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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卢：像我这么神奇的，我家里还有俩

2021-12-22 08:1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苏联红军后厂村体工队

11月15日，塞尔维亚在世界杯欧洲区预选赛小组赛中战胜葡萄牙，力压对手成功小组出线。在比赛结束后，卡塔尔世界杯的官微发布了一组图，恭喜当天直接晋级世界杯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西班牙。

在塞尔维亚的配图中，中国球迷的老朋友米卢手持塞尔维亚国旗出现在了画面中。自从2004年在卡塔尔联赛执教过之后，米卢就与卡塔尔结下了缘分。如今米卢已经在卡塔尔的阿斯拜尔学院工作多年，为卡塔尔足球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以至于在卡塔尔人心中，米卢就是塞尔维亚的代名词。

2002年，米卢带领中国队成功杀入世界杯，而在此前，米卢已经带领过墨西哥、哥斯达黎加、美国和尼日利亚先后晋级世界杯并全部小组出线。因此，米卢又被世人称作“神奇教练”。

而在米卢的家族中，像他这么神奇的还有两个。

英烈之后

米卢的全名为韦利博尔·米卢蒂诺维奇。中国人习惯称呼他为米卢，而在国外人们则称呼他的昵称“博拉”。

米卢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他的大哥米洛斯1933年出生，二哥米洛拉德出生于1935年。除了两个哥哥之外，米卢还有一个姐姐。

米卢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1944年的时候，米卢的家乡处在纳粹德国的占领下，米卢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跟着南斯拉夫人民军上了战场，并牺牲在了战场上。

在米卢出生后，米卢的母亲因伤心过度，加上医疗环境恶劣而染上了肺结核，并在不久之后撒手人寰。四个孩子被南斯拉夫人民军送到了他们的阿姨家。米卢曾回忆：“我们是被阿姨、街头和足球抚养成人的，我没有任何关于我父母的记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足球都是巴尔干半岛最受欢迎的运动之一，米卢三兄弟也不例外。最先接触足球的是米卢的大哥米洛斯，他年纪轻轻就展现出了超高的足球天赋，并获得了足球教练的赏识。1948年，只有15岁的米洛斯谎称自己已经17岁，和家乡球队FK博尔签下了合同。米洛斯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想再给阿姨添麻烦，想承担起养活弟弟妹妹的重任。

米洛斯-米卢蒂诺维奇

米洛斯的表现很快就引起了贝尔格莱德游击队的注意。游击队是南斯拉夫人民军的下属球队，获得游击队的赏识让米洛斯十分高兴，因为他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立志加入南斯拉夫人民军，希望能够上战场为父母报仇。虽然没等长大成人，二战就结束了，但米洛斯继承父亲遗志为国从戎的念头却没有改变。

而游击队得知米洛斯的身世之后也希望能得到米洛斯。米洛斯不仅个人技术全面、能力出色，而且在球场上还如同万金油一般，除了门将以外哪个位置都能踢。米卢曾这样评价米洛斯：“他是一个集创造力、大局观与速度于一体的球员，他总能以你想象不到的方法得分，或是助攻队友得分。”由于米洛斯有着一头金发，因此FK博尔的球迷为米洛斯起了“金色蜂鸣器”的绰号。

在当时，对米洛斯感兴趣的不只有游击队，还有游击队的死敌贝尔格莱德红星。不过按照游击队的说法，在争夺米洛斯的过程中，游击队展现出了更大的诚意。游击队承诺会帮助米卢兄弟们在贝尔格莱德安家，而且还同意米洛斯的要求，把米卢的二哥米洛拉德也一同签下，这是贝尔格莱德红星无法做到的。

1952年，米洛斯正式加盟贝尔格莱德游击队。此前游击队还从未从FK博尔这种低级别球队引进过球员，而当FK博尔的工作人员在看到米洛斯的转会文件后，才知道球风娴熟的米洛斯才刚满19岁，不由得大为震惊。米洛斯在与游击队进行转会谈判时也展现出了极其成熟老道的一面，游击队的工作人员甚至一度怀疑米洛斯是否真的只有19岁。

在米洛斯和米洛拉德加盟游击队之后，米卢也跟着哥哥们来到了贝尔格莱德，他因此成为了游击队的铁杆球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米卢都会一边给哥哥们当球童，一边学习足球知识，他的足球启蒙由此打下。

