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看上海｜一艘自近代百年驶来的巨轮，如何成为现代都市可阅读的诗意

上海市第十二次党代会召开在即，一座城市站上新的历史节点。

作为党的诞生地和改革开放前沿阵地，五年来，上海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上海重要讲话精神和对上海工作的重要指示要求，以排头兵的姿态和先行者的担当，加快建设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

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交织叠加，上海迎难而上，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随着大上海保卫战取得重大阶段性成果，上海将继续毫不动摇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积极探索超大城市常态化防控新机制，加快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回归正常轨道。

团结一致向前看，重整行装再出发。6月10日起，澎湃新闻推出“五年看上海”系列报道，全面回顾五年来的奋斗历程。上海韧性不减，以更加昂扬的姿态阔步向前。

一艘“巨轮”自近百年前驶来，停泊在如今上海的武康路、兴国路、淮海路、天平路、余庆路口五街交会处。

武康大楼落成后不久的影像。I.S.S. 为International Savings Society的缩写，也就是万国储蓄会。 上海发布 图

武康大楼始建于1924年，过路人都无法忽视这座八层高的、恢弘的法国文艺复兴式公寓大楼。2014年，时年52岁的老麦站在大楼斜对角，也不禁被这座建筑迷住，曾在多个国家游历的他，动手把大楼画了下来。

老麦画下的2014年的武康大楼。 澎湃新闻记者 张呈君 图

“那个时候，这边没太多店铺，武康大楼看起来没怎么修整过，有一点‘灰头土脸’，但整座大楼很气派、很漂亮。”老麦打开手绘本的第一页，红色大楼跃然纸上，彼时包裹着大楼的黑色电线也被一并画入。

那时的老麦还不知道，不出几年，他将带着自己的咖啡馆与这座大楼深深结缘，并见证武康大楼乃至整个街区焕发新生机——

2018年的架空线合杆整治，把包裹大楼的“黑色蛛网”埋入地下；2019年的一场大修，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建筑诞生之初的细节和“美貌”； 2020年10月起，武康大楼街区开启“微更新模式”，涵盖空调外机隐藏等；2021年，微整形外拓人行道，设立“最佳打卡点”，大楼甚至拥有了自己的IP戏剧……

2018年3月，武康大楼周边的天空，被架空线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澎湃新闻记者 陈伊萍 图

2021年端午期间，武康大楼所在的衡复风貌区在短短3天内迎来42.4万多游客的打卡，这也印证了武康大楼在上海的“顶流”地位。如今再看，短短数年间，发生在这栋建筑身上的故事更像是一种缩影，一座城市的软实力，从一个个微观的治理细节中流淌而出。

2021年6月23日，在武康大楼前拍婚纱照的情侣。 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开始拥有没有“黑色蛛网”的“素颜照”

时间回到五年前，2017年，老麦在朋友的推荐下，租下了武康大楼武康路一侧的一间门面。对于如何在这座优秀历史建筑下安置一间咖啡厅，老麦充满了想法。而正当他开始着手装修时，大楼对面开了近20年书报亭的老板娘来“劝退”他了。

“她说这边的店都开不久的，开开关关，你最好再想想清楚。”老麦回忆，那会儿，武康大楼附近以居民区居多，街区的观光、商业业态还不太成气候。此外，在建筑外几乎找不到一面不被电线杆、架空线、空调外机遮挡的立面，为大楼拍一张“素颜”照片几乎不可能，那时候来打卡的人远没有现在多。

在关闭了位于桃江路的第一家咖啡厅后，武康大楼的这间门面是老麦奔波寻找许久后，一眼相中的。仔细思考后，他仍觉得值得一试。2018年，融合了法式情调和海派风情的老麦咖啡馆在武康大楼下开出。

老麦咖啡馆。 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图

老麦“试”对了。2017年3月，《徐汇区住房发展“十三五”规划》发布，提出“十三五”期间，预计完成衡复风貌区内区属直管公房中优秀历史建筑一个轮次的修缮工作的具体目标。此后，衡复风貌区深入推进重点特色历史建筑保护项目，武康大楼位列其中。

2018年1月，上海市委、市政府召开加强城市管理精细化工作推进大会。市委书记李强在会上提到武康大楼周围的电线杆以及架空线问题。他也在会上指出，提高城市管理精细化水平，必须下绣花功夫，“绣”出城市管理精细化的品牌。

同年3月，《上海市道路合杆整治技术导则》出台，淮海中路华山路至武康路一段成为徐汇区2018年首批架空线入地项目的首条试点改造路段。

2018年3月，武康大楼每一面都能看到架空线和电线立杆。 澎湃新闻记者 陈伊萍 图

2018年3月13日，武康路架空线入地和合杆整治工程正式开工，蒙在武康大楼周身的“黑色蛛网”，开始被逐根拆除。

在五条马路的交会处完成如此工程，地上交通繁忙，地下管网错综复杂，难度巨大。经过近一年的努力，2019年1月24日，武康大楼周边电力线和信息线均完成割接撤线工作，共拆除信息通信光缆65根、钢绞线10根，拆除电力电缆线路中10千伏架空线路和0.4千伏架空线路各一路。

