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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状元的现状,谁能想到……

2022-06-10 20:1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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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最人物出品 最人物

如果翻开网文作家在现实中的“隐藏身份”,你可能会惊叹于这个神奇而多元的群体。

论坛上曾流传过一张网文作家职业揭秘图,上面有企业高管、三甲医院医生、大学教授、律师、程序员、公务员……甚至还不乏因身份过于神秘或离奇而被迫断更的奇闻轶事。

白天,他们可能是你我身边的普通人;夜深人静时,他们就遁入一个个广袤的世界尽情创作。

而在这些故事里,不只有天马行空的想象,还有平凡而温情的人间烟火。

齐橙正在一寸讲台上,思忖着如何生动地讲解中国经济的发展历程。

这是一个“硬核”的话题。台下的学生对着数字模型,一头雾水。

他索性丢下教案,指着统计年表,讲起了一个个故事——从156项重点工程、大炼钢铁,讲到经济体制改革、价格闯关。

那些精确的数字模型,有了生动的载体。

两堂课,他一口气讲完了整个新中国的经济史。时隔多年,还有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校时聊起,当年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两堂课。

齐橙

记录和表达,是齐橙一直以来的爱好。齐橙爱逛论坛,发帖子,2004年到2009年期间,他在军事论坛发了4万条帖子。一条他在2006年写的帖子,被该论坛置顶,直到有一天论坛突然关闭,“搁了十几年。”

网文兴起后,齐橙有了一个新想法,他想写些小说,给年轻人讲讲他们那一代。“我也就剩这么点爱好了。”

他经历过那样一个时代。9岁那年,他跟随在机械厂上班的父母,从广东回到江西,在工厂大院里长大。

在齐橙眼里,机械厂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这里讲究理性,尊重技术,也严格遵守着师徒间的论资排辈——谁有一手绝活,谁就能得到尊重。

1988年,齐橙以县状元的成绩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在大学的工厂实习中,他亲手操作了童年记忆里的机床。

再后来,他在中国社科院读了博士,在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任职副教授。

作为统计学老师,一个数字刻画在他的脑海里,2亿2千万——这是中国第二产业从业者的总人数。

他翻阅了工业题材的小说。那些文章,大多都带着同情的目光凝视这一群体,或感慨工厂的衰败,或不忿下岗工人的困窘。齐橙不解:“为什么就没人真正写他们的故事呢?”

看了十几年网文的齐橙,开始在阅文旗下起点中文网连载,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最初那几年,没人知道“齐橙”是谁,连阅文的编辑也不知道。他做了全面的保密工作:签约用的是妻子的名字,不透露工作和身份,只说自己在体制内,不方便说。

“社会上很多人会觉得,网络文学是不是比较不务正业?”他也担忧学校同事和领导会有质疑。

后来,直到作品出版,出版社刊登简介,学校才知道齐橙在写网文。

有时候对外交流,同事介绍起齐橙网文作家的身份,场面偶尔还会突然尬住。“他觉得这难道不是一个很黑的点嘛?但你又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他又不好意思去否定。”直到后来,奖项和好评越来越多,齐橙也不再有顾虑。

2011年,齐橙的第一部作品《工业霸主》在起点中文网面世。一名机械专业的学生穿越回1979年,以一个人和一家企业的个体发展,参与到中国工业史的变迁中。其中穿插了工业史众多大事件:扩大企业自主权、乡镇企业崛起、国企改制与大下岗、振兴老工业基地、保卫民族品牌、外向型战略等等。

在齐橙眼里,这三十年的中国工业发展,就像“穷孩子逆袭”,本身就是最爽的爽文。

在打怪升级的爽之外,他更想在文中夹杂一些“私货”——一些感人的故事、热血的桥段、值得肃然起敬的英雄。

《工业霸主》里用江南方言背单词自学外语的农民工杨文勇,《材料帝国》中住在筒子楼里甘守清贫的科学家孙玉智,《大国重工》里抛弃外企高薪回乡承包挽救破产国企的企业家韩江月。

书迷称齐橙的书是“硬核工业文”,“能闻到一点机油味。”

