预测。

产出和物价都在持续的下滑，特别是物价下降到了一个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低水平上。我们还很沮丧地看到，这个预测年年往下调。从2011年开始每年都是年初有个预测，然后下半年开始往下调，第二年再提振一下精神往上预测，再往下调。所以经济预测不断的下移已成新常态。这表明情况很不好，而且我们总是没有能够把握住这样一个下调的步调。

央行最近的政策动态做实了衰退的预期。16日凌晨美联储举行6月货币政策例会，此前有多少媒体、多少预测分析家认为一定要加息，但是它还是没有加息。介于全球金融状态可能带来的风险，美联储认为应当保持谨慎，因此决定维持基本利率不变，同时它调低了美国经济预测。在16日这一天，美联储、英国央行和瑞士央行同一天做出新的货币政策的决策，这个决策给了我们一个统一的图景——经济还在下行。

我记得在2010年时预测经济还有五到十年的衰退期，现在恐怕还会有五到十年的时间。我们处在大家说的五种状态并行的境地中。既然是这么一个状态，原因一定在供给侧，一定在结构方面，一定在实体经济方面。

导致全球经济复苏如此之艰难、而且还看不到前景的原因，大致在四个方面：

在供给这一端三个因素比较重要。一个因素，技术进步缓慢。我们知道全球经济特别是它的长周期是靠技术进步来驱使的，而技术进步目前还没有达到能够把全球从这样一个深度的危机中拉出来的程度，全世界都在等着一次科技革命。

第二个因素是人口结构恶化。人口结构恶化其实在发达经济体中早已存在，如今开始向中国这样的国家蔓延。日本的银色浪潮，欧洲很多国家人口净增长率为负，我们原来以为美国靠机械性的移民会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看来美国也遇到了人口结构恶化的问题。当前欧洲移民问题背后更深的原因实际上就是人口结构恶化。中国还不是负，但是也加入了人口结构恶化的队伍。其他很多国家，像东南亚国家基本上都是这个状态。现在人口结构最优的是非洲，所以有一些人说非洲的崛起，说这个世纪特别是下半段是非洲的世纪，那是因为别的地方没有人了。

第三个问题是真实利率水平，那个实际上还是一个政策利率，它决定于出口和投资的平衡。所以现在会听到一些人，特别是像西方一些大牌，他们说现在全世界的问题是储蓄过剩，全世界的投资都吸收不了它。因为储蓄就对应着资金过剩，我倒宁愿说投资不足。背后反映的是投资率下降，没有有利可图的投资。因为现在没有有利可图的项目让大家去投资，没有投资哪有增长，没有投资哪有结构变化，所有这些问题都在这里反应出来。

宏观经济这种状态应当说是我们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的。于是政策就难以出台，货币政策是被大家反反复复使用，而且是被过度使用了。危机中的宏观政策特别是货币政策显著的特点，有流动性陷阱的刻画。货币政策有问题，于是就转到财政政策上，但是财政政策那边又有财政悬崖，并不能无限制的使用。所以遇到财政悬崖问题，发达国家会遇到的可能是政府关门。现在我们老是在研究政府债务上限的问题，我也对你进行限制，不能让你无限制地去扩大赤字。

第四个问题是收入分配的恶化。大家知道收入分配并不是主流经济学讨论的范畴，要旁支经济学顺便来讨论。正因为我们对收入分配的研究并不能有效地和主流增长理论发展相结合，所以它终于出问题了。它的重要性马克思在100多年前就指出了，后来被很多国家忽视，就是资本主义制度，它会不断地导致收入、分配的恶化，不断地导致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所以如果是这种结构，尽管我们看增长，但是由于分配不公，所以大多数人不说你的好话。大家看一看最近这一二十年来全世界各国出的问题，基本上都不是因为收入不受到保护，而是为什么你比我吃得好呢？这种问题出现，资本始终处在强烈的地位上，这种状态是不利的。

我想用一句话概括一下，这个情况看起来是比较灰暗的，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人类发展到今天进入了一个非常大的调整时期，这个调整不只是经济调整、金融调整，甚至是社会制度、意识形态都在调整。在这样一个大调整过程中，中国获得了自己的历史机遇。

为了能够用好这个历史机遇我觉得有四个要点应该强调：第一，保持战略定力，这是反反复复强调的，经济还会下滑，大家要做好准备。第二，完成五大任务，践行五大发展，五大任务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任务，五大发展是另外一个角度进一步强化供给侧的发展。同时第三个方面是冷静应对变局，因为变局还会接连不断地发生。最后我们一定能够越过中等收入陷阱，实现两个一百年的伟大目标，这正是中国的机遇所在。

（本文根据主办方提供的速记整理，未经主讲人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