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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电影”中的世故人情 | 徐皓峰:《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思想工作(选读)

2022-01-18 18:2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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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徐皓峰 上海文学

《永不消逝的电波》剧照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2022年1月号

《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思想工作(选读)

徐皓峰

一、读书等于公益

此片上半部,展示上级做思想工作的技巧。

男主李侠是位作战部队的政委,上级要派他去日军占据的上海做地下工作,李侠的同事反对,说李侠一心想去前方打仗。上级说:“其实去上海,不就是去前方吗?”

如果“前方”以能见到日军为标准,那么上海确实能见到日军——同事面显难色,觉得逻辑不通,不好转达。上级说:“你叫他来,我跟他说。”

李侠来了,去了上海。

女主何兰芬一心想做发传单、组织工友等行动力度大的事,她的上级给她布置任务——跟李侠在表面上建立一个家庭,装得要像真的一样。

兰芬当即拒绝:“这个工作,我做不来。”

上级做思想工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吗?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工作,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

将跟一位陌生男人朝夕相处的实际尴尬,置换为“非常艰巨的任务”,激发出兰芬的斗志,兰芬同意。

兰芬原是纱厂女工,已受“劳动最光荣”的精神洗礼,却要扮作小资产阶级,看到家里的时髦家具,不愿进门,一脸嫌弃。李侠劝导:“住这样的房子,就得有这样的家具,这是为了工作。”

兰芬抗拒:“工作?工作还需要这些东西呀!我是说不应该浪费!”

她是工人,习惯早起干活,天一亮就要出去买菜,遭李侠拦阻,说只能十点钟后出门,不睡懒觉,会被敌人看出来。

兰芬可以忍受睡懒觉,忍受不了混入阔太太群里打麻将,终于爆发:“我怎么能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我讨厌这种生活,一点也不喜欢。”

作为她的上级,李侠做思想工作:“搞这一套,对我们说是困难的,可是我们是无产阶级的战士,就要学会在任何条件下作战。”

将打麻将置换为“作战”,兰芬接受,从上午练到深夜十二点,兴奋喊出“和啦——”

上级做思想工作,只有转换概念这一招。下级也不是小孩,是有思辨能力的大人,怎么会信?

一定不是被说服的,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当李侠面对“其实去上海,不就是去前方吗”的脑筋急转弯时,凝望窗外的延安宝塔,表态:“只要我的工作对组织有利,调我去哪儿,我都没意见。”

说服他的,不是上级的口才,是宝塔象征的民族未来、大众利益。私心重,便不会答应上级的安排。

民众原有无私奉献的传统,在此土壤上,嫁接上革命理论,方能成活。无私奉献的好处,是自然形成“人人平等”的意识。

我无私奉献了,那我就不低于任何人,赢得了平等。一九五○年的《武训传》,表现乞丐可以成为“圣人”,他用乞讨来的钱,给穷孩子办免费学校。无财无势无权无文化,都没关系,只要无私奉献,就可以等同圣贤。

没有“人人平等”的土壤,也会发生革命,但难成功,比如日本。一九八○年的日本电影《动乱》,揭示一九三六年的“二·二六不祥事件”,是为农民利益反抗政府的政变。一伙出身农民的军人,已经占领首相官邸、包围皇宫、杀了海军大臣和财政大臣,却被轻易劝降,接受死刑。

因为没有平等意识,行为上已经叛逆到顶,精神上还觉得低人一等,希望军政高层理解自己“真诚的心”。高层也没想到他们幼稚到这个程度,试探:“请用死,来证明你们的真诚吧(大意)。”

果然幼稚,为了证明,他们放下武器,死了。

作为“内部参考”,此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大陆放映。观感不佳,看怒了观众:“干吗要证明这个?”

觉得主演高仓健空有硬汉外壳,精神弱小,不是“最好的高仓健”。还是一九七八年公映的《追捕》里,跟司法机关硬抗到底、不争取到平等权力绝不就范的高仓健,更得国人之心。

国人在电影上,见不得“低人一等”的事。见了,会不舒服。

鲁迅先生笔下的少年闰土的故事,讲穷孩子和富孩子原是朋友,穷孩子长大后,自觉低人一等,富孩子觉得穷孩子受了社会风气污染,丧失真诚,遗憾两人从此做不得朋友。

小学时,《少年闰土》是重点课文,老师解释为,闰土是旧社会的受害者,闰土没错,错在社会。

社会永远是势利的,幸好除了社会,还有文化。

文化,就是为超越势利用的。江湖人是“关老爷像前,人人平等”,突破江湖地位,就事论事地讲理;祠堂里是“为对得起祖宗”,小辈人可以批评长辈。

读书人里,是“孔夫子像前,人人平等”,在孔庙,民可以批评官,整理好言论,再递交官府。抗议书来自孔庙,当地官员已无权处理,上级官员必须过问。在司法流程上,孔庙等同越级申诉的单位。