2019年1月25日，武康大楼周边架空线全部清除入地，清朗天际线重现。进入21世纪后，武康大楼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张“素颜照”。

“修旧如旧”与新业态汇集的网红街区

“黑色蛛网”不见了，武康大楼“变美”的脚步却没有停下。2019年，武康大楼带着“修旧如旧”的建筑外墙亮相街头。

2019年，武康大楼外立面保护性修缮。 澎湃新闻 资料图

屋面翻修、墙体修缮、室内公用部位修缮、管线整理以及公共晾衣架、空调滴水管、雨水管、空调外机架更换……这是近十年来武康大楼最大规模的保护性修缮，仅沿街外立面修缮就历经了四个月。项目总设计师陈中伟用“建筑考古”和“中药调理”来形容这次挑战性极大的修缮工程。

据修缮班组牵头人顾志峰回忆，经过比对研究武康大楼设计者邬达克的设计原稿，他们发现并解决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现实问题。如大楼外立面的清水墙，几十年间风化程度不一，重点材料泰山砖已停止规模化生产。修缮班组既要花很大力气找到匹配建筑原貌的材料，修缮后还不能让建筑失去特有的年代感。

出于对历史的尊重，修缮班组创造性地结合砖粉修缮和由上至下的修补手法，对墙面不同的风化程度进行了还原和平色修复，保留了清水墙因风雨的冲洗而形成的独特竖向纹理。完成修缮的武康大楼外立面，恰到好处地还原了曾经的韵味与面貌。

修缮完成的武康大楼。澎湃新闻 资料图

2019年9月30日，武康大楼外立面脚手架正式拆除。历经岁月沉淀的建筑将历史重新刻在每一砖每一瓦上，伴着疏朗的天际线，这座“楔形巨轮”焕发出令人惊叹的美。

与此同时，大楼底层千余平方米的商业空间也在过去两三年中完成了业态调整。

大隐书局、老麦咖啡馆、元龙音乐书店、多元文化空间、文创展览……诸多业态齐集于此，以武康大楼为“源点”，衡复风貌区周边网红打卡地层出不穷，在“法梧”掩映的小马路，游人纷至沓来。

大隐书局武康大楼店。 书店供图

更新背后是一整套的城市设计

2022年疫情下的老麦，格外想念2020年和2021年的武康大楼。游人站满四五个面向大楼的街角，客人在他的店里品尝咖啡，或是店里店外地拍照打卡，热情些的还会找他聊天。老麦觉得，是这些互动让小店有了“灵魂”。有时他会走到武康大楼的对角占一个位置，再享受地回看自己的咖啡馆。

建筑可阅读，街区可漫步，随着武康大楼的走红，如何提升街区品格、激发街区活力、打造城市新名片成为了进一步努力的方向。

2020年10月前，徐汇区房管局召开《徐汇区衡复风貌区“十四五”专项规划》研讨会，会议现场提出要“找准问题、细化问题”。10月起，武康大楼街区开启“微更新模式”，优化、移除了“城市家具”109处，涵盖信号灯综合杆优化、冗余立杆移除、空调外机隐藏等。

2021年6月，《中共上海市委关于厚植城市精神彰显城市品格全面提升上海城市软实力的意见》颁布。意见提出，要保护传承“最上海”的城市文脉。以珍爱之心、尊崇之心善待历史遗存，加强对历史建筑、风貌街区等的保护利用，探索传统历史文化更富创意的“打开方式”。

同年，武康大楼周边的“微更新”仍在尝试突破——原本只是2米宽的人行道，驻足拍摄的人群与通行人群抢占狭小空间，造成安全隐患。更新后，步道向外拓展了3.6米，路口30°夹角区域，扩展为约500平方米、让人们720°观赏武康大楼的“最佳落脚点”，道路的安全性也大大提升。

武康大楼最佳欣赏C位。澎湃新闻记者 朱喆 图

在大楼对面，画着武康大楼的窨井盖成为了热门的拍摄对象；以两棵大树的花池为圆心，四散开来的“源点”指向牌标示着各个海派文化地标的步行距离，更清晰的道路标识将整个街区纳为一个整体——诚如设计师薛鸣华所言，大量更新细节的背后，是系统性的梳理，是一套整体的“城市设计”。

地面标识。图片来自网络

如今，武康大楼这艘“巨轮”仍稳稳屹立路口。依托有温度的精细化治理与充满创造性的城市空间设计，游人得以更自如地徜徉在大楼乃至由它串起的整片街区，百年历史破空而来，现代都市之美近在眼前。这座承载历史的伟大建筑，也由此在新的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

白浪 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