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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爷爷再访|重庆58岁老汉手被砸伤不敢说,全家都靠他

澎湃新闻记者 邱萧芜
2016-08-25 14:4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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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岁那年,陈前浦外出打工挣钱。25年后,58岁的他回到了重庆。他希望离家近点,能够接到活——

他省吃俭用,不舍得买水喝;他不敢吹空调,害怕生病耽误时间;他受了小伤不敢说,害怕老板让他休息;

为了86岁的老父亲和43岁患小儿麻痹症的弟弟,他忍受着重庆的高温,每天辛勤工作,半小时内擦汗30余次........   

不敢吹空调,怕生病耽误时间

一个玉米饼和一袋豆浆,这就是58岁农民工陈前浦的早餐,仅两元钱。他说,“早餐没必要吃太好”,午饭吃好点就可以了。

陈前浦  澎湃新闻记者 邱箫芜 图

身躯佝偻、黝黑的陈前浦,穿着一件墨绿色沾满水泥浆的衣服,他身高不到一米六,在工友群里很不显眼。

8月17日上午7点,在重庆市巴南区万达广场建筑工地,陈前浦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当日最高气温38℃,工地内尘土飞扬,建筑物框架已经完工,内部到处插满钢筋和模板槽。工程已经接近尾期,陈前浦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模板”和拆除之前的模板。他说,高温下能在室内干活,是一种“幸运”。

工作比较单调,就是制作和安装模板:先将薄木板切割成模板尺寸大小,然后安装在模板槽里。陈搬来两块大石头,摆好,把薄木板拿出来放在上面,拿出揣在裤兜里的卷尺,量了起来。他说,木工靠眼睛吃饭,要看准,不然出错就麻烦了。

量完尺寸,陈前浦操起电锯,一时间,噪音在整层楼传递。一会儿,一块模板切割成功。陈前浦扛着模板,小心翼翼地搬运到模板槽的位置,再安装上去。

一直忙到中午12点,陈前浦总算熬到了休息时间。他满头大汗回到宿舍,第一时间脱掉满身污泥的上衣。他说,上午工作没有下午辛苦,主要是下午热,不过老板准备了防暑用品,一般不会中暑。

陈前浦住的宿舍,是两层高的活动板房。因为大家洗衣服后都晾在过道中间,不时有水滴下来,过道里全是积水。宿舍内很简单,四张陈旧的双人床,一张桌子,宿舍住四个人,上铺都用来堆放杂物和行李。

陈前浦居住的工棚里没有装空调,异常闷热。澎湃新闻记者 邱箫芜 图

陈前浦说,房间里没有装空调,“空调吹多了容易生病”。

“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生一场病估计要十几天才能好,太耽误干活儿了。”陈前浦说。

宿舍门口的小贩开始供应午餐,陈前浦买了一份8元的盒饭。虽然有十几种菜可以选,陈前浦只选了三样素菜,他说自己不太爱吃肉,平时瘦肉都很少吃。

工作不敢偷懒,一家人都靠他的收入

陈前浦是重庆忠县人,10多岁时,就开始跟着别人做木工学徒。1991年,33岁的陈前浦外出打工挣钱。他第一次打工的地方是福建一家瓷砖厂,月收入300元,一干就是五年。随后到贵州从事木工工作,又干了五年。

2000年,陈前浦回家休息了几年。2004年,再次外出打工,这一次目的地是黑龙江。虽然距离家远,但工资相对比较高,陈前浦干了8个月木工,能挣到3万多元。不过,包工头只给了他1万多元,剩下的钱,陈前浦至今没有拿到。

后来,陈前浦回到重庆,一直在主城区找活儿干。前些天,他经朋友介绍到巴南区万达广场建筑工地,每日工钱250元。

陈前浦有一对儿女,儿子今年34岁,也在重庆做木工;女儿23岁,大学刚毕业,目前在重庆一家医院工作。在忠县老家,陈前浦还有86岁的老父亲和43岁患小儿麻痹症的弟弟。陈前浦打工的收入不仅要养活父亲、弟弟和自己,还要接济儿女,全家人都要靠他打工。

8月17日下午1点40分,又到了上工时间,陈前浦戴上安全帽,提上一个装有铁锤、锯子等工具的破水桶,跟工友一起来到工地。工地上,随处可见裸露的电线和散乱的钢筋。陈前浦准备拆除前几天做好的模板。

38℃的气温异常闷热,澎湃新闻站了不到10分钟,上衣已完全湿透。不过,陈前浦干起活来依然利索,汗水不停流出,每隔几分钟,他就会用手擦上一把。短短30分钟,陈脱帽擦汗的次数不下30次。

陈前浦指着工地上放着的一瓶水告诉澎湃新闻,这是他提前烧好冷却的开水。为了节约钱,他很少去便利店买水。半小时后,模板全部拆除。带来的开水喝了一半,陈觉得不够解渴,他离开工地,走向工地附近一家便利店,买了三瓶500毫升的冰糖雪梨饮料。结账时,陈抱怨工地小商店里的饮料比外面卖得贵,女服务员不耐烦:“你可以去外面买。”

三瓶饮料,有两瓶是帮工友买的。陈前浦留下一瓶,一口气喝了一半。他说,不能一口气喝完,要省着喝。出汗太多,陈前浦的上衣已经湿透,他敞开了衣服。几分钟后,他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活儿。

下午4点,陈前浦已经安装好第二块模板,从下午到工地,陈前浦手上的活儿一直没停下,连厕所也没去过。他说,老板都是懂行的人,过来检查的时候,“你做没做事,出没出力,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不能偷懒”。

工作时,楼道时不时会掉一些砂砾下来,没过多久,陈前浦的上衣就沾满了尘土,脸上也是,但他没有擦。

手指被砸伤不敢说,活儿越来越不好找

下午6点半,陈前浦下工从工地回到宿舍,脱掉了上衣,这样凉快一点。晚餐是稀饭加两个包子,一共3元。工地食堂的稀饭可以随便吃,管吃饱。包子是肉包子,个大,但馅少。

陈前浦的晚餐是稀饭加两个包子,一共3元。工地食堂的稀饭可以随便吃,包子是肉包子,个大,但馅少。澎湃新闻记者 邱箫芜 图

吃饭时,澎湃新闻注意到,陈前浦双手有血迹,特别是左手大拇指指甲盖出血。陈说,这是下午做活时,被楼上的落石砸伤的。“没事,没事,两三天就会好。”

陈前浦说,这并非他第一次被砸伤,比起受伤,还是活儿更重要,万一老板不让他做了,那损失就大了。

陈前浦的手指在工作中被落石砸,他不敢说。澎湃新闻记者 邱箫芜 图

吃完饭,陈前浦带着洗漱用品去了工地的公共浴室,只有那里才有热水。

15分钟后,陈前浦回到宿舍,疲倦地躺在了床上。陈前浦告诉澎湃新闻,女儿才工作,上个月找他要了1万元,说是钱不够用,儿子也找他要了1.5万元,说是要考货车驾照。打工的工资不够,最终他只能动了“老本”。

陈前浦抱怨,从去年开始,建筑行业越来越不景气,往年做木工,月收入最高上万元,一年可以带7万元回家。近两年木工工资直线下降,如今每月能收入六七千元已经算不错了,去年他只带回家4万元,而今年1月到现在只挣了不到2万元。

“能找到活儿就已算不错了。”陈前浦叹息说,老伴儿身体一直不好,医院都住了三次,前后花了十几万元。

担心第二天工作干不动活,为积蓄体力,当晚不到8点,陈前浦与工友熄灯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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