为了写建立合成氨工厂,他啃完了大部头的专业技术书《合成氨工艺》,甚至能把半水煤气的平衡公式算出来。

284.45万字的《大国重工》,内容跨越30年。他下载了上千篇论文,淘了许多旧书,在八九十年代的地方志和厂志里,了解每个年代的物价、钢铁产量、职工工资等数据。

那些泛黄的机械厂厂志,满是灰尘。这些书里记载着各个年代的工厂图:“这个车间在哪里,车间分别叫什么,只要你愿意去找,总是可以找到的。”

考据时,齐橙也发生过“翻车”事故——在《何日请长缨》中,齐橙原本构思从俄罗斯引进数控技术。他习惯性查阅当年的文献,却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有数控技术!”文献显示,俄罗斯的机床产业十分衰退,毫无借鉴必要。齐橙不得不临时改剧情。

齐橙的读者里也聚集了一群工业党。一位早年当过铣工的读者,很认真地和齐橙讨论铣齿轮的方法。齐橙在书里写了“困油”概念,结果就有不少读者向他推荐解决“困油”的方案。

2021年,《大国重工》获新闻出版行业最高奖“中国出版政府奖”。故事里的主角,都是筚路蓝缕的中国工人。

不少年长的读者感慨,在小说里,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和年轻时的影子。

有一回,齐橙去上海参加活动,会场外有一名退休的门卫拉住了他,说自己是《工业霸主》的读者,看到小说中似曾相识的经历,倍感亲切,想和齐橙合影留念。

也有年轻的读者,在书里了解到“硬核专业”的魅力。有一名1998年的书迷,在评论区说道:“看了大大很多工业流的书后,才填报了机械专业。”

在齐橙看来,“如果以过去40年、或者过去70年的任何一个领域作为题材,你只要把它如实地记录下来,都是一段恢弘的史诗。”

齐橙将自己看作是一双观察历史的眼睛,而卓牧闲,则将笔触投向了身边的普通人。

他身上的标签很多,退役军人、参加过98抗洪,自学考取律师资格证。如今,他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阅文集团的网文作家——开创了“警务小说”门派,作品曾登上《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还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新人奖·网络文学奖。

但和许多人的想象不同,他的故事里,没有警匪黑帮的“猫鼠游戏”,没有名侦探破奇案的悬疑场面。他写的最多的是基层民警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

和许多网文作家一样,卓牧闲一开始动笔是因为书荒,作者每天只更两章,看不过瘾。

他偏好写现实题材,“我脑洞不够大,但有一定社会阅历。”

《朝阳警事》是他的代表作。这是一部以基层民警为主题的小说,一名音乐专业的学生,毕业后误打误撞成了实习民警,最终在时间的磨砺下,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最初关注社区民警,和卓牧闲的一位朋友有关。一个年轻的派出所所长,只大他四岁,总是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因为积劳成疾,突然就倒下了。

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脑屏幕,还定格在警务平台案件审批的界面。

朋友的去世,给卓牧闲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这事给我的感觉,和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就活在我们身边。”

他观察民警的工作和生活,甚至驻点在社区派出所,跟随他们一起巡逻、出警。

有民警忙到忘了生日,家人捧着蛋糕去所里给他庆生。还有民警一年出差200多天,连家都很少回。

“那么多警种里,社区民警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王益娟就是卓牧闲笔下《朝阳警事》的主人公原型,一位平凡的社区“片儿警”。

那时,卓牧闲住的社区,就是王益娟的辖区。她的照片和电话,贴在管辖社区的大街小巷。老人叫她“娟儿”,小孩叫她“娟姐”。她每天忙碌的日常,就是围着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转悠。

“他们默默无闻,一辈子或许都没机会参与侦破一起大案。但他们破的那些小案,做的那些小事,是基层民警真正的写照。”卓牧闲说。

在《朝阳警事》里,基层民警要阻止小孩下河游泳,去调解拆迁纠纷,还要帮居民抓三米长的大蛇。

“一开始没有人看好我的写作。片警调解邻里矛盾,帮居民抓小动物,这些鸡毛蒜皮怎么会有人看?但我有很强的表达欲,还是想写。”