书院,是打破师徒、学派、禁忌、政令而讨论学问的地方,学生可以批评老师,新手可以批评名宿,布衣可以批评朝臣。高中时教我国画的老师,在我过了四十岁后,就不再以老师自称,改口自称“兄”,师生变兄弟——是书院遗风。

八卦掌的程廷华基本把优秀的徒弟都变成了师弟,吴昌硕不再提齐白石曾给自己递过拜师帖的往事,黄金荣将杜月笙的拜师帖退还,门生变同辈——我们这代人的老师夸学生,常用语是“不是我教他,是他在教我。得了这个学生,我才把我老师教我的搞明白了呀。”

看抗日战争时期的军事电文,上级对前线打仗的下级称为“兄”,自称为“弟”。读书人之间求帮忙,办事期间,长辈对晚辈也是自称为“弟”,办完事了,恢复原本辈分称谓。现代人求帮忙,张口叫“大哥”,是此遗风吧?

打仗时,也这么称呼,是表态:“你为国家拼命,就是给我帮忙,老天不报答你,我必报答。”

书院在清末被西式学校取代,书院式的人际关系,却潜移默化,被各阶层继承。人到中年,发现错在闰土,鲁迅没有高人一等地待你,你为何低人一等地待他?

民间“由无私奉献走向人人平等”的状况,在明清两代,是制度运作,由家规和科举塑造。

国人的“家”,基本是五世同堂,甚至六世同堂、七世同堂,因为同代人的生育时间差距,会出现年龄与辈分不相符的情况,一个小孩往往是爷爷辈。这种家至少四十人,七十多人还行,二三百人不多,七八百人常见。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一九七九年的美国电影《克莱默夫妇》以录像带方式传入,看到这对夫妻的痛苦,我们的第一反应是:“没亲戚帮忙吗?”

《克》片是父、母、孩子的单一家庭,跟活在复合式大家庭里的我们,完全是两套心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传来,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坏了,没这种心理呀!我们还算是人吗?”

当年落后,报纸舆论总担心我们被开除地球球籍。跟外国心理不一样,一定是我们有问题。

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是以奥地利的单一家庭为研究对象,美国工薪阶层也是单一家庭,他们有共鸣。跟我们有共鸣的是意大利人,也是大家族聚居,一九九九年好莱坞喜剧片《老大靠边站》,一位意大利黑帮老大找心理医生求救,却一再表示弗洛伊德说的人类普遍心理,自己一点没有。

我们当年不太敢说这话,还是黑帮耿直。

多则七八百、少则几十人——在这种高密度的家庭构成里,鼓励自私,必引发崩溃。大家庭的教育,人之初,从“孔融让梨”开始,好东西要分给弟妹。

家族里,“因果报应”取代了“等价交换”。什么事都是对等交换,必将矛盾重重,一旦养成斤斤计较的风气,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吃亏,人人恨人人,那就得分家了。

因果报应的理论,突破了“就事论事”,比如,你借给二叔钱,帮他度过危机,不料二叔赖账不还,但是你儿子考上了清华,那就是你的回报,等于二叔加倍还你钱了。

如果二叔的生意亏了,那就是他赖账的结果——既然老天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人跟人之间,就可以放松,不在一事一物上较真。

天,是人际关系的一环。无私奉献,天必报答——大家族的生活,自然会形成这种思维。

科举,产生大量脱离生产的社会闲散人员。“耕读之家”是虚假说法,一边种地一边做学问是少数情况,不名誉的事。明清两代习俗,读了“四书五经”,就不能务农经商了。

通过科举当官的人是极少数,多数书生谋生是开私塾、行医、卖字画三条大路,还有当讼师、师爷的小路——拿黑钱、颠倒是非,人格亏欠,书生们不太干。

私塾的报酬低廉,一户人家聘老师,结果左右邻居的小孩、亲戚家小孩都来学,老师只拿一份钱,额外来的孩子算公益。

明末四大名医,三位是自学成才,自己看医书看懂的。当医生容易,是读书的福利。医生遇上贫困户,不但免诊费还送药费,一月必有几天为“义诊”,看病不要钱。

鲁迅的名文《藤野先生》,记述年轻时在日本医学院的老师藤野,后来两人失去联系。日本的鲁迅文学爱好者探访藤野下落,果然高风亮节,没辜负鲁迅的好印象,从医学院辞职,回到乡村开诊所,一周有一日义诊。

