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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录》,一场不可复制的意外

2022-06-14 19:2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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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未

编辑|江岳

《梦华录》成了腾讯近几年最争气的项目之一。

在腾讯内部,此前被认为S+的项目几乎全部折戟:2022年《且试天下》5.8分,2021年《斛珠夫人》4.8分、2020年《有翡》5.6分。

甚至此前被认为是《梦华录》前辈的《三十而已》——两部剧同样讲述三个姐妹成长的故事,且后边都有腾讯的身影,也仅仅6.6分。

在腾讯视频的宣传海报上,直接写上了对意外到来的惊喜。一开始的宣传是“口碑新剧”,后来变成了“高口碑新剧”,现在则是“年度最高分国产剧”。尽管2022年才刚刚过半。

《梦华录》火的意外。不过在影视圈,意外爆火才是最不意外的事。比如十年前的拍《甄嬛传》的郑晓龙,不会想到社交媒体上处处都是关于《甄嬛传》解说的短视频,而二十年前的《还珠格格》,也仅仅是拍完琼瑶拍完苦情戏后的调味品。

只是多年后回头去看,人们才惊觉《甄嬛传》踩中了女性意识的崛起,而《还珠格格》则道破了人们反抗权威,以及对爱情与自由的勇敢追求。

现在,意外爆火的接力棒传给了《梦华录》,原因则变得朴素了起来:刘亦菲很美、陈晓也很美,两个美人在一起谈了段恋爱,足矣。

对现实的失望与逃避,让很多人在对过去美好事物的缅怀中寻求安慰,美貌依旧的神仙姐姐,便是其中的一个符号。

只是,这场意外的成功,似乎很难被复制到下一个项目中去。

01 爆火

一路水涨船高的《梦华录》迎来了降分。

6月9日,《梦华录》在更新完15和16集后,豆瓣评分从8.8回落到了8.7。尽管分数的区别并不大,但与一周内,《梦华录》从8.3高歌猛进到8.8相比,这是一盆“冷水”。

降分的背后,是男女主事业戏压过了情感戏。渴望被示爱的赵盼儿,在得到顾千帆“我不知道”的答案后,与男主陷入“冷战”转而开始搞事业:作为初来京城的茶坊老板,赵盼儿在斗茶赛中赢过了德高望重的胡掌柜,也为茶坊在京城赢得了站稳脚跟的资本。

这看似有些诡异:原本立意为女性励志剧的电视剧,怎么刚一励志,就开始降分了?相比励志和鸡血,大家似乎更热衷于磕CP。在6月9日更新的当晚,便有观众在弹幕中留下“怎么没有爱情”的抱怨。

粉丝的热情造就了古偶剧世界的新CP“顾盼生辉”,最终,这些又转化成了《梦华录》的高数据和高评分。在微博,“顾盼生辉”的超话拥有2.1亿阅读和1万发帖数,是《梦华录》在微博上最亮眼的数据,以及唯一的超话。

一切都很圆满,除了杨阳的初心无人关注。

2021年7月,《梦华录》杀青,习惯了幕后工作的杨阳坐到了摄像机前,开始介绍《梦华录》。“这几年拍了很多男人戏,其实也一直在渴望拍一部表现女性的,也就是为我们自己拍一部戏。《梦华录》是一部很丰富多彩的女性题材。”

杨阳把“女性精神”的重点留给了赵盼儿三姐妹被赶出京城的一幕。那是《梦华录》的第十集。赵盼儿的前男友一朝中榜,不仅悔婚还诬告三人敲诈,并勾结官兵将三人以游街示众的方式赶出了东京城。带着一脸伤痕落魄离开时,赵盼儿依旧说“没事儿”。在聊到这段的时候,杨阳的眼睛不断看向右上方,那是她在强忍落泪。

一年后的5月29日,距离《梦华录》开播的前三天,视频被梦华录官方账号放上了微博。

杨阳的讲述和《梦华录》的现场片花,被剪辑成了一个3分50秒的视频,大半都是关于女性成长的讨论,至于留给男主陈晓的时间,不过30秒,讲的还是杨阳导演为演员在片场做记录。

在影视行业中,正片上线前几天的宣发,被看作营销节奏中为影片定调性的重头戏。但很快,腾讯视频便发现了这场意外,并进行了及时地调整——作为腾讯的S+项目,《梦华录》一上线,海报便占据了腾讯视频首页的C位。只不过,刚刚上线时,海报是三姐妹的,如今变成了刘亦菲与陈晓的情侣海报。

