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右”还是“最左”？智利史上最两极分化大选悬念未终

11月21日，四年一度的智利总统大选第一轮选举告一段落，此前呼声最高的极右派共和党独立候选人安东尼奥•卡斯特和左翼广泛阵线联盟候选人加布列尔•博里克分列第一和第二名，但均未获得超过50%的票数。按照智利选举规定，二人将共同对阵12月份的第二轮终选。这为上世纪民主回归以来“智利史上最为两极分化的总统大选”再添一丝悬念。

选情胶着，选票地域分布集中：本轮大选特点

本次总统大选首轮选举定于周日进行，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展现了智利民主的一贯作风，但也难掩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统计数据显示，本次投票率仅为47.19%，全国约有一半以上的合法选民选择弃投。自2012年智利实行自愿投票制以来，实现50%以上的投票率越来越困难。唯一一次达成这一目标的选举则要追溯到2020年10月举行的“制宪公投”，当时约有50.95%选民参与投票，这也正值智利地铁大骚乱一周年之际。

此次大选共有7位候选人参选，选情之胶着从其所获选票数可见一斑。其中右翼卡斯特以2.01%的微弱优势险胜左翼博里克，双方票数之差仅有14.8万。右翼人民党候选人帕里西以90万选票位列第三。现执政党候选人西切尔和前执政联盟候选人普罗沃斯特以12.79%和11.61%的得票数名列第四和第五。第六和第七名分别是左翼进步党人奥米纳米和左翼爱国联盟阿特斯，得票率合计约为9%。除卡斯特和博里克以外，其余5人将止步智利大选，同时这也是智利三十年来左右传统执政联盟第一次缺席总统大选。

另外，本次选民的地域分布较以往而言也更具特点、更加集中。从得票数最高的前三位候选人支持者的分布来看，智利北部大区中支持卡斯特的选民居多，中部是帕里西的主流票仓，南部则更多支持博里克。究其原因也并不难理解，近来智利北部移民危机愈演愈烈，而卡斯特强硬的反移民言论使其收获了众多好感。中部发达省份居多，帕里西的美国经商背景也为其吸引了一部分中产阶级选民。而南部地区对博里克最为友好，在南方大省任职期间，博里克对环境保护的重视和对土著群体的照顾为其角逐总统大选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最右与最左：两极分化局面的两位主角

卡斯特和博里克，两位风格迥异的候选人，是造成本次大选两极分化局面的主角。二者分别被视为智利1990年代皮诺切特以来最为右倾的总统候选人和1970年代阿连德以来最为左倾的总统候选人。竞选以来，两人发表过的一些大胆甚至不羁的言论也赚足了一波流量，引起了国内外社会的广泛关注。

卡斯特被视作“智利博索纳罗”和“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相似的人物”。作为德国后裔，卡斯特二战后随全家移民智利。其父曾在纳粹军队中服役，其兄曾担任皮诺切特政府高官，卡本人自称“芝加哥学派”门徒。仅出身背景一项就已为其带来浓厚的保守主义色彩。不仅如此，卡斯特还曾言，“如果皮诺切特在世将会投我一票”。

卡斯特长期从政，早年从独立民主联盟退出之后决定自行组建新政党，2017年首次独立参与总统大选便获得8%的选票。虽最后落选，但此次回归对其而言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梅开二度。在竞选过程中，卡斯特言语间沉着冷静的风格与其大胆夸张的言论形成鲜明对比，也由此捕获了一批忠实选民。

就卡斯特的未来执政方向和施政纲领来看，有以下几点值得关注：一是民粹主义和威权主义。除公开颂扬皮诺切特军政府的“独裁遗产”外，卡斯特还在多个场合表达过对特朗普和博索纳罗的赞赏，并有意效仿其移民和气候政策。以智利北部移民危机为例，卡斯特扬言要严控移民输入，甚至不惜挖掘沟渠以建设“物理屏障”。另外，卡斯特在气候变化问题上表态迟疑，有意回归传统能源，拟建“高质量的煤炭新电厂”。二是反全球化和多边主义。卡斯特已表示若其当选智利将离开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并指责气候危机是联合国气候大会上“典型的霸权话语”，而南美进步论坛和南美进步联盟是“国际官僚机构”。三是反女权主义，主要表现在反堕胎、反离异和反LGBTQ上，且有考虑取消妇女部，这也使其成为智利近来多次女权主义者示威运动的靶心。四是在国内政策上，将继续以放松市场管制和推行公司私有化为目标。

位于智利政治光谱另一侧的博里克，是拉美“千禧一代”的又一代表。作为智利若干场重要学生运动的领袖之一，博里克被寄予厚望，“若其当选将是智利历史上最为年轻的总统”。而学生经验有余、从政经验不足或将成为其竞选路上最大掣肘因素。相较于卡斯特“迷恋过去”，博里克似乎更“专注未来”。参选以来，博里克以“新自由主义时代的终结”为口号，宣称“智利是新自由主义的摇篮，也将是新自由主义的坟墓”，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就其政策取向来看，博里克继承了左翼的施政习惯，其中不免有与卡斯特针锋相对的地方：一是提倡女权主义，要求保护妇女权益。二是主张绿色转型，建立“生态政府”。三是鼓励权力下放，适度放权。四是保障体面工作，要求提高工人待遇。除此以外，博里克还主张征收“超级富豪税”和“巨额财产税”、推行公有医疗体系和私人养老金改革以及扩大高等教育覆盖面等。但反对人士则提出了质疑的声音，认为其“过于理想化”，当前智利首要任务是发展经济，“智利既无实力也无必要去建设福利国家”，这在智利社会内部亦激起了相当大的反响和共鸣。

政治生态撕裂之下，鹿死谁手？

综合来看，2021年智利总统大选极右翼独立人士卡斯特获胜可能性要更高一筹。从客观一面来看，预计其余五名落选候选人的选票将会有较大的分流，绝大部分将流向卡斯特。其中第三名和第四名均为传统右翼，二者相加多达25个百分点，与卡斯特现有的28%的得票率相加将使其获得绝对优势。此外，在与大选同步进行的议会选举中，右翼取得突破性胜利，在参议院与左翼达成前所未有的平局，在众议院的代表人数也有显著增加。这为右翼获胜起到了很好的造势和加持作用。

从主观的一面来看，卡斯特长期活跃于智利政坛，其从政经验之丰富也非博里克等青年政治家可及，后者曾多次在电视辩论和记者采访中失语和失态，此前也因大意感染新冠而备受质疑。另外，博里克与智利共产党结盟竞选总统也沦为右翼话柄。最近博里克有意与智共进行“切割”，已经与其在尼加拉瓜总统连任一事上多次扯皮，并就是否将智共市长贾杜纳入其内阁产生较大分歧，预计此后左翼竞选联盟内分裂局面将会继续，也都构成了博里克竞选的不利因素。

三十年来，智利以国家政策的持续性和稳定性成为拉美地区的一股清流，而在下一个四年里，新自由主义的灯塔也将继续照耀，疫情之后的智利将继续秉承右翼主导下的“旧常态”。第一轮大选结束不久，现任右翼总统皮涅拉便发表声明称，“这是一次公开、透明、和平和包容的选举”。而在溢美之词之外，是当下智利政治生态难以掩盖的撕裂局面。当前距总统终选不足一个月，我们尽可以拭目以待，但无论是左是右，智利未来的前途命运将远不能被一场选举决定。

（章婕妤，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