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其尧｜英语中的“茶”

中国人饮茶的风尚在七世纪的唐代已经盛行了。那时日本派了大批“遣唐使”来华学习中国文化，自然也学会了中国人的饮茶。但是日本真正开启饮茶之风却要晚至十五世纪，日本从中国移植了茶树，由于种植面积广，茶叶产量足以供给日本人饮用，于是饮茶之习蔚然成风。

除了日本，最讲究饮茶的国家就是英国了。但英国人懂得饮茶之道则是更晚的事，“茶”（tea）这个字进入英语已经是十七世纪了。据专家考证，1645年英语中第一次提及“茶”，而茶首次出现在伦敦一家名为卡尔威的咖啡馆（Carway’s Coffee House）是在1657年，次年在报纸上第一次刊登了一则关于茶的广告，称之为来自中国的饮料，味道极为美妙，在咖啡馆里可以喝到，由伦敦的皇家交易所出售。从此中国茶叶便成了英国贵族的时髦饮料。以写日记而载入英国文学史册的著名作家佩皮斯（Samuel Pepys，1633-1703）在1660年9月25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确实请人送来了一杯茶，我之前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妙的茶的味道。”（And afterwards I did send for a Cup of Tee <a China drink> of which I never had drank before and went away.）

佩皮斯肖像

在十九世纪以前，英国的茶叶主要从中国进口，英国人喝的大多是绿茶，也喝红茶，比如武夷（bohea）和小种（souchong）等红茶在十八世纪就很盛行。随着印度和锡兰的红茶销行之后，英国人一改喝绿茶的习惯开始喝起了红茶。红茶中加入白糖和牛奶，味道醇厚，这成了英国人不可替代的饮料。英国人喝下午茶的习惯自此养成，而且喝下午茶成了一种牢不可破的习俗。剧作家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说：“穷困潦倒的英国绅士，哪怕卖掉最后的礼服也要拿换得的钱去喝下午茶。”小说家、散文作家乔治·吉辛（George Gissing，1857-1903）在《四季随笔》（The Private Papers of Henry Ryecroft）的“冬季”一章中写道：“英国人善过家庭生活的天才，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如在午后饮茶这种大典（我们几乎可以这样称它）上，更为显著地表现出来。在装饰简陋的家里，饮茶的时刻充满了神圣感，因为这时意味着家里劳作和焦虑的结束，休息和交流的开始。”（英文原文典雅至极，我把英文抄录于后，供大家欣赏：In nothing is the English genius for domesticity more notably declared than in the institution of this festival—almost one may call it so—of afternoon tea. Beneath simple roofs, the hour of tea has something in it of sacred; for it marks the end of domestic work and worry, the beginning of restful, sociable evening.）移居英国的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在其经典之作《贵妇人画像》（The Portrait of A Lady）中写道：“人生最舒畅之时莫过于饮下午茶。”（There are few hours in life more agreeable than the hour dedicated to the ceremony known as afternoon tea.）这简直像极了我国北方地区俗话中所说的“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