至于杨阳印象最深刻的那场戏,开播后的确也“火”了。只不过,观众讨论的重点变成了:哪怕披着麻袋游街时,刘亦菲还是那么美。

这当然不能苛责观众。毕竟这部打着女性成长的电视剧,在爆火的同时,也因为看不起底层女性,乱改关汉卿原著《救风尘》等价值观问题,被在豆瓣狠狠嘲讽。

原著中,赵盼儿是一位流落风尘的歌妓,但在电视剧里,她已经成功脱籍为良,并反复强调自己从未以色事人。相比原著,这场“女孩拯救女孩”的戏份,少了很多力量。

类似的“净化”还出现在本周末更新的剧情里,赵盼儿和顾千帆分别向对方澄清自己的感情史如何清白,一个说自己与相处三年的情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一个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认真相处的小娘子。它暗合的价值观依然是爱情纯洁至上论,似乎只有感情纯洁的人,才配得上真爱。

改编背后的原因,无法细究。但可以确定的是,尽管评分有些许滑落,但对于刘亦菲和陈晓,8.7分的成绩也足以为各自的成绩单增添一个不错的数字。

在过去,两人分头主演的作品很少能在豆瓣拿下7分以上的成绩——陈晓主演的《神雕侠侣》4.9分,刘亦菲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4.0分。后者唯一一部9.0分的作品,是多年前的《仙剑奇侠传》。

02 回归

在豆瓣,一条关于《梦华录》的短评获得了超过2万点在:“首先,它尊重了我的眼睛,其次,它尊重了我的智商。”

这条评论被看作对《梦华录》爆火的最佳注脚。在古偶世界中,观众对于缺乏美人的不满已经积累多年。与之对应的是,刘亦菲昔日的意外出走,以及如今的意外回归。

所有的意外,都与好莱坞有关。

2008年,刘亦菲出演的第一步电影《功夫之王》在好莱坞上映,合作演员包括成龙、李连杰。凭借这部电影,她被当时美国最大的经纪公司莫里斯看中。在刘亦菲之前,他们唯一签约的中国女演员是章子怡。

刘亦菲要比章子怡更幸运。

因为不会说英文,章子怡在《尖峰时刻》不过两句台词,而从小在美国长大并拥有美国国籍的刘亦菲显然不会被英语所困。在《功夫之王》杀青后,“大哥”成龙曾力赞刘亦菲身上有不可限量的潜力,只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演技,而是因为她会说英文。这也成了日后莫里斯与她签约的原因之一,另个原因则是刘亦菲有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

一个会说英文的中国人,出现在好莱坞,这曾是内地娱乐圈之光。

第一个走上这条路的内地女演员是巩俐,从《红高粱》爆火到出演第一部好莱坞电影《艺伎回忆录》,她走了18年。后来者章子怡要短一些,从《我的父亲母亲》热播到进入好莱坞,用了3年。两人的共同点是,在进入好莱坞前,早已手握代表作,当然,导演都是张艺谋。

刘亦菲曾被认为是第三人。在签约莫里斯后,曾与刘亦菲一家关系密切的陈金飞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表示,选择莫里斯是因为他们成功把章子怡在好莱坞捧红了。他期待,刘亦菲可以延续章子怡的成功。

但刘亦菲不是章子怡,她没有遇上自己的张艺谋,在进入好莱坞前,她缺乏专业导演的调教。进入好莱坞后,她又只是为《功夫之王》这样典型的男人戏作配。

2020年,《花木兰》全球上映,作为刘亦菲目前出演的最后一部好莱坞电影,这是典型的女性题材,主演刘亦菲,还请来李连杰与巩俐共同出演。遗憾的是,一方面由于文化差异,《花木兰》并未获得中国观众的认可,另一方面,由于疫情影响,《花木兰》最终只能在迪士尼的流媒体播出,评分5.7的爆米花评分(国外一个专业电影评分网站)同样成绩平平。

十几年前,华人演员逐梦好莱坞,是为了得到主流电影圈的认可。好莱坞敞开大门欢迎华人明星,则是因为中国蓬勃的消费实力——哈利波特系列、迪士尼系列以及漫威系列,都在中国获得了上亿票房。

