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纪录片领军人赵琦，在半真半假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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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届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节金红棉评优活动中，纪录片导演、制片人赵琦作为终评评审团成员之一。

因为疫情，这次电影节只以线上方式进行，部分主竞赛影片在网站上进行免费展映。

由此抛开书本专访了导演赵琦本人，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新片《无尽的航程》，但还是从代表作《归途列车》到制片经验，深入交流了这位中国纪录片届领军人物的创作态度。

赵琦导演

赵琦，生于湖北，从武汉大学毕业后，同年进入中央电视台工作。2002年至2003年公派至英国，在伦敦大学学习纪录片导演和国际制片获硕士学位。

赵琦是一位十足的全能型人才，出色的纪录片和真人秀综艺节目导演及制片人。他曾制作了《归途列车》、《千锤百炼》、《殇城》等数部纪录电影，是第一位同时获得艾美奖、圣丹斯大奖、亚太电影大奖和伊文思奖的中国人。

并还获得了对岸奖、金熊猫奖等近40个国内外主要的纪录片奖项，并在BBC、ZDF、NHK、PBS等国际主流媒体播出。

唯一获得2013年圣丹斯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提名的中国影片《殇城》

采访：刘小黛、楚风

编辑：杨发财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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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与广州国际纪录片节的渊源

抛开书本：从组委会获知，赵琦老师您与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节的渊源已有10年之久，2016年曾担任复评评委，本届任终评评委。基本每年都会过来交流。您今年作为终评评委会有什么感受？

赵琦：广州节作为我们国家最大的一个官方纪录片节，它自然有其性质所带来它本身的选择方向。我觉得这么多年来它的质量一直都很稳定，在稳步的扩大，然后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每年都有更多的一些影片能参与，最后选择的片子从质量上看也都是比较上乘的。

2.纪录片创作体系的个人感想

抛开书本：在严肃的社会纪实类作品制作过程中，纪录片创作者容易面临的阻碍及解决思路？可以就您个人的经历谈谈。

赵琦：我觉得从技术层面吧，我觉得对于资金的需求啊，然后做完作品了以后如何进行作品的发布，对于平台的需求，我觉得可能对于创作者来说都是问题。

这些问题其实会导致它在内容选择上出现问题。这就等于从你的供给侧选择，或者说提供这个渠道的，它有它的价值选择，所以导致你生产的角度会产生改变，并且相对来说，可能导致题材的趋同，进而声音也会趋同。

赵琦制片《千锤百炼》

抛开书本：您觉得国内外的纪录片创作体系有哪些不一样的点，或者差距在哪呢？可以谈谈您这几年参与国外纪录片节记忆深刻的故事和感受吗？就您个人经验来说，国内纪录片去海外参奖，会面临什么困难，又如何解决呢？

赵琦：我这几年已经没有积极参与国外的电影节了，我已经比较封闭的。但是，我觉得你有兴趣，那就能继续干啊。我觉得像是在戛纳上就有这些机会看到比较自由的一些创作者，比如赵亮导演啊。

所以，整体我还是对个人化的一些创作是支持的，或者说对展现的人相对少一些的创作还是很支持的。我也希望能在国内的电影节上，可以看到有个人色彩、个人观点、个人创作手段的一些影片。

当然国内纪录片去海外参奖，我觉得依然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机会。以前我合作的那些渠道现在仍然打开，也没有关闭上。所以说我觉得其实对于年轻的导演去做国际的合作，也还是有很多的机会的。

还是应该对大家有所鼓励，导演们还是尽量要以更广的一种行动去和他人一起沟通交流合作。这才是无论让影片从市场上，还是在文化传播上能抵达更远的地方的手段。

赵琦导演《归途列车》

3.个人创作手法探索

抛开书本：您之前说过：“人物的选择有的时候是这个人他进到你的视野里是非常偶然的，但是你如果相信生活本身就是由一连串的偶然性组成的话，可能你也就认为它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或者带着某种暗示，都有很强的主观色彩。”可以跟读者分享一下您最新的人物纪录电影《无尽的航程》的内容和创作背景？您现在会更倾向于人物传记方向的纪录片创作吗？

