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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豪：桥、咸食与平潭蓝

2022-01-25 16:2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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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长大的孩子，见惯了一代代渔民在海里讨生活，与风浪作斗争，懂得 “爱拼才会赢”的朴素道理——这也是家乡平潭在欧豪身上留下的印记之一。

平潭，闽东话里读作 Bìng-tàng，这个福州下辖的海岛县，是演员欧豪的故乡。这里四面环海，由126个岛屿组成，千禧年前一直处于孤岛状态。“以前每次回家都得坐轮渡，后来修了两座大桥方便多了。”欧豪回忆说。这两座大桥便是平潭海峡大桥和平潭海峡公铁大桥，按建造的先后顺序，被当地人称为“一桥”和“二桥”。

桥是近些年平潭开发的一个缩影，欧豪人生的诸多重要节点，也与这两座大桥同步。1992年10月，欧豪出生，差不多同一时间，建设平潭海峡大桥的提议被正式提出。“一桥”是福建省第一座真正意义的跨海大桥，2010年底落成，平潭从此结束孤岛历史，欧豪回家也不再需要等半小时或一小时一班的轮渡，车子经渔平高速直接开到家门口。“二桥”于2013年底动工建设，也是这一年，欧豪获得音乐选秀节目《快乐男声》全国总决赛亚军，正式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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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高铁，马上也要建机场，平潭发展越来越好，它成了一个国际旅游岛，后来又成立了综合实验区，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小城近些年的动态，欧豪一点不都陌生。他6岁离开这里，跟着父母去广州上学，后来东莞、长沙、北京四处游走，统共在平潭的时间并不多。

最早的记忆里，他住在海边的渔村，走路三分钟就是一片大海。赶海是海边人的特权。潮水退去后，海边滩涂和礁石上有大量搁置的虾蟹贝类，欧豪便拿着小铲，拎着网兜或小桶，跟在父母身后捉螃蟹找海蛎。海蛎壳硬，常紧紧附在礁石上，这时就需拿小铲将海蛎壳撬开，只取其肉，装在小桶里带回。网兜是为鱼虾和逃跑的螃蟹准备，一网过去全都捞住了。看到哪里有突然喷射出来的细小水柱或是U字形小孔，也不犹豫，直接拿着小铲往下挖，不出几厘米，就能看到蛤蜊，那些小孔是蛤蜊的呼吸孔。

在欧豪的回忆里，那时候能玩耍的地方也不多，除了海滩就是海边的堤坝。一到下学或者放假，一群小伙伴就跑到堤坝上去，吃着渔村小卖部买来的零食，还有各种冒着凉气儿的冰棍儿。如今上过的小学早拆了，不少人搬到了岛上的新城居住，渔村里只剩不多的老人，可能就小卖部还开着。欧豪淡淡地说着家乡变迁，语气近似白描，在他看来，这些变化再自然不过，并不存在一套伤感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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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时间线里，他也从一个渔村小男孩成为一个拥有多部影视作品的职业演员。光2021年，欧豪《1921》《中国医生》《长津湖》《我和我的父辈》四部电影集中上映，主演的电视剧《陌生的恋人》和《黑白禁区》也都如期播出。在观众的视野里，他是那种一直保有持续稳定作品输出的演员。

从2015年上映的电影《左耳》开始，欧豪把更多注意力转移到了表演上。过去几年，他大多时间就泡在剧组，很多表演经验在片场习得。大小荧幕的活跃背后，是长时间的剧组蓄力。2021年也同样，工作室公布的每月行程里，多数时间都在“剧组搬砖”。5月，主演的缉毒枪战电影《绝地追击》在云南开机，10月又到了宁波，新剧《野蛮生长》开拍在即。开机前赶上他29岁生日，团队干脆把生日蛋糕做成了一块巨大红砖的模样，一旁是辆小得多的挖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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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长大的孩子，见惯了一代代渔民在海里讨生活，与风浪作斗争，懂得“爱拼才会赢”的朴素道理，勤勉和上进是欧豪一直以来的特质。他对生活环境要求也不高，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除一个音箱外，自己不会特意布置。这些年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欧豪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状态，也在试着做平衡。每年春节，除非有排不开的工作，他都会回平潭过。也不怎么出门，看看电影、打打游戏、陪爸妈喝喝茶，更多时候就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用想，欧豪称之为“放空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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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家人关系亲密，以前有时间就打电话，现在有微信随时都能保持联系。两代人之间不太有代际感，什么都能聊，和家人通话时，欧豪会坚持换成家乡话。“在他们面前我也可以完全做自己。”出道近十年，他们一直是一起走过来的。