但如今,随着疫情等原因,中国乃至世界电影市场都陷入了低迷。在刚刚过去的端午,当周票房第一尽管依旧是来自好莱坞的《坏蛋联盟》,但6500多万的票房成绩依旧显得落寞,而端午第一天,票房大盘仅仅7299.6万,与一年前的1.53亿票房相比,近乎腰斩。

而就在一周前,迪士尼CEO鲍勃在谈及公司第二季度财报的时候表示,中国市场目前环境复杂的同时,也表达了相信即便没有中国市场,迪士尼电影依然可以成功的信心。

风云变化下,刘亦菲或许是看懂了自身的局限,又或许是对日趋冷淡的电影市场不再抱有希望。出走16年的“神仙姐姐”,选择回归到自己的舒适区:古偶电视剧。

03 保证

拍摄《神雕侠侣》时,17岁的刘亦菲时常有母亲陪伴在侧,甚至连剧中那副刀枪不入的手套,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缝制的。

刘亦菲一直生活在精心保护中。除了为影片宣传,她几乎很少接受采访,近几年火热的综艺市场,更从不见她的影子。有记者曾前往她的家乡武汉,试图通过她过去的同学和老师进行采访,除了知道刘亦菲的确在武汉度过小学后,一无所获。根据学校的说法,刘亦菲的家人已经再三与学校沟通,禁止透露她的任何隐私。

精心呵护成就了刘亦菲“神仙姐姐”的气质。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刘亦菲总是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前倾、目光专注、双唇微翘,无论对方提出什么问题,都很难引发她的情绪波动。

曾经,有媒体试图探听关于她过去的传闻——在《神雕侠侣》爆火后,坊间曾传出她是“变性人”的消息,以及她与陈金飞的风言风语。

面对记者的提问,她曾回答“如果别人不这么写,稿子就发不出去”。只有在2012年接受搜狐采访时,说了句“其实我就是个男人”。紧接着反问记者:“你信吗?”依旧笑语盈盈,很难察觉她究竟在生气还是在说笑。不过,这段视频如今也早已被下架。

在互联网上,刘亦菲的粉丝搭建了一个名为“水晶之家”的微博超话和APP,在里边分享关于刘亦菲的各路消息。

《梦华录》的上映,让沉寂多年的“水晶之家”开始活跃了起来。在APP内,被讨论最多的是刘亦菲的颜值。剧照,以及由剧照衍生的手绘,在社区不断传播。

专注颜值,这曾是不少刘亦菲粉丝的共识。如今,这也成了《梦华录》所有观众的共识。

心理学家崔庆龙曾在微博上写下:人在很多时候,都不一定能做出令自己满意的选择,这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多面对的选项对自己真正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们为此庆幸,或为此付出代价。

在后疫情时代,渴望构建稳定秩序的人们开始选择集体怀旧,在过往中抓住一丝确定。梁文道对此给出了更明确的解释:当我们在现实中得不到答案时,就只能回过去追问。

于是,怀念旧世界,成了新的财富。

与《梦华录》爆火几乎同时发生的是王心凌在《乘风破浪的姐姐》中的翻红,原因也只是因为多年过去了,王心凌依然是“甜妹”。不仅是国内,2021年的国外同样发生了两场怀旧盛事,一件是《老友记》六人组17年后荧幕重聚,另一场则是《哈利·波特》主创们重返霍格沃茨。

互联网公司很快加入了关于旧世界的争夺中。2021年,买下《老友记》的“爱优腾”在微博上发出上线预告,口径一致地表示自家是首播。此外,让张小龙头疼已久的视频号,随着西城男孩怀旧系列演唱会的开播,终于打开了短视频的缺口。

《梦华录》是2021年年初开始拍摄的。经AI财经社向腾讯有关人员证实,最初腾讯并未对《梦华录》有此期待,但市场已经将《梦华录》意外地推向其中。

只是,对于刘亦菲本人而言,惊喜的背后也暗伏着危机:偶尔做回“神仙姐姐”会让观众陷入怀旧的滤镜中,只是一旦长久地走下去,依然会不可避免地面对演技的挑剔。毕竟,天仙下凡的次数多了,就成了和董永谈恋爱的凡人。

这或许也是所有陷入怀旧浪潮的观众应该警惕的事:过去的日子再值得怀念,也无法真正成为新生活的出口。当我们站在怀旧的大门前时,不必将它堵上,但也无需彻底走入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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