藤野是西医,按中医理念生活。一九六五年,黑泽明导演的《红胡子》,便是讲中医诊所特有的公益行为,令一位来实习的西医学子彻底服气,放弃去大医院就职,甘居底层,觉得找到了人生价值。

“男人卖字,等于女人卖身”,读书人卖字画,等于经商。经商可耻,好在可以置换概念,他人付钱,不是买字画,是买你的洗笔水,称为润笔、润格、润资。面子保住了,挣不到什么钱,能要出高价的书法家、画家毕竟一代人里没几位。

大部分卖字,是给官府、行会抄公文告示,或帮私人写信,将将养家糊口。上世纪二十年代,增加了写武侠小说,挣大钱的只有出名的六七位,大部分得钱少,或被出版社报社赖账,挣得多,拿不到。

读书,逼得人离开土地、脱离家族利益,服务于社会。书生以授课、卖字、中医求得廉价温饱后,开始做公益的一生。邻里纠纷,必找你当证人、担保人、调解人,民众向官府抗议,也必找你当出头鸟,由你出面交涉。

明清制度,只要有最低档次的科举功名(考试过关),进衙门便不下跪了,官员对你行读书人之间的礼节,谈事给方便,差吏、衙役不能向你收好处费,所以民众为省钱,是事事都要你代为出面。

虽然有“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民谚,但接洽当地驻军、过路逃兵、土匪,民众还是要你去。因为军匪对读书人客气。

梅兰芳的编剧齐如山,遇上一九一二年京津兵变,非要上街见证历史,家人拦阻,他自信凭自己读书人的样子,不会出事。果然暴乱士兵看见他,像没看见,只有一个士兵上前,口称先生,请他掌眼,看刚抢的东西值不值钱。

齐如山赞叹国人天性实在淳良,施暴时刻都这么讲礼貌。那只是对他,士兵们对商人可都是下狠手,殴打烧房。

读书人得各阶层尊重,不是因为读书多,是因为一代代读书人无偿为大众做公益,军人土匪的祖辈必受过恩惠,所以客气。

齐如山占的是这便宜。

躲不开的公益,都因为你读了“四书五经”。

放弃建功立业之心,才会踏实做公益。《论语·述而篇》“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朱熹解释为,忠心古代文化,只是传承,不做添加、再创造的事。也有玩笑说法,是只讲课,不写书,书由弟子写。

可能“不作”指的不是不作文,是不做官。《论语·阳货篇》,对于当官,孔子能躲就躲。鲁国的主政者阳货批评孔子不仁不智,个人才华留着自己玩,明明有治国的办法,却不说出来,任凭时机错过,国家混乱。

孔子大窘,答应做官。答应得好,阳货主政期间,他还是没做。

孔子说的“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杜甫简化成“富贵于我如浮云”,富贵指当官。春秋时代,官与富是一体的,当官便有俸禄,比挣什么钱都快。

孔子对挣钱没耐心。《论语·述而篇》,“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如果不费事就能成富豪,让我赶马车,我也愿干,不怕丢面子,只怕费事。如果不行,我就还是干我喜欢的吧。

他的时代,国君普遍被卿架空。孔子周游列国,基本模式是,每到一国,均号称是来帮助国君打压卿的。国君对他,只有给钱请宴的能力,卿被激怒,将他驱逐。

他也不是真要帮国君,他曾跳过鲁国的卿,直接给鲁国国君当官,显出军事、外交才能,差一点灭了鲁国的卿。这份履历,令各国国君对他有期待,他说不用那些手段,我有了新方法——请您提高修养,您变了,卿也就变了。

各国国君该被气死吧?觉得他糊弄人。

十四年游历,一路讨人嫌,正好不当官。

最后一站,楚国国君要给他块封地,当楚国边界上的卫星国,又是模式重演,楚国的卿被孔子的“废卿”言论激怒,出面拦阻,不让这事成。

或许这就是孔子的既定计划,周游列国,只为走走看看。看到他一路吃瘪,故乡鲁国新一届卿觉得他总该觉悟,能为自己服务了,于是迎请他回来。孔子提出,可以任闲职,给我钱可以,别让我做事,要做事,我就不回来了。

孔子清楚,想当官,不能找国君,叫弟子们去找卿,果然弟子们在各国都当上官。他清楚应对时代的有效方法,自己不做,“述而不作”是此义吧?

