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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来读信:从卷福、抖森到林更新、张国立

肖恩·亚瑟
2017-01-26 15:0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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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开年以来,一档明星读信的节目“见字如面”以网综界的清流之姿爆红,目前豆瓣评分高达9.2。这档节目由成功推出了《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中国成语大会》两档国民文化节目的实力文化制作,邀请了张国立、归亚蕾、林更新、何冰、王耀庆、张涵予、蒋勤勤等多位明星加盟,实力演绎上至秦灭六国、下至当代的各种有故事的书信。

其实,这档节目的迅速走红也不那么令人意外,早在2013年,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社(Caningate)发起的Letters Live活动推出后也在英国国内广受欢迎,包括“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Benedict Cumberbatch)、“抖森”汤姆·希德勒斯顿(Tom Hiddleston)在内的一批当红演员都曾参与读信,贡献了极具感染力的表演。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在Letters Live
汤姆·希德勒斯顿在Letters Live

纵观这两个节目中最能引起大家共鸣的不外乎两类书信,一是战时的家书和情书,如卷福曾读过的二战士兵情书《致亲爱的贝茜》(My Dear Bessie)、林更新所读的公元前223年参加统一六国之战的秦军将士黑夫和惊写给大哥衷的家信,以及张国立读到泪目的左权牺牲前写给妻子刘志兰的家书;另一类则是见证了知名文化人之间的动人情谊与思想火花的书信,如在这次的《见字如面》中由王耀庆、张国立演绎的黄永玉与曹禺的互信,何冰念的《郁达夫致沈从文》等,卷福也曾在Letters Live中读过计算机之父图灵致友人的书信。

林更新

在Letters Live节目引起关注后,国内很快就引进了英国最为流行的博客之一“见信如晤”(Letters of Note)的创立者和维护者肖恩·亚瑟(Shaun Usher)编著的《见信如晤》一书,该书收录了124封各国名人书信,时间跨度从公元前至今,展现了历史上许多大事件和政要、明星、文艺工作者、科学家等的人生侧影,其中的一些信就是明星们曾在Letters Live节目中演绎过的。

在此,澎湃新闻经该书出版方浦睿文化授权,选取了书中的两封书信:其一,是美国内战时期的联邦军少校沙利文·巴卢(Sullivan Ballou)写给妻子的家信,写完信两周后他牺牲于第一次布尔河战役;其二,是美国著名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写给同样著名的美国作家弗·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的书信,信中海明威直言不讳地谈到了他对菲茨杰拉德新作《夜色温柔》的意见。——这两封书信正对应着上面说到的在节目中最感染人的那两类书信。

张国立动情演绎左权写给妻子的战地家信

我永远在你身边

沙利文·巴卢(Sullivan Ballou)写给萨拉·巴卢(Sarah Ballou)

1861年7月14日

我最亲爱的妻子:

情况看来很明显,部队将在数日内甚或明天出发。我生怕日后再无机会写信给你,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写几句话,当我不在你眼前时,好让你看看这封信。我军士气高昂,此次行动可能持续几天。也可能爆发激烈的战争,我或许会死,“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神的意思”,如果我必须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已做好准备。对我所投身的事业,我既无疑惧,也不乏信心,我的勇气没有停歇也没有动摇。我知道美国文明的存续要依靠政府的胜利,对那些为独立战争抛头颅洒热血的先驱,我们亏欠太多。我愿意——心甘情愿放下我此生所有欢愉,来保卫这个政府,来偿还这笔债务。

但是,我亲爱的妻子,我知道放下自己的欢愉,也就几乎放下了你此生所有的欢愉——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忧虑。身为孤儿的我饱尝多年苦楚,却只能将这苦楚留给我亲爱的孩子,当前线进发的标志安静而自豪地随风飘扬,相较于我对国家的爱,我对亲爱的妻儿无尽的爱只能激烈而无谓地挣扎,这是否软弱,是否可耻?

