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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丨一不小心,我们都会掉入现实的黑洞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去年戛纳金棕榈奖作品《我是布莱克》(I, Daniel Blake)平庸吗?
奖项颁出后,不少媒体和评论家这样认为。相较出挑却颗粒未收的《托尼·厄德曼》(Toni Erdmann),再纵观80岁导演肯·洛奇(Ken Loach)的50年从影路,完全可以理解这样的声音从何而来。

《我是布莱克》和洛奇从前的作品何其相似——自尊幽默,互相扶持的底层劳工阶层VS无情的政府机构和社会机器。前者自成一个世界,与后者进行磨人而不懈的斗争。

五十年中,他当然也拍过商业电影和电视剧,但是上述主题贯穿至今,成为老导演最鲜明的标志。
这部影片同样如此。卡住男主角、59岁的木工丹尼尔·布莱克(戴夫·琼斯饰)的并非复杂问题。一次严重的心脏病后,布莱克被诊断为无法参加工作。他需靠领取失业救济金度日,却被无故切断来源,理由是:“不够积极地寻找工作。”
于是他参加面试培训班,拿着简历挨街推销自己,却因为“没有留下证明”而再次遭到救济金中心的拒绝。
可笑的是,因身体状况无法工作的布莱克不得不“假装”努力寻找工作,否则将完全失去收入来源。不知不觉中,诚实的他亦成为浪费雇主时间之人。

更糟糕的是,作为老派手工匠人的他从未“接近过电脑”。空有一身手艺,一世凭劳动纳税做好公民,却蓦然发现自己已被挤到边缘。
在救济金中心,布莱克出于不平帮助了一个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的单亲妈妈凯蒂(海莉·斯奎尔斯饰)。无助的人互相扶持,布莱克担任了凯蒂两个孩子男性家长的角色。
“把气泡膜贴在窗户上,泡泡里的空气会吸收白天阳光的热量,晚上的房间就不会那么冷了。”
“小花盆里点一只蜡烛,再用大花盆倒扣,就是一个很棒的暖炉。”
“椰子和鲨鱼,哪一个杀死的人更多?”
与他们对立的底层公务员未被妖魔化,雇员中亦有好心人欲拉他一把,但是他们按章办事不愿倾听的冷漠和从心底里对“服务对象”的鄙视和不信任,成为本就以压缩社会福利为目标的机器最直观的体现。

英国的社会环境其实并非未变。1966年洛奇的《凯西回家》(Cathy Come Home)令民众大为吃惊。影片讲述了凯西成为无家者的过程,引发大规模社会讨论。然而这一次,他不认为《我是布莱克》会引起什么公众反响。如今,人们已经不会为布莱克和被迫从伦敦搬至Newcastle的单亲妈妈的遭遇惊讶。
在洛奇看来,当年的环境比现在还好一点。他与编剧保罗·拉弗蒂(Paul Laverty)一起做社会调查,认识了冰箱里空无一物饿了三天的年轻人和因为羞耻不愿意去食品银行的年轻女性,于是有了食品银行中凯蒂饿急从货架上拆开罐头就吃的情节;有人为一份临时工早上五点半赴约,等待一个小时后被告知工作取消,于是有了片中布莱克的黑人邻居小伙子愤而开始从中国进口尾单运动鞋在街角贩卖的桥段。
他人遭受的耻辱仍然让八十岁的洛奇愤怒不已。“如果这样你都不愤怒,你还是人吗?”

除了每一个角色都恰到好处,老导演炉火纯青的电影技巧,还因为那份贴近你我的真实感。
同样是流落街头,《流浪猫鲍勃》(A Street Cat Named Bob)是美好童话,《我是布莱克》则是劳工阶层和中产阶级一不小心就会跌入的现实黑洞。
活到这个年纪,洛奇的愤怒不单单是针对英国政府或者保守党。
他想必看穿了社会人必须面对的困境,人类并没有能力建造一个完美的政府让每个成员能在其中自尊而诚实地生活。
效率和福利之间的天然矛盾已很难解决,更难得的个体与命运之间的永恒斗争。
每个时代都有被抛弃的人。手艺人布莱克也有可能活得风生水起,只要得一个会包装和推广,能够拥抱互联网的人。他的手作木制风铃多么美,一肚子的实用学问大可以吸引不少粉丝。像《流浪猫鲍勃》男主角般漂亮的咸鱼翻身,老布莱克并非没有机会。
然而不愿也好,力所不逮也好,他的妻子乘风而去后似乎属于布莱克的时代也结束了。
影片的结局是一种结局,现实中的布莱克、凯蒂们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结局。
洛奇把他们脆弱而处处碰壁的处境拍给我们,提醒我们若不小心或不走运,我们也将跌落至此。这样通透而悲悯的老生常谈,虽不是了不起的杰作,也肯定不是庸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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