当年选秀的总决赛，父母都在现场，这些年每逢他的电影上映，他们也都会包场请亲朋看，欧豪窝在剧组拍戏几个月出不来时，父母便会带些家乡吃食过去探班。

前些年，父母年纪大了，在老家新城定居。亲戚大多也都在平潭，整个家族加起来有小二十人，过年全聚在他家里。欧豪也开心，人多比较热闹，不像常年生活的北京，一到春节就冷清了下来。欧豪一直挺喜欢过年，不太有年味淡了的感概，觉得现在跟小时候没太大差，长辈们打麻将娱乐，晚辈们放烟花玩儿。大年三十或初一，照常跟着家人亲戚去拜妈祖。东南沿海一带，妈祖是历代渔民、船工、海员共同信奉的神祇，岛上数座天后宫便是为祭奠她而建，在平潭人眼中，妈祖庇护着海边的风调雨顺和渔民的平安顺遂。

吃食也还是那些，最经典的“咸食”，薯粉磨成细粉，和蒸熟的地瓜块一起在石臼中捣烂了捏成圆形，包上虾仁、蟹肉、海蛎、猪肉、包菜、紫菜等炒制的馅料，或蒸或煮，“跟北方人过年吃饺子一个道理”。另一道甜口的油羹，同样是地瓜和地瓜粉做皮，包上白砂糖、五香粉和炒熟碾碎的花生仁，捏成饺子状，放油锅炸至金黄，就成了酥脆香甜的点心。年节食物讲究口彩，这一甜一咸，另有“时来运转”和“天长地久”两吉祥名儿，欧豪习惯了用别名称呼它们。家族日益繁茂，不少面孔欧豪都不太认得，幼年玩伴也都成了大人模样，但每当烟花在半空炸开，“时来运转”和“天长地久”的味道在屋里弥漫，欧豪就像坐上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一下回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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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个年关，欧豪就迈入30岁。家里人没给他“任务”，所求不过健康开心，他笑说，现在他们有时候跟我的对话感觉自己还是小孩。他一早习惯了拿自己当大人看，从小一个人去上学，早早自立，工作有收入后，就开始给家里的晚辈发红包，出道时刚20岁。那时自觉在家人眼里已经长大了，现在不知怎么，又有种倒回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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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戏《野蛮生长》正在横店紧张拍摄，欧豪计划等工作结束就回平潭，买些当地特产，给老人家买一些礼品，“另外一个大礼就是我自己。”他有一两年没回去了，去年春节就是在剧组过的，印象里买了点海鲜来吃。海鲜大餐是每年春节必不可少的步骤，平潭有最新鲜的渔获，皮皮虾、螃蟹以及各种海螺，清蒸、葱溜或是椒盐，无需太复杂做法，主要吃食材。

严格说来，海边长大的这群孩子里，欧豪水性并非上乘，却一直与海亲近，到哪里看到海就会觉得熟悉，人也更放松。几年前，因为工作原因去到墨尔本，见到了南半球的海，吹了海风晒了太阳看了澳网公开赛，他一度对这座城市很是喜欢。“但那种喜欢跟对家乡的感情还是不一样，喜欢一个城市就是觉得它的城市气质还不错，那是一种类似于对某种美食、某件衣服的喜欢，跟对家乡的归属感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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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平潭有一望无际的风车田，高低错落的石头屋，碧海蓝天下，是一片相思树、木麻黄和黑松。石楠、刺桐、南洋杉和夹竹桃组成了新一道绿化线，曾经在岛上作威作福的七级大风被驯服了似的，温顺了不少。五六年前，平潭开始出现一种“蓝眼泪”的自然奇观。天气晴好的涨潮夜晚，大量夜光藻和海萤浮上海面，在涌升的海流和波浪击打下，发出冷冽的蓝色荧光，一如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星河坠入大海的盛景。每年春夏时节，一批批“追泪大军”涌入平潭，跟着“蓝眼泪”步伐，出没在坛南湾、东甲岛、海滨浴场、流水码头等岛屿的各个角落。

欧豪至今没看过家乡的“蓝眼泪”。那些奇观是外地人眼中的平潭，这里于欧豪是最本真的家的意义。每次从进岛高速开始，看见整排巨大风车，欧豪就知道，回家了。空气中是略带咸味的海风，路边的木麻黄，和离开时一样静默。他说自己一直都挺喜欢在老家待着的感觉，“要说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在家待的时间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