我无法对你描述我在这个平静夏夜的感受,在我周围睡着两千兵士,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或许在长眠之前只剩这一夜安眠。我怀疑当我与上帝、国家和你交谈之时,死神正带着他致命的毒镖在我身后蹑足逼近。我时常质问自己,是否存在某个错误的动机,因它而危害到我所爱之人的幸福,但我找不到这样的动机。对国家的赤诚之爱,在人民面前宣扬的原则,以及对荣誉的热爱胜过了对死亡的惧怕,是这些召唤了我,而我听从召唤。

萨拉,我对你的爱永生不灭,它好像用坚实的锁链将我捆绑,唯有全能的主才能斩断。而我对国家的爱似一阵强风席卷而来,无可抵抗地将我和这些铁链一起送上战场。与你共度的所有喜悦时光涌上心头,我深深感激上帝,也感激你,令我沉浸喜悦如此之久。要放弃这些喜悦,将未来岁月的希望烧成灰烬是多么艰难,如果上帝应允,我们也许仍然会相爱相依,看着孩子在我们身边成长为高尚的人。我知道我无权无力左右神的旨意,但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或许是儿子小埃德加的祈祷随风飘来,告诉我要安然无恙地回到挚爱的家人身边。我亲爱的萨拉,如果我没有全身而返,绝不要忘记我多爱你,当我在战场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会在那一刻轻唤你的名字。

原谅我的诸多过错和带给你的许多伤害。我有时候是多么地粗心,多么地愚蠢!如果我能用泪水洗净玷污你幸福的每一处瑕疵,能与这世界的所有灾祸做斗争,以此保护你和孩子免受伤害,那我将会多么快乐。但是我不能了,我只好在灵魂世界守望你,当你背负着我们珍贵的宝物承受风雨的打击,我会在你身边盘旋——悲伤地耐心等待,直到我们重逢,不再分离。

哦,萨拉!如果故去的人能够重返人世,无形地飘忽在他们所爱之人周围,那么我将永远在你身旁,无论在最晴朗的白天,还是在最黑暗的深夜,无论在你最快乐的光景,还是在你最忧伤的时刻,永远永远都在你身旁。当和煦的微风拂过你的脸颊,那是我的气息;当凉爽的空气掠过你的鬓角,那是我路过的灵魂。萨拉,不要为我的死而哀痛,就当作是我先走一步,等着我,我们一定会重逢。

至于我们的孩子,他们会像我一样长大成人,像我一样缺少父亲的爱和关怀。

小威利太小了,他不会记得我太久。但蓝眼睛的埃德加会在最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保留我与他嬉戏的画面。

萨拉,我无限信任你的母爱和你对他们人格的培养。告诉我们的母亲,我祈求上帝保佑她们。

哦!萨拉,我等着你,到时候带着我的孩子,来我的身边。

忘掉你的个人悲剧

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写给弗·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

1934年5月28日

海明威

亲爱的斯科特:

我既喜欢又不喜欢这本书。故事开头是对萨拉和杰拉尔德精彩的描写(该死的,多斯把书带走了,我没办法翻阅,所以如果我写错什么的话——),然后你开始戏弄他们,赋予他们不属于他们的出身,把他们变成别的人。你不能这么做,斯科特。如果你参考了真实的人来写,你就不能给他们不属于他们的父母(他们是由他们的父母和自己的经历塑造成的),你不能让他们做出任何他们不会做的事。你可以参考你自己、我、泽尔达、宝琳、哈德利、萨拉、杰拉尔德来写,但是你得让他们保持原貌,你只能让他们做他们会做的事。你不能把一个人写成另外的人。创造是好事,但你不能创造出任何不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们写到炉火纯青的时候是应该这么做——编造所有的事——但要编造得相当真实,让事情会这样发生。

该死的,你任意改动人的过去和未来,如此产生的不是人,而是该死的虚假得不可思议的历史档案。你可以写得比任何人都好,你才华横溢,你必须——哦,见鬼吧。天啊,斯科特,你要写,要写得真实,不管这会伤害到谁、损害到什么事,不要做这些愚蠢的妥协。比方说,如果你足够了解杰拉尔德和萨拉,你可以写一本关于他们的好书,如果写得真实,他们不会有什么感觉,只会认可这本书。