击沉皇马

初到贝尔格莱德游击队时，很多人都质疑米洛斯的实力，而他拖家带口把自己的弟弟带到游击队，不仅让队内的其他球员不爽，也给死敌贝尔格莱德红星留下了口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红星的球迷都嘲笑游击队的这一转会操作，他们说游击队不是一支球队，而是一家托儿所。

不过米洛斯很快就让队友们的不满化为乌有，在效力游击队的第一个赛季他就打进8球，并在之后坐稳了球队的主力位置。米洛斯在之后成为了游击队的头号得分手，而米洛拉德的实力虽然不能稳坐主力，但是担任替补的实力还是有的。

虽然在球场上，米洛拉德远不如大哥能出风头，但在游击队内部他却依然赢得了队友们的尊重，因为他一直在向队友传授足球理论，帮助防守球员提升防守能力。米洛拉德的身体素质是短板，但他对于足球防守的理解却可以用领先一个版本来形容。在此之前，防守球员在防守时只会像木桩一样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米洛拉德则提出了“区域小范围压迫式联防”、“边后卫参与进攻”和“后卫与中场利用站位切割阵型”等战术理念，这一理念后来令西欧的球队大为震撼。

从1954年到1957年，米洛斯和米洛拉德帮助游击队连续三年夺得南斯拉夫杯，游击队成为那个年代南斯拉夫最成功的足球俱乐部。1956赛季，米洛斯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他帮助贝尔格莱德游击队打入欧洲冠军杯（欧冠联赛前身）。在与葡萄牙体育的首回合比赛中，米洛斯在里斯本帮助游击队3比3战平对手，在回到贝尔格莱德之后，他又上演大四喜，帮助游击队5比2击败葡萄牙体育，以8比5的比分晋级四分之一决赛。

游击队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抽中了坐拥迪斯蒂法诺、亨托和普斯卡什的皇家马德里。结果在伯纳乌进行的首回合比赛中，米洛斯开场10分钟不到就连进两球。不过这两粒进球都被当值的法国主裁判吹掉了。

这两粒争议进球被吹对游击队造成了巨大打击。从第10分钟开始，皇马开始占据了主动，卡斯塔尼奥连下两城，亨托和迪斯蒂法诺在各入一球，最终皇马4比0大胜游击队。

多年以后，塞尔维亚媒体分析这场比赛时认为，当值的法国主裁很可能是受到了佛朗哥当局的指示。佛朗哥极度反共，即便是在体育领域上做出的反共行为在之前我们也都有所提及。迪斯蒂法诺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他（米洛斯）的表现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们遇到了大麻烦。裁判吹掉了他的两个进球，我认为裁判不能这样对他，这不公平，能够看他踢球真的是太棒了。”

回到主场之后，满腔怒火的游击队在米洛斯的带领下向皇家马德里发起了猛攻，米洛斯在比赛中打进两球，最终游击队在漫天大雪中3比0完胜皇家马德里，但还是以3比4的总比分被淘汰出局。不过在4场比赛中打进8球已经足以确保米洛斯成为该赛季欧洲冠军杯的最佳射手。

迪斯蒂法诺、亨托和普斯卡什在当时一致认为，米洛斯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右边锋，是顶级的前锋，如果皇家马德里能够引进米洛斯的话，那多是一件美事。实际上皇马也的确动过这个心思。不过根据南斯拉夫足协的相关政策，只有年满28岁的球员才可转会国外俱乐部，因为这个政策，米洛斯最终也没能和皇马走到一起。

拜仁队史第一位外援

虽然在游击队收获了诸多荣誉，但是米洛斯在游击队却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在得知皇家马德里有意自己后，米洛斯就一直希望在自己28岁之后能够出国踢球。然而当他成为南斯拉夫国家队的绝对主力之后，游击队逐渐收紧了口风，到最后直接告诉米洛斯，就算他年满28岁，也不会放他出国。在与游击队闹掰了的情况下，米洛斯拒绝与游击队续约，并退掉了游击队分配给他的房子。1958年，米洛斯带着米洛拉德和米卢离开了游击队。

尽管和游击队翻脸，并且因此失去了南斯拉夫国脚的身份，但米洛斯还是留给老东家最后的尊重，没有加盟贝尔格莱德红星，而是加盟了贝尔格莱德OFK，而米卢也正是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足球生涯。