赵琦：也不能完全说是人物传记吧，这个片子的创作是断断续续的，中间做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停下来了，然后郭川大哥他后来就失踪了。所以中间又剪着在做。

但是最先的时候的想法和结束的时候的状态就已经过了六七年了，所以说整个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看待问题也不一样了，所以说最后这个影片本身变成了一种成长的过程。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但是你的年龄和阅历决定了你可能会在什么场合看到什么，你可能在现在看不到另外一些东西，这只是因为你的局限，或者你处于什么阶段。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到哪个阶段就必然看到什么，或者在哪些阶段也必然看不到哪些东西。这个限制有可能是年龄，可能是阅历，也可能是你对这个社会的认识程度，那当然最好是综合在一起的，这都是了解你自己的个人经验。

这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偶然的必然，这个并不一定是在某一个影片的人物上，但是从方向上它必然和你一定时候的阶段和你感兴趣的东西是结合在一起的，所以作品也是会跟创作这个生命体验有所关联。

《归途列车》剧照

抛开书本：您之前有提到过，人物是社会热点话题纪录片的切口。您觉得在制作一部社会纪实类和人物专题类两方面内容相融合的纪录片，会不会有一定的偏向性？那您认为该如何平衡呢？（如何让观众觉得不会说影片在着重拍摄大环境下忽略了主角人物的深度挖掘和塑造；或者说片子只注重了人物，而社会环境背景显得不那么真实，有设计的痕迹）

赵琦：我觉得现在我没有理性的去拿这种尺度去规范自己。这种规范无非是出于各种考虑，考虑对于这个东西的传播、市场、收益、资金。

对于这些东西的考量我承认是很有效的，他也可能对不同阶段的创作者来说也是必要的。

新作《无尽的航程》

抛开书本：您接下来会继续探索纪录片理念和手法在综艺真人秀类节目中的应用吗？

赵琦：你把对于这个真实事情理解和表达的技术手段连在一起，能提供更好的一个方式，而且通过这种服务可能获得更多的收益，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办法。

所以说我觉得在这块我们肯定还会做一些探索吧。但这种探索可能都是用在技能上面，在这个业务层面做一些探索。这个可能不一定会每一个都做得深入，去顾及到个人的历练和成长。

所以说这种类型的创作依然会去做，独立的创作也会去做。我觉得这是一个很良性的互动，就是在这样子的投入下面也可以有自己的这种作者表达。

赵琦导演《很高兴认识你》

4.个人创作思维

抛开书本：记者出身的您会相当注重在现场的感知，并希望能够一定程度上给观众复原当时的感受。那请问您在制作纪录片和真人秀作品中，您是更加偏向于观察型的类型方式吗？会不会觉得完成作品后您与最初对于一件事和人的看法感触有很大的改变，发现很多东西跟你原来想象的完全不同呢？

赵琦：我觉得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不同的，之前的想象可能是一个方向，一个大的领域。在这儿我觉得不是先验，我还是觉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从这个角度来说，因为在日常的生活里面，作为创作的一般性的表达，而且服务的对象是一般的受众，大家整个所依赖的理解方式是来自于正常的思维和五官，所以说就应该用正常的思维和五官来进行这种创作。本身呢我觉得这也是建立起和这个世界正常的一套逻辑的手段，也就是说你要依靠你在现场的感知，进行忠于现场感觉的一种创作。

但是对于更形而上的一些东西，一些有比较深的思考性的东西，一些概念性的东西，你何时何地都有可能会有对于这种概念有个人的一种体验的这种题材的话，本身它一方面不是一种线性的事件，不能获取大部分人惯常的认知，它很来自于个人的对于某些事情独特的经验。

对于这种类型，就不需要根据现场的感觉去驾驭，你可以非常的自由，可以非常的分散，可以非常的自我，因为这种是比较个人化的，那么你就也不要指望它具有比较大的影响力和比较广的传播度。