有时你的写作可称绝妙,没有任何人,我们的同伴中也没有一个人能写得有你一半好,但在这本书里你没有写出来,你写了太多虚假的事。你根本不必这么做。

首先,就像我总说的,你不能空想。好吧,我们得承认,你有这个能力,我是说就算你能你也不该这么做。用你知道的事情去写、去创造,还原人物的出身。其次,很久以前你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了,只听你自己提出的问题的答案。你有太多好的想法,但那也是不必要的。这是让一个作者枯竭的原因(我们都会枯竭,并不是对你个人的侮辱)——不懂聆听。这是所有东西的源泉——去看,去听。你看得够多,但你停止了聆听。

你写得比我所说的好得多,但你的能力远不止于此。你可以研究克劳塞维茨的兵法,研究经济学、心理学,然而当你提起笔来,任何一门学问都不会起任何作用。我们就像是差劲的杂技演员,但至少能漂亮地高高弹跳几下,老兄,还有这么多杂技演员连跳都不会呢。

看在上帝的份上,去写吧,别担心别人会怎么说,也别在意写出来的是杰作还是什么。我写出1页杰作,也就写过91页狗屁。我把狗屁都扔进废纸篓了。

你觉得自己必须发表一些垃圾来赚钱,让自己和家人过活。好吧,但如果你写得够多,尽可能写得好,就会有同样多的杰作出现(就像我们在耶鲁说的那样)。你不能考虑周全了才坐下,刻意写出一部杰作。别去管塞尔迪斯那些人,他们几乎毁了你,尽可能避开他们的意见。写得好,任观众去喝彩,写得不好,由观众去叫骂,这样才行。

忘掉你的个人悲剧。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都受到了伤害,尤其在正经写作之前,你必须得饱受折磨。但当你痛得要死时,好好利用这样的疼痛,而不要用它来欺骗。要像科学家一样忠实——只是不要因为你发生什么事,或者你身边的人发生什么事,就觉得这些事有多么要紧。说到这里,如果你冲我发火,我也不会怪你。天啊,告诉别人怎么写作、怎么活、怎么死等等,真是不可思议。

我想见你,在你清醒时和你当面讨论。你在纽约喝了个烂醉,我们都没谈出个所以然来。你瞧,老兄,你不是个悲剧人物。我也不是。我们只是作者,我们应该做的是写作。你比谁都更需要写作上的戒律,然而你娶了一个嫉妒你作品的人,她想要与你竞争,想毁掉你。这事一点也不简单,我第一次见泽尔达时,还以为她是个疯子。而你又使事情更复杂——你和她相爱了。当然,还有,你是个酒鬼。但你不比乔伊斯喝得更厉害,也不比大多数好作家喝得厉害。不过斯科特,好作家总是能恢复清醒,永远都能。你曾一度认为自己写得极好,你现在的水平是当时的两倍。你知道那时候我从没觉得《了不起的盖茨比》写得有多好。你现在的写作能力是以前的两倍。你需要做的只是写得真实,别在意后果如何。

继续写吧。

总之,我极其欣赏你,我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和你聊聊。我们以前都聊得很愉快。记得我们去纳伊见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家伙吗?他今年冬天在这里。坎比·钱伯斯(Canby Chambers),真是个非常好的家伙。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多斯的影子。他现在身体好了,去年这时候可病得很严重。斯科蒂和泽尔达好吗?宝琳问候你。我们都好。她打算和帕特里克去皮戈特待几周,然后把邦比带回来。我们有条漂亮的船。我正在写一个很长的故事,写得挺顺利。这故事不好写。

《见信如晤》,[英]肖恩·亚瑟编著,冯倩珠译,湖南美术出版社/浦睿文化2016年1月。
    校对:丁晓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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