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组阁大戏：肥皂剧背后的政治暗战

4年一度的荷兰大选终于在12月15日，在历时271天漫长组阁之后，荷兰自由民主人民党（VVD）、民主66（D66）、基督教民主党（CDA）以及基督教联盟（ChristenUnie）四个政党最终达成了协议。2021 年荷兰内阁的组建是在 3 月 17 日众议院选举临时结果公布后开始的。荷兰看守内阁首相吕特所属的自由民主人民党（VVD）在选举中胜出，第四次成为荷兰众议院第一大政党，获得众议院150个席位中的34席。而位居第二的是民主六六党（D66），获得了24个席位。但是，今年荷兰组阁所花的时间也是历史上最长的。而此前的纪录也是看守内阁首相吕特在2017年荷兰大选保持的，花费了225天。根据荷兰议会网的数据，荷兰从1946年以来，组阁平均天数是94天。对于看守内阁首相吕特（Mark Rutte）而言，由于上一届荷兰组阁也是困难重重，他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

荷兰看守内阁首相吕特。图源：腾讯网 [1]

近年来，欧洲的选举结果往往不能一党独大，越来越多新政党的出现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这也导致了组阁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首相迟迟拿不走“看守首相”的帽子。欧洲民主议会制国家中，不论大小国家，联邦大选变得越加困难，很少能够通过一方政党联盟获胜来组建政府。欧盟中的民主议会制大国，例如德国，在2021年联邦大选花费了2个月的时间来组成联合政府。而民主议会制的小国，例如荷兰和比利时，前者刷新了最长组阁用时，后者在2019年大选后更是经历了长达500多天的组阁僵局。为什么西欧议会民主制国家，不论大国还是小国，近年来都面临着组阁困难？为什么荷兰组阁近年来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

 一、荷兰2021年组阁回顾

荷兰组阁过程中有三个重要组成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提名侦查员（verkenner），主要负责调查各种联盟组成的可能性；第二阶段是任命协商专员（informateur），负责监督特定联盟的谈判，如果谈判成功，达成联盟将进入第三阶段；第三阶段主要是组建者进行最终内阁职务的分配。

2021年荷兰组阁流程。信息来源于荷兰议会官网[2]，图由作者自制。

由于侦查员奥隆伦（Kajsa Ollongren）感染上新冠疫情，根据荷兰宪法规定，一周内必须要派遣新的侦查员，这其中拖延了一周。

4月30日，79岁的协商专员威林克（Tjeenk Willink）发布了第一轮调查总结，他建议任命一位与当前政治和政党保持距离并具有广泛社会经济背景的协商专员。同时，威林克认为组阁应该先确定问题的主次之分，在此基础上，再明确哪些政党希望为解决这些问题做出贡献，最后可能希望组成联盟。

5月12号，威林克的最终报告在众议院进行了辩论，得到了众议院大多数人的支持。于是，哈默（Hamer）被指示在威林克和众议院的调查结果的基础之上，能够在各方就经济复苏和过渡政策方面达成一致。

按照规定，哈默需要在6月6日提交报告，但是她表示时间过于仓促，最终在6月22日提交了她对5月12日期间的报告。在报告中，协商专员哈默希望看守内阁首相吕特（VVD）和外交部长卡格（Sigrid Kaag）（D66）开始起草一份书面的联合协议。在 6 月 23 日的议会辩论中，众议院的大多数人同意了这一点。最初预计在 7 月 14 日那一周开始一份联盟协议草案，但是由于谈判人员在7月16日休假，因此组阁在暑假之后才继续进行的。

8月16日，看守内阁首相吕特和外交部长卡格完成了对联合协议的起草。在此基础上，8月17日可能联合的政党组阁谈判继续进行。8 月 31 日，在谈判中得出结论，基督教民主党（CDA）、自由民主人民党（VVD）和民主66（D66）都不会支持与以下两种方式形成联盟：（1） 工党（PvdA）和绿色左派（GroenLinks）（2）基督教联盟（ChristenUnie）。对此哈默认为，在她的参与下进一步谈判没有必要，要求一名来自自由民主人民党（VVD）的协商专员来达成VVD、CDA和D66的少数联盟。

9月7日，雷姆克斯（Remkes）被任命为新的协商专员。他的任务是调查组建少数政府的可能性。然而雷姆克斯在9月28日认为，组建少数政府不可能。因此，他认为组建议会外内阁不是一种选择，如果失败则要进行新的大选。考虑到新的选举，政党们开始有所让步，并逐渐解除了一些隔阂。基督教民主党（CDA）、自由民主人民党（VVD）、民主66（D66）和基督教联盟（ChristenUnie）希望可以开始相互谈判。