在加盟贝尔格莱德OFK的几个月后，在一次体检中，米洛斯被查出患上了肺结核，他随机被球队隔离。在当时，肺结核在南斯拉夫仍然是致死率极高的烈性传染病，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正是死于肺结核，这让米洛斯有了严重的心理负担。在贝尔格莱德OFK效力的两年间，米洛斯的出场机会屈指可数，病情也始终未见好转。

直到1960年，德甲豪门拜仁慕尼黑的管理层找到了米洛斯，他们为米洛斯开出了极其优渥的薪水和待遇，并承诺会治好米洛斯的肺结核。米洛斯同意了拜仁慕尼黑开出的条件，成为了拜仁慕尼黑队史首位外援。

在慕尼黑生活的一年间，米洛斯不仅治好了肺结核，而且还在德国心理医师的治疗下战胜了心魔，他为拜仁效力了一个赛季，出战20场打进5球。虽然数据并不是很亮眼，但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在其他球员们的心中却是无与伦比的。贝肯鲍尔说：“队中的每一个年轻球员都钦佩他精湛的球技。没有任何德国的足球运动员可以比得上他，我们都称他为米洛斯大师。”

在与拜仁的合同结束后，米洛斯拒绝了拜仁续约一年的请求，他表示自己非常感谢拜仁治好了他的病，但是拜仁不值得再为了他付出更多，他清楚自己的状态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即便如此，在转投法国的巴黎竞技之后，他还是为巴黎竞技打进了28粒进球。并因此成为了1962年的金球奖候选人。

推举他的《法国足球》杂志编辑让·科尔尼说：“我向来反对外国人在法国的足球俱乐部踢球，但米洛斯·米卢蒂诺维奇是个例外。因为他不是足球运动员，而是个艺术家。我对球场上的艺术家永远报以双重标准。”

1968年，米洛斯回国再度加盟了贝尔格莱德OFK，他在为球队效力了两年后结束了自己的球员生涯，成为了一名足球教练。

南斯拉夫是不结盟运动的发起国之一，加上国际足联在当时倡导足球发达国家的教练多到不发达国家执教，因此南斯拉夫足协派出了大量教练到第三世界国家执教。1975年，米洛斯前往墨西哥执教，成为第一个执教墨西哥联赛的南斯拉夫教头。

虽然米洛斯比米卢先执教墨西哥球队，但是米卢却比米洛斯早一步来到墨西哥踢球。米卢蒂诺维奇家的两兄弟就这样在墨西哥完成聚首。

在墨西哥踢球的米卢

此时米卢的二哥米洛拉德已经退出足坛，他的球员生涯和执教生涯都乏善可陈，但是他对于足球后卫体系的研究却一直没有停止，以至于后世不少人认为他重新定义了足球后卫，英国足球学者理查德·威尔逊称他为现代后卫的先驱者。

绑架疑云

米卢三兄弟里面，除了老二米洛拉德比较低调以外，米洛斯和米卢都不乏传奇的经历和话题。

拿米卢来说，在近些年他在接受采访时都会用西班牙语进行回答。米卢是一个语言天才，他通晓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英语、法语和德语。曾经有中国记者采访米卢，负责采访的记者会塞尔维亚语，而塞尔维亚语是米卢的母语，但采访过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用英语提问，一个用西班牙语回答的奇特景象。

后来米卢曾经解释过，他的太太是墨西哥人，用西班牙语回答问题意味着他对太太的尊重。在和家人在一起时，米卢只会讲西班牙语，后来说习惯了索性就只用西班牙语回答问题了。

眉清目秀

关于米卢的兄弟们，有一个话题是永远绕不过去的。塞尔维亚坊间一直有传闻，称米卢的大哥米洛斯之所以为游击队效力，是因为他被南斯拉夫人民军绑架了。

在1951年的时候，游击队和红星的确为了争夺米洛斯发生了不小的冲突，一宗足坛转会很快成为了两股幕后势力的角逐。

相比于有南斯拉夫人民军背景的游击队，红星代表的则是塞尔维亚反法西斯青年联合会。双方虽然一定程度上师出同源，但随后在意识形态上出现分歧，游击队开始偏向大南斯拉夫的“官方”色彩，而红星则渐渐有了大塞尔维亚民族主义的倾向。因此，球员一旦选择了哪一支球队，就意味着保持哪一种政治立场。