《四季随笔》初版扉页

自十七和十八世纪以来，英国众多的文人墨客都对中国茶赞赏有加，在他们的诗文中大事揄扬，比如著名报人、散文家爱迪生（Joseph Addison，1672-1719）、诗人蒲柏（Alexander Pope，1688-1744）、大文豪约翰生博士（Samuel Johnson，1709-1784）、湖畔派诗人柯勒律治（S. T. Coleridge，1772-1834）、小说家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等。十八世纪有一位叫乔纳斯·汉韦（Jonas Hanway）的贵族写了一篇《论茶》（Essay on Tea）的文章，他在文中大骂一户人家的侍女喝茶失了规矩，又骂修路工人不好好干活偷着喝茶。他还计算出一百万名工人一年工作两百八十天，每人每十二小时工作时间扣除一小时泡茶喝茶，英国国库每年亏损五十八万三千三百三十英镑。言下之意，喝茶是贵族的享受，工人阶级和普罗大众是没有资格享受的。这篇文章见报后引来约翰生博士的强烈不满，他立即撰文反驳。据《约翰生传》（Life of Johnson）的作者詹姆斯·包斯威尔（James Boswell，1740-1795）记载：我设想从来没有人可以比约翰生更喜欢喝茶的了。他整天喝的茶质量上乘，使得他的精神不同寻常地饱满，且从无懈怠之时。汉韦看到约翰生的反驳文章后大为光火，又写了一篇文章批评约翰生，约翰生也不甘罢休，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撰文予以回应。包斯威尔说：“据我所知，在约翰生一生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屈尊撰文反驳他人对他的攻击。”（the only instance, I believe, in the whole course of his life, when he condescended to oppose any thing that was written against him.）柯勒律治曾这样感慨道：“感谢上帝，我喝到了茶！没有茶可怎么活下去啊！我幸而生在有了茶之后的世界。”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哲学家、神学家西德尼·史密斯（Sydney Smith，1771-1845）更是不无夸张地认为：英国人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得益于茶，因为茶可以使人增加勇气、产生精力。士兵受了伤或是失血过多，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喝一杯酽酽的茶。有人曾经开玩笑说，英国人平均每天要喝七杯茶，照三千万人口计算，全国人民一年所喝的茶倒入湖中，可以托浮起三十艘巨轮。可见喝茶对英国人的重要！上述所列的英国作家有关喝茶的叙述只是我极为有限的阅读所及，挂一漏万，在所难免。

英语中与“茶”有关的表达为人所常见的有：broken tea 喝淡了的茶，“淡而无味的茶”则可以说husband’s tea。如果要说“这茶经得起泡”，英文通常说the tea draws well。cup of tea在日常口语中有以下几个意思：一、所喜爱之人或物：Physics，not art，is my cup of tea.我喜欢的是物理，而不是艺术。二、注定的命运：He has a sad life，but that’s his cup of tea.他过着悲惨的日子，但那是他命该如此。三、特定的人或事，可疑的人或事，应提防的人或事：Peter seems to be a very unpleasant cup of tea.彼得似乎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人。That’s another cup of tea.那是另一回事了。For all the tea in China也常见于日常口语中，意为：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且常用于否定句中。比如：That man was so rude to me! I wouldn’t go back to that job for all the tea in China! （Longman Dictionary of English Idioms）那个家伙对我实在无礼！我无论如何不会再去干那个工作了。英语中对下午茶的表达可以有：five o’clock tea通常指午饭和晚饭之间的茶点；high tea又称 meat tea指下午五点至六点之间的正式茶点，除了茶，还有鱼肉和涂了黄油的面包，有些英国人以此指晚上的主餐，晚上早些时候吃，包括有烹调好的饭菜，一般是在家人下班、放学回家之后享用，比如孩子放学回家通常会问：“What’s for tea tonight, mum?”（妈妈，今天晚餐吃什么？）；low tea指晚餐前的茶点。pink tea则通常指正式的社交活动，在美国也指有女士参加的较为轻松的社交活动。take tea with somebody：to engage with, encounter, in a hostile way.与某人打交道；与某人狭路相逢。

由于喝茶是英国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所以与茶有关的表达就远不止上述所举的例子，查一查埃里克·帕特里奇（Eric Partridge）编撰的《英语俗语俚语词典》第八版（A Dictionary of Slang and Unconventional English，8th edition），我们可以在tea词条下找到很多与之相关的搭配：tea-and-tattle指的是在小范围的社交场合喝下午茶；tea-blow指出租车停车处供应的点心；tea-bottle指喜欢喝茶的中下阶级的老妇人；tea-chop指贩运中国茶的船只；tea-cooper指从船上卸茶的码头工人；the tea-cosy mob指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在伦敦等城市大街上闲逛的无业游民；tea-cup and saucer指中产阶级玩的高级游戏；tea-kettle指早期的一种汽船，后泛指破旧不堪、雨天漏水的汽车；tea-leaf指小偷；tea-man or teaman指有权每晚享用下午茶的犯人，一般犯人晚上只能喝粥或麦片；tea-pot lid可以分别用来指“犹太人”“伦敦佬”和“乳臭未干的小孩”等。

总之，我们在学习英语、了解英国文化和习俗的过程中，多多留意这些与“茶”有关的表达方式，可以增加学习的兴趣，进而丰富自己的知识，这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