其实就是对于有些类型前期的一种认定吧。所以说如果你要去做真人秀那样的节目，以很自我的方式来做的话，肯定是个问题。

5.个人创作的影响

抛开书本：对于创作者来说，创作本质的意义是什么？能结合您的作品谈一下这对于您的创作生涯和人生态度、生活感想上有怎样的影响？

赵琦：这个创作吧（不仅仅是纪录片），我觉得对大部分创作者来说，这都是他去发现发现真理存在的一种手段。

电影其实是人看待社会和生活的一种方式，然后也会体现出了导演的世界观、价值观。就比如拍纪录片是有自己的人生态度放在作品里去进行我的个人表达，也有在记录作品的时候，它反过来影响到我的一些人生态度。这是相互的。

我觉得我们总是带着一定的方向到一个地方，在一个地方给我们的感受或者给我们的一个冲击，又使我们成长了改变了，甚至否定了自己的一切，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最近《无尽的航程》这个片子，让我改变了对于人如何在去寻求自我的一种认识和这个标准。在拍片子方方面面的过程中，让我认识到新的东西。认识到他可能为了去获得他对人生的自由或者自我的认定，所付出的代价和勇气。

于是，就他来说这个影片就是变成了他人生的证词，但是反过来他也迫使你去思考，在你的生命里面什么东西的确是你愿意牺牲一切去努力争取的。

我觉得这些问题都是你在创作的过程之中，由于这个故事，由于这个角色它的强大的力量带给你的一个结果，然后你必须要回答他，因为你需要去理解这个故事，需要把这个人做出来。

你越理解他，就会对自己产生疑问，然后在这样一个过程之中，你就可能会改变你的行为，改变很多你以前的处事的方式，甚至一些原则和标准。

6.关于创新的探索与看法

抛开书本：您还有一次言论中谈到，“我与我的拍摄对象，不一定有很强的距离感，我希望建立起一种舒适的关系，当然也希望他建立起一些比较亲近的可能，便于我更多的了解他，这也可能是未来观众融入的一种方式。”那么您认为这种观察式与参与式相结合的纪录片，往后的VR沉浸交互式科技会因此而运用在纪录片创作中吗？（把被摄者、创作者还有观众三者连为一体）

赵琦：我觉得大家将VR运用进纪录片可能都有自己的想象。我个人认为技术手段不同的导演对他的理解有不同的感受吧。它并不是一个像摄影机这样我知道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的，有清晰或者更加统一的一种认识。因为VR到底是什么，其实到现在我觉得也没有人能真正的弄得清楚。

VR从这个角度来说，更多的是属于建出的一个空间环境，但是事实上在一个空间环境里面，我们的视觉在哪里？我们在一个空间环境里面是如何第二种自我的，但如果这东西被考虑进来以后，它就不是一个光学建立起来的环境，它就必须被三维建立起来。

如果说未来的拍摄能带给受众更多的一种参与感，或者融入感。如果用光学来进行设置的话，它就没有可能。那如果用三维建立一个模型，然后把这个观众放到这个模型的一个空间的里面，如果他走到你旁边时你能有反应吗？但如果你有反应，它就是你了。

那到底是建立起一个三维的模型，还是你的模型，如果这个时候你跟他产生互动，这个互动是谁呢？这个互动如果受AI的撰写，那也是基于你怎样行动，那AI写的依然是代表你的。

那如果是这个样子，这个环境它到底是一个虚假的环境，还是是你的环境，它就是一半是真实的，一半是虚假的。我们不停地在半真半假中穿梭。

那实际上就现在整个创作来说，它依然还是建立在一个二维和平面的趋势逻辑上，但只不过只是扩大了你在里面对空间观察的尺度，而这个空间是非常虚假的，因为你甚至没有办法在里面移动，从而导致你在这个空间里面有观察这个故事不同的角度。

所以我对于这样的VR创作，我不认为他对于这个环境有更大的一种拓展。当然大家都去摸索，是挺好的，也有可能真正做出VR，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赵琦导演《奇遇人生》