米洛斯后来回忆说：“在与游击队和红星谈判的时候，南斯拉夫国家安全局的人也掺和进来了。有一天，FK博尔的一名官员找到我，说要带我去贝尔格莱德。我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后来我知道他是国家安全局的人，他和俱乐部官员一直在窃窃私语，我什么也听不到。后来车在一座桥旁边停下，我被要求下车，和他们一起去桥的下面等着。”

“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一宗转会要搞得像做贼一样。我们在那座桥下等了三个多小时，国家安全局的人偶尔向我提问，我简短地进行了回答。”

等到了贝尔格莱德，米洛斯才发现汽车直接把他拉到了红星的体育场附近，他在那里见到了红星的队员，还有一些的领导。米洛斯先是不知所措，随后又变得十分兴奋。他认为自己要加盟贝尔格莱德红星了。在场有几位报社的记者，他们纷纷拿出了第二天的报纸样稿并告诉米洛斯，贝尔格莱德的报社都将会报道他加盟红星的消息。

然而让米洛斯没想到的是，一位领导却突然把米洛斯拉到一边，他对米洛斯说：“你要加盟游击队，不能加盟红星。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加盟游击队。你的父亲就是南斯拉夫人民军的战士，从道义上来讲，你也应该这么做。如果你加盟了红星，我们也会宣布这笔转会无效，因为你已经在游击队注册了。”说完，领导就拿出了米洛斯的运动员证和他在游击队的注册文件。

这些文件令米洛斯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上面签过自己的名字。不过此时已经彻底懵了的米洛斯没有做任何反抗。一天后，游击队宣布签下了米洛斯。

后来，米洛斯在自己的自传里还原了这些细节。原本耿耿于怀的红星球迷终于知道多年前他们为何与米洛斯失之交臂了。愤怒的他们指责游击队的手段龌龊。至于两家球队的关系，也变得没法更糟糕了。

兄弟情深

米卢三兄弟虽然年龄相差不少，但是兄弟三人感情一直很好，这与三人都从事足球行业离不开。米洛斯曾说：“我是一个有所成就的运动员，博拉（米卢）是一个有所成就的教练。如果我们还在足球场上的话，我还是得听从他的安排。”

在媒体面前，米卢一直都以笑容示人。不过在1999年的时候，当时执教纽约都会明星（今纽约红牛）的米卢却每天都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因为南斯拉夫在那段时间爆发了科索沃战争。《纽约邮报》评论称：“在米卢的脸上，我们看到了他对战争的恐惧。”

而在进行采访时，米卢也没有给美国媒体任何好脸色看，他说：“知道我家乡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吗？他们习惯了每天等待防空警报，然后下楼去防空洞里面。我的哥哥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说‘如果我被炸死了，那就那样吧’。”

米卢刻薄的说：“你们扔下的炸弹只挑塞尔维亚人炸，这挺让人难以想象的。你们已经完全地摧毁了我们的国家，100万人生活在没有水、电和光亮的环境里，学校被毁，医院被毁。我们的父母在抗击法西斯的战争中牺牲，但我的兄弟们没有枪，我们只会在球场上发动进攻。”

南斯拉夫解体后，波黑战争和科索沃战争的相继爆发改变了米卢兄弟们的命运，也极大地影响了米洛斯和米洛拉德的身体状况。虽然米卢曾提议把哥哥们接到国外，但他的两个哥哥都以身体行动不便为由，拒绝了米卢的提议。

三人的合照并不多见

2003年1月28日，米卢三兄弟的老大米洛斯在贝尔格莱德去世，享年69岁；2015年7月12日，米卢的二哥米洛拉德在瑞士去世，享年80岁。当年的早些时候，米卢和米洛拉德的侄子、米洛斯的儿子乌罗斯·米卢蒂诺维奇也去世了，这令米卢大受打击。

2015年10月，米卢在接受卡塔尔媒体的采访时被问到了他第一次接触足球时的记忆。米卢说：“我接触到的第一个足球，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足球，而是一个由袜子、破布和猪膀胱制成的球。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的足球。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很幸运，因为我有和我一起踢球的兄弟，当时我整天都会和他们在一起玩这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