但这些带有烟火气的真实故事,意想不到地受到了读者的欢迎。

有读者给他留言:“原来警察办一个撬门溜锁的小案子,要走的程序跟大案是一样的,光材料就要整一大堆。”有读者和卓牧闲分享起身边的警察故事,希望他能写进小说里。

《朝阳警事》更新完的那天,线上阅读量达2000余万次。在起点读书App上,卓牧闲的作品已经有了124万书粉。

2020年疫情爆发时,正在肯尼亚出差的令狐与无忌被集中隔离在公司宿舍里,老老实实住了整整6个月,几乎不敢出门。

他从小爱看三毛的书,喜欢在天涯、磨坊等论坛上灌水、写游记。2008年,《杜拉拉升职记》爆火,让他第一次有了写小说的想法。

直到2020年的隔离,他终于动笔写下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与沙共舞》——一群在中东北非开拓电信市场的青年工程师的故事。

这是一个半自传体网文。小说的时间线、地点都是真实的,很多故事也有现实原型。令狐与无忌在中国最大的通信设备公司工作了20年,去过世界上40多个国家。

故事的时代背景,是世纪初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海外的舞台刚刚打开。一群年轻工程师即将走向世界。他们大多从没出过国,也讲不好英语。

有人要从迪拜飞往中国香港,在泰国就下了飞机,出海关才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有人在奥地利开车兜圈,测试信号,被人当成踩点小偷,扭送警察局。有人跟客户拉关系,说:“Give me a face.”(给我一个面子)也有人坐在巴士上叫司机开车,理直气壮地喊:“Open the car.”(开车)

“我在苏丹看到过很漂亮的沙尘暴,来的时候也是很缓慢的,眼睛看过去,一半是沙尘,另一半还是蓝天白云。”令狐与无忌将小说起名为《与沙共舞》,一方面是为了这异域的壮丽景象,一方面也是纪念那些年的苦中作乐。

派驻到中东北非地区时,房屋里没有水电,两人住一间。40多度的天气下,衣服被汗浸湿,却也不能洗澡。

在业务上,当时的中国通信设备在海外缺乏知名度,在成熟的西方品牌面前,遇到了不少壁垒。

甚至有海外客户明令禁止这些中国公司的人进入办公楼,以防“被骚扰”。为了开拓市场,同事们就在办公楼地下停车场守候,争取偶遇的机会。还有人打听到客户高层的行程,在机场争取介绍的时间。

为了能争取到一席之地,工程师们守在客户的机房,“随叫随到”。

靠着真诚、勤奋和专业,这群年轻的工程师逐渐让一个陌生的中国品牌,在海外建立起信任和口碑。

这些真实的故事被生动地记录在《与沙共舞》里。

创作之初,令狐与无忌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同事们看到那些熟悉的故事,会因为“被消费”而感到不悦。

然而,小说发表后,不少同事甚至还嫌弃他,把自己写得太纯情了,“没有反派”。

在他眼里,这群工程师的最大特点就是“闷骚”。“穿着也没那么讲究,戴着眼镜,背着电脑包,行色匆匆的,其实大家内心还是很丰富,有喜欢游山玩水的,有喜欢玩游戏的。大部分人在海外还学会两件事情,一个是开车,一个是下厨。”

“大时代大公司,特别容易产生一些符号化的东西,所以我一直想写符号之下的小人物的故事。”

他把自己的初心,写在了《与沙共舞》的序章。

“我想要致意的不是一头大象,只是致这些年在路途上擦肩而过的那些默默前行的小蚂蚁们。”

而今,令狐与无忌正在写第二部小说,书的名字是《与云共舞》。

这是一个关于“后来”的故事,他想继续讲述在中国科技企业迈入成熟的背景下,那些默默努力着的普通人。

他们在一个个平凡的岗位上,踏实地干着,从来也不曾讲过什么豪言壮语。

但正如齐橙在翻阅工业史时所感叹的:“也许当年的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这些日常的工作,有什么伟大的意义。但当我们今天回眸去看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它实际上是我们今天这个工业强国的一个奠基。”

无数个小蚂蚁,托举起了大时代的一步步前行。

唯有无数激荡而闪亮的浪花,才能汇聚成时代奔涌的精彩巨浪。

跟随新华社这部网络文学微纪录片,走进网文作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标题:《高考状元的现状,谁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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