“窃比于我老彭”——我老彭,故乡的老人。把自己当成个老人吧,老人就是讲讲往事,不做事。谁会要求老人做事呢?

苦读“四书五经”,是为了科举当官,“四书五经”的内容,却是最好别当官。所以,科举淘汰下来的大批学子可以自安。

孔子提供的人生范本是“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吃粗粮,喝冷水,枕胳膊躺着犯懒,便是快乐。

每个小孩都这样,对身体基本功能充满新鲜感,体验吃喝、睡个懒觉,高兴得不得了。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么“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地快乐了十多年,青春期一到,就把这种快乐忘了,进入“美丑、贫富、成败、值得不值得”的忧愁岁月。

《论语》里的孔子时时处在孩童快乐里,不像是中年觉悟找回来的,像是年少时一路持续下来的,从未失去。真是神奇,不愧是孔子,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或许因为年少时起一直在弹琴。

因为我什么乐器也不会,没有体会,只能就《论语》的文字线索,说是“可能”。

《述而篇》孔子先讲忧,国君不修德,有学之士不传播学问,官员知道正确做法不实行,所有人得过且过,任凭糟糕的状态延续——然后笔锋一转,写孔子自己是一副“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的舒服快乐的状态,他是无忧之人。

接着一笔,写孔子言:“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我真是老了,很久没梦见周公了。

宋朝有两种理解。朱熹注释,孔子要践行周公之道,世上却是另一个走向,理想和他越来越远,甚至理想在梦中也不再复现。这一梦,写哀愁,写到了极处。

张载认为,不要割裂文字,这是接在“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后面的话,自叹衰老,是跟学生幽默,孔子高兴地宣布,从此不需要一个梦中人指导自己,他已经和周公合二为一。他不必再梦周公,自己就是周公。

孔子梦周公,在《孔子家语》里有演绎,不知是孔子学生群里流传出来的话,还是杜撰。梦得很具体,周公组织人,给孔子做了礼乐的完整演示,孔子感叹“见到真的了”。孔子在梦中跟周公长篇对话,之后感叹“原来这样”。

孔子时代,礼乐已走样,走访多处,总觉得不对,于是以自己的研究为准,以“周公梦授,亲眼所见”说服学生。对于含义费解的前代文献,孔子谈出一段前所未有的新意,为取信于人,也是“周公梦授,亲耳所闻”。

朱熹发明了个词,说孔子的梦是“正梦”,别人的梦是胡思乱想,不能当真,孔子的梦等于真实,能作为依据。

如果《孔子家语》里的情况,不是杜撰,那么《论语》里的孔子是真高兴,人老了,对他人有了威信,对自己有了自信,从此不必再借助周公,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以我为准——世上应是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以上知识,是我四十岁后恶补来的。费这番笔墨,为说清楚男主李侠,他的行为,我这代人罕见,光看电影,已理解不了。

读书,能读出一种“忘乎所以”的快乐。忘记以往经历,忘记现实处境。此快乐,《永不消逝的电波》里有。

夜幕降临,李侠、兰芬这对假夫妻,面临怎么过夜的尴尬。屋里只有一张床,李侠选择上阁楼打电报,让兰芬独自睡觉。

次日天亮,李侠回屋。兰芬是漂亮姑娘,穿睡衣躺床上,李侠对她视而不见,似乎室内的清晨阳光,更让他感到惬意,他坐地上,看起《红楼梦》,看得入迷,兰芬走近,都没察觉。导演完全按照旧派文人的情调喜好来拍这位地下党。

对于《红楼梦》,导演在后面的戏里做出说明,这册《红楼梦》含有密电码,他在核对。表明不是文人习气,是继续工作。

他无视美女,另有快乐,因为一夜译出了来自红区的一篇重要社论,将打破日伪报纸的谎言,让上海市民得到正确信息。做了有益时代的事,让他进入“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的悠哉自得状态。

扮演李侠的孙道临在一代明星里,是最接近于戏曲小生的电影演员,小生首先得是书生。他人能有他的演技,难有他的气质。

他在清晨阳光里得到享受、看《红楼梦》入迷,没有书生气质,这么演,观众会觉得虚伪,是在女生面前装样子。他演,观众相信,觉得他真的心无男女。

而观众认可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因为现实里有过书生。

原标题:《“十七年电影”中的世故人情 | 徐皓峰:《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思想工作(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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