10 月 5 日，在雷姆克斯的最终报告进行辩论后，众议院批准任命雷姆克斯（Remkes）和 库尔梅斯（Koolmees）为协商专员。根据最终报告，他们被指示调查由 VVD、D66、CDA 和 ChristenUnie 组成内阁的可能性。

12 月 15 日，VVD、D66、CDA 和 ChristenUnie 达成了最终的联盟协议。在提交协议的同时，协商专员雷姆克斯（Remkes）和 库尔梅斯（Koolmees）也向众议院提交了他们的最终报告。同日，协商专员向荷兰国王威廉·亚历山大（Willem-Alexander）通报了他们的最终报告，并将VVD、D66、CDA 和 ChristenUnie四个政党的联盟协议添加在附件中。

2021年10月15日，荷兰国王亚历山大（Willem-Alexander）（左）接见了两位协商专员。图源：全荷通讯社 [3]

二、为什么今年荷兰组阁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

2021年组建联盟的谈判耗时如此之长，原因有很多。

第一，荷兰政坛内部的碎片化已成常态。传统上荷兰有两个大政党，一个在中左翼，一个在中右翼。自 1977 年以来，内阁由两三个政党组成。不论是2017年或是2021年大选，荷兰政治格局被打破。最大的政党，执政总理马克·吕特（Mark Rutte）的中右翼自由民主人民党（VVD），在 150 个席位中在只赢得了 34 个席位。同时荷兰议会中还有六个中等规模的政党。任何多数联盟都需要至少由四个政党组成，而结果必须让所有政党都满意。这无疑在组阁谈判中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根据荷兰选举委员会（Kiesraad）在2月的报道，今年为了参加选举在选举委员会登记的政党就有89个，创下了历史新高，并且最终有37个政党符合了参加选举的要求。这种“全民竞选”的趋势，也会对未来组阁局势带来了挑战。

第二，近年来荷兰政党政治在许多方面的两极分化。2021年荷兰大选，各政党的选举宣言中对于新冠疫情后财政问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荷兰自由民主人民党（VVD）认为，政府需要为经济增长进行必要的投资，但是需要谨慎，要以不危害经济复苏为前提，用冷静和明智的投资速度来整理公共财政。荷兰自由党（PVV）则比较激进，认为只要新冠疫情存在，企业家和员工的100%损失必须要有100%的政府补贴。值得注意的是，已经与自由民主人民党（VVD）达成联盟协议的民主66（D66）则认为，政府投资刻不容缓，必须现在马上开始增加政府投资。不仅如此，在9月份的协商过程中，民主66（D66）明确表示，拒绝将基督教联盟（ChristenUnie）作为合作伙伴，然后最后依然与其达成了联盟协议。所以，可以在一起进行组阁谈判政党的选项是有限的，并且即使同意进行组阁谈判的政党之间也存在针对某些问题的强烈分歧。

第三，荷兰内阁制度的调整。今年是新内阁组建程序下的第三个组阁。自1960年开始，荷兰一直在寻求一种不同的组阁组建方法。一些政党就从民主的角度开始质疑女王的角色。这种讨论再次被提及是2006年，并在众议院议事规则中提及了众议院的角色。在2012 年之前，荷兰女王都参与了组阁进程。在内阁组建谈判中，荷兰女王可以进行干预以打破僵局，因为她有权利任命协商专员。但是该选项现在不可用。在 2012 年，女王的权利也交给了众议会。虽然在2012年看来，似乎新的内阁制度的调整加速了组成吕特政府的成立，仅仅只花费了47天。但是在内阁制度调整之前的2010年组阁花费了127天，而在2006-2007大选也需要89天。但是，从2017年开始组阁花费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打破了历史记录，这无疑也是对荷兰新内阁制度的挑战。

（作者：黄佩宇，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

参考资料：

[1] “荷兰的组阁游戏玩到哪一步？”，发布时间：2021-06-18，访问时间：2021-12-17，https://new.qq.com/omn/20210618/20210618A00A5B00.html。

[2] “Kabinetsformatie 2021”，发布时间：2021-12-15，访问时间：2021-12-17，https://www.parlement.com/id/vlgudau133wd/kabinetsformatie_2021。

[3] “Koning Willem-Alexander ontvangt informateurs”，发布时间：2021-12-16，访问时间：2021-12-17，

https://www.msn.com/nl-nl/nieuws/binnenland/koning-willem-alexander-ontvangt-informateurs/ar-AARQJ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