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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镜头对准日本社会中“不愿被看见的人”

2022-01-29 19:3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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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闻大岛渚之名,是因为《青春残酷物语》,第一次看他的电影,也是《青春残酷物语》。不得不说,仅仅是片名就俘获了当年的我。

那是1960年的电影,恣意张扬,年轻人在无序生活中呐喊,却没有希望与光明,最终变为冰冷尸体。片子最后,情侣尸体叠化为一个“人”字,成为影史经典镜头。一个新浪潮时代,也从此开启。

第二次得见大岛渚电影,是比《青春残酷物语》早些的《爱与希望之街》。不得不说,片名再次俘获了我。相比《青春残酷物语》,它显得粗糙一些,张力不足,可那只承载着希望、“干着坏事”的鸽子,最终的结局分明象征着众生的命运。

后来的大岛渚继续着自己的质疑与批判,以影像直面日本社会中“不愿被看见的人”。这位充满争议的导演,曾称“这个时代有我这样的导演真是莫大幸福”,他的影迷不会否认这一点。

我的朋友、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研究所高级编辑支菲娜,曾作为第一撰稿人,自2013年起连年执笔《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作为日本电影研究者,她翻译了日本著名电影研究者四方田犬彦所著的《大岛渚与日本》一书。

在四方田犬彦看来,大岛渚是一个无法用某种风格定型的导演:

“毕生风格变化多端,而且每一种风格都接近极致,竭尽全力去追求每一种风格饱满得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却丝毫不拘泥其中,在下一部作品中立即投身于开创另一种导演风格与剪辑秩序。”

也正因为这样,对于“被主题论和寓言交织成的简单坐标轴所桎梏”的评论家而言,评价大岛渚的难度实在太大。

如果不说电影技巧,单论主题,大岛渚也始终处于变化中。

书中写道:

“在委身松竹公司的早期阶段,大岛渚最为介怀的就是理想主义化的过去与现实之间存在的龃龉。有些人为了苟活于压抑的现实中而不择手段,有些人没办法如此坚韧终致自我毁灭,这两类人之间不断进行着可悲的抗争。《日本的夜与雾》描写的正是这种抗争。但是,正因为这部恢宏展现了过去与现在的冲突的电影,大岛渚才被松竹扫地出门。”

而在:

“作为故事片导演度过了暂时的沉默期后,大岛渚直面‘面对他者’这个宏大主题。他者首先在《饲育》中以极其概念化的形式出现,自《李润福日记》以来以朝鲜人这种具象化的形式出现。他在《被遗忘的皇军》中直面被褫夺了日本国籍、流落街头的朝裔伤残军人,又在《李润福日记》中直面日韩建交不久后朴正熙政权下的首尔。20世纪60年代中期至后期,他以在日朝鲜人为主题拍摄了各种各样的影片。他的在日朝鲜人题材作品终于从纪录片转向了喜剧。而且,以这些他者为镜面,他渐次揭发了日本社会一直隐瞒和封印的丑闻,并在银幕上逐一加以拷问。”

为他赢得转机的是1968年,大岛渚以《少年》为契机,“一方面将视野扩大到整个日本,另一方面也目光犀利地盯着当时作为混沌体存在的东京这个大都市。”此外:

“《东京战争战后秘史》中描写的一连串日常景象,意味着大岛渚暂时离开历史这个时间轴,去面对空间持续无限延伸所带来的恐怖。它也是大岛渚进一步去探究他在《绞死刑》中流于概念化的国家现实应有的状态。”

但是其后,大岛渚又回归了历史轴,开始面对那些在历史轴上难以观照的、存在主义式的他者,也就是女性。

“女性从《白昼的恶魔》时的自我控制中被彻底解放出来,君临于《感官王国》与《爱的亡灵》,并坦然颠覆男性的视角与世界观,指引他们走向爱与死的世界。”

书中写道:

“以1970年为分水岭,大岛渚描写的倾向开始从欲望转向了快乐。但是,一方面,这种对‘性的他者’的直面变得更加本质化;另一方面,大岛渚也不懈地探究男权社会的内在结构。”

而从地域来说,《御法度》。则象征着回归京都。对于大岛渚而言,京都是“他一直保留到最后的、亲密且爱憎交织的秘密花园”。

“如果说《仪式》是通过强权化的父性性来描绘近代日本,那么可以说,他一直忽视的家庭另一支柱——母性性,就像积年的负债一般,通过《京都,我的母亲之地》得以成功偿还。”

即使是日本人,对大岛渚也有诸多不适应。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正能量”导演,而是坚持反体制,对日本始终报以批判态度。如果换一个国度,他这样批判自己的祖国,可能会迎来不断被禁直至不能拍片的命运。他的批判意识以各种形态包装,他也因此常常出现在电影以外的领域,却始终能刺穿那层包装。

大岛渚有着相当开挂的人生起点。虽然父亲在他六岁那年就已去世,但这位海洋生物专家在日本军国主义最盛的时代,冒死收藏了《资本论》等大批书籍,为大岛渚留下了大笔精神食粮。因此,即使当时的日本陷入极端狂热,但大岛渚仍以叛逆之姿,拒绝接受盲从。而京都,恰恰是一个反东京、反日本中央权力的逆反之地。

在自己的电影生涯中,大岛渚并非没有受挫。1960年10月,他以自己的学生运动经历为素材,拍摄 《日本的夜与雾》。片子的批判讽刺导致四天即停映,但大岛渚仍引领着日本电影界走向变革,幸运的是,日本也在同样的变革之中。

四方田犬彦洞悉大岛渚与日本的关系。他写道:

“大岛渚的作品并没有像日本人期待的那样‘正确’地诠释日本。但也不是说,他用令人舒适的叙事来诠释欧美观众期待的异国情调。他只是将摄影机对准日本人不敢直视的日本,尤其是不想让外国人知道的日本。”

图源 |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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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他用镜头对准同胞不敢直视、也不想让外国人知道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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