抛开书本：您对于纪录片创作技术与理念上的革新有什么看法？是否可以实现更加自由的创作体验，并且对于给观众带来更多社会的展现这方面，会有美学上的本质革新？

赵琦：我觉得就是大家如果都能随心所欲就好。我觉得一个系统呢本身应该有大树，也有灌木，也有小草，也有下面的微生物，有的是阳面，有的是阴面，形成一套体系。

在这个体系里面大家有自己的竞争，在这个环境里边有的失败了，有的脱颖而出，一个系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功。现在呢属于是社会往前发展，越能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

其实我是觉得，如果有更多有趣的人，以各种不拘一格的风格，或者保持自我的一种风格进入到这个体系里面，又创造带有自我风格、自我观点的东西，久而久之就会很好。

所以说我觉得就是首先要有一套好系统，可以在里边自由发展，另外你的自由发展又能促使这个系统变得更加的复杂和丰富，从而产生更多维的变化，在变化中间产生好东西，这就是根本性的原理。

如果从一个体系的设计来说，符合这种根本性的原理，就能发展得更好。因为整个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种逻辑建立起来的。那么如果放在我们的创作上，最后其实每一个人都能随心所欲，会有各种各样的有趣又高质量的东西。

所以我并不担忧，反过来如果都是按照某一种方法，或者大家都觉得那种好，都按照那种方式，甚至是被指令要求，那这种结果一定是不好的。

7.创作体制的解读

抛开书本：您之前有提及过，纪录片创作要以制片人为中心的体制，如今您能再解释一下这个观点吗？这与电影制片人的体系有哪些区别？

赵琦：这就是平衡问题，因为一套体系以谁为中心，主要涉及到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你的目的是市场，你就要建立起制片人为中心的一套体系。如果你的目的就是去做一个艺术展，我觉得那就无所谓。

但是一切只要以商务为核心，它就涉及到一个不仅仅是一个创作的东西，它还涉及到它的其他的方方面面的一些问题，资金如何来，什么时候到位，怎么样能按时完成任务，权利属于谁，怎么样进行，怎么样进行发行，怎么样进行收益，钱怎么什么时候回笼，什么时候付给谁什么什么钱。

这一套的问题本身那也不是导演能做的，或者说本身就不是导演工作。那你既然一套东西，就要以这样一套逻辑来往前运行。

这是不同的工作性质决定，不是别的决定的。从结构上它需要是以制片为中心。

其实也有时候需要制片人对你的东西进行整体的掌控，因为有很多时候也不一定仅仅是一个导演自己来创作，有可能是一个制片有想法，然后找一个导演来创作，这都是有可能。

8.创作的心得

抛开书本：从《归途列车》，到《殇城》、《千锤百炼》，您和范立欣多次合作，您们二位在导演和制片人的身份上有所切换，多次合作过程中有什么感悟？

赵琦：我和范立欣的角色有所切换本身也不是问题，他现在也在做一些制片的工作，我觉得做得很好。我其实也没有做过商业片的制片人，所以我也不太知道虚构电影的制片人和纪录片制片人的工作有什么区别。

抛开书本：有想过拍摄疫情相关题材的纪录片吗？《归途列车》中关于春运的记录和思考，您现在回首起当年的创作，再来看如今经历两年的疫情，您有什么看法呢？

赵琦：我们当时在武汉有拍过片子，现在还在做，这是关于疫情的纪录片。我觉得《归途列车》06年开始拍，09年出来，到现在其实过了15年了。我觉得中国老百姓就是很善良，15年，其实就又过了一代人了，但依然还能看到中国人的善良勤劳。

我觉得中国的老百姓值得一个好的环境，能让他们的善良和勤劳帮助他们创造财富，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这个社会就会真正的好起来，对他们的权利予以尊重，对他们予以回复，让他们真正觉得自己是这个社会的主人，很重要。

原标题：《中国纪录片领军人赵琦，在半真半假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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